钟皈垂着眼皮想,如果母亲能康健到老,傅南陌现在愿意放了自己,她以后应该可以少记恨他一点的。
正想着,手机亮了,钟皈看见端着餐盘走过来的卢鸿,指指手机,就走出店门去接电话:“喂,男神。”
傅南陌本来不大高兴她没及时回消息,听她这么喊自己,心情瞬间好了很多:“怎么,终于感受到你老公的魅力,要拜倒在你老公的西装裤下了?”
钟皈啐他:“自恋狂!我去吃饭了,你是不是下班了?等下你也去吃饭吧。”
傅南陌立刻冷下嗓音:“不是说好一起吃午饭的吗?”
“我也没想到刚到就这么忙。待会儿跟同事随便吃点,吃完了还要继续跑市场。要是晚上按时下班的话,我们再一起吃呗。”钟皈一上班就觉得工作最重要,想着傅南陌应该更忙才对,多吃一顿饭少吃一顿饭的也没那么要紧,谁知他反应这么大。
这时卢鸿隔着窗户喊她:“学姐,菜要凉了!你跟谁打电话呢那么粘乎!”
钟皈应了他一声,隔着手机都能想象到那端的男人寒脸皱眉的模样:“怎么那么忙?为什么大热天的让你一个新来的女人到外面跑?你哪里蹦出个学弟来?”
“做服装的就是这样啊。我不是一个人,领导特意派个男同事跟我一起,方便拿重物的。他也是炎大的,比我们晚几届,对你崇拜得不得了,说你是所有炎大男生的偶像、女生的男神。下个月不是校庆吗?学校想请你这位杰出校友开个演讲会呢。”钟皈说的是实话,也是好听话,总归能把傅魔王哄高兴了,让他挂电话就行。
傅魔王态度果然和蔼了一点,但还是哼着气:“别听他花里胡俏的,吃完饭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再工作。晚上回来我如果看见你累得有气无力的,马上给你换设计师。”
钟皈最讨厌他这样□□,咬着唇不吭声。傅南陌察觉到了,轻叹着说:“逗你的,怎么这么较真呢?我不干涉你的工作,但你得答应我要注意休息,好吗?还有,不要跟你那个男同事说废话,学校的事想知道什么就问我,我可是杰出校友、优秀毕业生呢。”
卢鸿再次望过来,提醒着钟皈自己虎得不行的大学时代,她忍不住低叫:“优秀毕业生了不起啊,我还是优秀肄业生呢!”说完就愤愤地挂断,转身回去吃饭。
卢鸿小心翼翼地看着把菜塞进嘴里狠嚼的女人:“学姐,跟人吵架了吗?”
钟皈看看他,冷嗖嗖地一笑:“没事,跟男朋友起了点争执。”
卢鸿的脑门忽然就滴下汗水。他抹了一把,挤出笑:“有点热,我去买点冷饮吧。”起身背过钟皈,就苦起了脸。妈呀,本来以为来了个温柔的小伙伴,没想到跟郁姐还有甄珠一样,都是训夫狂魔。再加上自己家那位小钢炮,正好能凑成一桌打麻将,他就是那副要被各种摔打的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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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特助敲门进去,就见自家老板对着手机愣神,不禁默叹:肯定又被夫人挂电话了。
看了看手里的文件,确定没有会引起总裁折磨人心思的,才松缓着呼吸放在桌上。
傅南陌的视线却落在他留在手里的红色卡片上,“是炎大的邀请函吗?”
“是的。下个月您要回京述职,没有时间,我就给您推掉了。”路特助说着把邀请函递过去。
炎大每年都会送来建校日活动邀请函,不过除了六十年校庆时总裁亲自过去做了一个简短的演讲外,其他时候最多就是给校长打个电话。这次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路特助就婉拒了来送邀请函的副校长。
傅南陌看完函内的活动安排,问道:“今年是不是还要控制进校人数?”
路特助点点头。炎大实力强、名气大,校园环境堪比风景区,如果不对进出人员加以管理,学生都不能安静学习。为了保障安全与活动效果,校庆日管得会更严格。除了在校师生与相关工作人员,其他人都要凭邀请函才能进入。
傅南陌沉思了片刻,看向路特助:“给曾校长回个邮件,就说我会去现场演讲。另外再要一份无名邀请函。”
“无名邀请函?”路特助愣了一瞬,迅速反应过来:“您想带夫人一起吧?考虑得真周到。我稍后就跟曾校长联系。”夫人没有顺利毕业,如果特意跟曾校长提了,让他出一张具名邀请函,曾校长可能会怀疑总裁跟夫人的关系,其他人还可能会议论夫人。有了无名邀请函,夫人就可以参加校庆日活动,还不会招来非议。
路特助记下这事,又问:“您午饭怎么吃?跟夫人一起吗?”
下一秒就收到总裁有些怨念的眼神,让他差点笑出来,连忙控制住表情:“那我等下给您安排吧。另外,莫老的秘书上午给我打了两次电话,说莫老想跟您聊聊。您看是不是抽时间跟他联系一下?”
傅南陌轻掀眼皮,“他想说什么?”
路特助呵呵一笑:“表面是想说说他女儿的事,实际上想探探您的口风。郭书记亲自找他谈了话,大概是着急了。”
傅南陌勾了勾唇:“莫老资历深厚、运筹帷幄,怎么会着急?估计就是想跟我闲聊几句,顺便指导指导我这个晚辈吧。”
随后又问:“新找的厨师安排好了吗?”
路特助点点头:“早安排好了。按照您的要求,擅长省城跟山海口味,保证夫人满意。”
“那让她晚上到听风宅第去吧。”
才交待完,私人手机的视频系统就传来提示音,傅南陌瞄了一眼,朝路特助笑笑:“看来是有点着急了。事不过三,咱们听听莫委员有什么指示。”
路特助走到傅南陌正前方的墙壁处,按下嵌着的一道开关,墙面一闪,就变成了一面硕大的电子屏,一张男性面孔出现在屏幕上,神情静肃沉稳,双眼积淀着纵横官场多年的威压,令人不敢直视。
傅南陌从椅子中站起身,微笑着跟他打招呼:“莫委员,这么着急找我,不知道有什么重要指示?”
屏幕上的男人叹了口气,表情舒缓中带出无奈:“南陌啊,叔叔都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用不着客套。再说现在不是工作时间,你也不是我的部属,我只是想跟你随意聊聊私事。”
“莫叔叔想聊什么私事?”傅南陌从善如流,重新坐回椅子。
莫廉礼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家那丫头,被我跟她母亲宠坏了,前两天回来探亲,竟然跑到你父母面前告状,说你这段时间对她十分疏离,委屈得不得了。我跟她母亲后来才知晓,立刻把她狠狠责骂了一通,让她闭门思过。傅老弟虽然没说什么,我心里还是过意不去,特地跟你说一声,希望你看在雨儿年纪小的份上,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傅南陌听完,淡淡一笑:“莫叔叔多虑了,这事您不说我都不知道,看来父亲也没放在心上。”
莫廉礼如释重负地点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你跟雨儿感情深厚,可不能因为这件事产生误会。不过我还想关心一句,你跟雨儿是不是闹了小矛盾啊?听她说,你们有一段时间没联系了。现在她在那个偏远山城,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你了。”
傅南陌垂下眼皮,一动不动地静默了一会儿,直到莫廉礼怀疑讯号卡顿,连喊了他两声,他才抬起眼,似笑非笑地看向莫廉礼:“莫叔,看来您的女儿确实年纪小、做事欠考虑、情绪化,表达能力也有所不足。她的这些缺点已经充分地体现在工作中,严重影响了我这总裁办的整体效率。正因为这样,我才觉得她不适合继续下去,建议调了职。在私人方面呢,她显然也说不清楚事,容易给人造成误会。当然这里也有我的原因,我应该跟您沟通的。”
莫廉礼听到这里,脸色已经不那么好看了。傅南陌对自己女儿的态度已经明明白白,雨儿当然也是跟他细诉了的,只是自己对傅家以及宋家还多有指望,当然不愿意扯断这种联系。
可惜傅南陌不想让他再指望下去,亲口捅破了这层薄薄的窗户纸:“为商最注重名誉,女儿家更是看重名声,这个莫叔比我更清楚。今天我就一次把话说透,省得您再误会。我跟您女儿之前是有过一段,不过在她调职之前,这段关系已经彻底结束,我也确定跟您女儿说得十分到位,没有任何含糊的意思。如果您觉得自己女儿受了委屈,要对我责问一二,我也无话可说。一位爱女心切的父亲为女儿做主出气,我作为晚辈,听训就是。不过您女儿到我父母面前颠倒黑白在前,您到我这里兴师问罪在后。就算我注意一点,不在我舅舅面前说漏嘴,可这事要是传到我姑姑那里,大概也不太好。她一向护短,脾气又急,如果非要找您问个究竟,恐怕连我姑父也拦不住。这一来二去的,才真要伤了我们几家的和气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莫廉礼已经完全放弃了利用女儿拉近关系的打算。不但如此,他看着眼前这个晚辈旭日和风的面庞,心底抑制不住地生出寒意。
刚才的话如果是别人说的,他可以毫不在意,最多不过当作威胁。但从傅南陌口中出来,那就是实在的危险。一个傅家已经很难对付,更别说还有云绰的娘家,傅风华的夫家宋家,以及宋家大小姐的那位。如果事情真传到那位的耳朵里,就不是男女情感纠葛这么简单的性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