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听到了脚步声,这条又脏又瞎的黑狗,突然警觉地立起身子,大约有一人高,冲着来者张开嘴巴,含混的发出尖利的嗓音。
哦,爱丽丝,是客人来了,不要这么无礼,快趴下!巴德呵斥一声,一脚踹在黑狗的腰上,然后转过身向众人致歉道,很抱歉,它今天有点烦躁。
谢俊飞被猛兽撕成几块,内脏不翼而飞,但原本老得快死的黑狗,却一夜之间变得又大又肥?
众人盯着突然生龙活虎的黑狗,眼神一时有些复杂。
沈禹心里有很多疑问,但最终,他只是说道:今天早上,我们中有一个人死了,还有一个人暂时失踪。
哦,上帝!那可是太不幸了。巴德脸上依旧挂着笑,没什么感情的说道,一定又是食尸鬼干的好事,最近这些污秽之物越来越猖獗了。
林妙妙终于忍不住,走上前问道:巴德先生,您有没有想过,您的狗
她指了指爱丽丝:它可能就是食尸鬼,就是它咬死了人,它很危险!
听到这些话,黑狗顿时更加焦躁,嗓子里不断发出恐怖的吼声。
巴德摸了摸黑狗的脑袋,将黑狗推到林妙妙面前:不要惊慌,看!它是我的爱丽丝,它只是一个毛茸茸的小可爱而已。
林妙妙争辩道:可是我们的同伴一死,它就重新恢复了活力,也许是因为它吃了人肉。
巴德的表情逐渐冷漠:亲爱的侦探小姐,你到底想怎么样,让我把自己的狗掐死吗?
它真的很危险,也许杀死它是一个好办法啊!林妙妙正说着,突然发出一声惨叫。
那条黑狗在听说要杀死自己时,情绪突然激动起来,猛地向前一扑,一口咬在林妙妙的手腕上。
这条狗离她太近,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沈禹两人连忙上前施救,将紧咬不放的黑狗分开。
林妙妙捂着自己渗血的手臂,哭泣着躲在两人身后:我就说它很危险,它肯定就是传说中的食尸鬼!
是你先惹了它,你说要杀死它,我的爱丽丝才发火的。巴德老人一把摁住焦躁不安的黑狗,别有深意的说道,小心,爱丽丝什么都听得懂。
疯狗!疯老头!!受伤的林妙妙咒骂一声,躲得更远了。
好了,令人尊敬的侦探们,你们今天拜访到底是为了什么?巴德依旧修养很好的问道。
沈禹凝视着他,随后目光转移到那只挣扎着想冲向他们的黑狗,说道:我们想要埋葬死去的朋友,但是却没有铲子。
原来是为了葬礼而来。
巴德恍然大悟,回木屋中取出一柄铲子:我曾经用过的借给你,这把工兵铲虽然短了些,但是最好用。
沈禹接过铲子,平静地道了谢,然后带着受伤的林妙妙走了。
在他们背后,那条瞎了眼的老狗,依旧冲他们离开的方向咆哮着,试图扑向他们。
回到别墅之后,两名先回去的女孩一拥而上,陪哭啼啼的林妙妙去包扎伤口。
而沈禹放下手上用外套包裹的尸块,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本书。
已经死亡的谢俊飞,遗留下来的黑皮书。
那些书中角色,似乎并不能将小说家的书藏起来,甚至感觉不到这些书的存在,哪怕小说家们天天拿着黑皮书在他们眼前晃悠。
于是这本被角色无视的书,就被沈禹捡了回来。
他翻开书页。
【七名小小的侦探,来到莱斯小镇。】
【侦探谢俊飞找到一幅画像,他庆祝着自己的成功。】【但是他错了】
【七人只剩六,他的故事自此完结。】
七人只剩六?
张可可还没有死!
沈禹思索道:从黑皮书上给出的提示,谢俊飞因为找到了错误的画像而死亡。
他死亡的地点距离湖边小屋很近,应该与巴德脱不了关系。
只是张可可却还活着?也许是昨晚,他们两人并没有一起前去;又或者,张可可侥幸逃脱危险;再或者,她有什么保命的技能
少一个人死亡,总归是好事!
沈禹暂且放下思索,又翻开新的书页。
几张泛黄的纸张从书页里掉落。
他捡起来,认出这似乎是某人的日记,大约是很重要的线索,所以一直被谢俊飞夹在书页里。
安妮、艾米丽、贝蒂、安娜、爱丽丝、食尸鬼
沈禹一目十行的浏览完所有日记内容,眉头不禁深深皱起。
这是巴德的日记。
谢俊飞之前找到的就是这本日记,他看完所有内容,然后按照上面的线索去做,没有辨别真假。
而巴德的日记很有可能就是虚假的!
他在房间里布有监控,掌握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然后这本虚假的日记被发现,故意误导找到日记的人,也是顺理成章。
但谢俊飞姐弟俩人毕竟也算老手,如果只有一本假日记,他们不可能这么轻易的被骗去送命。
一定还有什么别的线索,误导了姐弟两人。
他盯着日记残页沉思片刻,随后拿起借来的工兵铲,对越泽说:我们去谢俊飞他们之前居住的房间看看。
那间唯一将床底用砖砌起来的房间。
刚进门,两人便嗅到一股若隐若现的腐臭味,弥漫在房间内。
房间的墙壁上同样挂着一幅巨大画像,黑色浓密的长发、湛蓝的眼睛、手指上戴着宝石戒指、脸上长着几粒小小的雀斑,很像是日记里所描述的艾米丽。
房间的窗外就是墓园,站在窗前,可以远远看到墓园里高高低低的十字墓碑。
可是房间里隐隐约约的腐臭味,总是挥之不去。
沈禹仔细辨别着气味源头,半晌之后,他将目光锁定在房间的床榻上。
被砖块彻底封住的床底。
第22章 消失的画像(6)
沈禹的目光紧紧锁住床榻,手中的工兵铲提起
然后他猛地一转身,反手劈砍向身后的画像。
巴德之前说的没错,这柄铲子的确很好使,只用一铲,就将巨型画像连同画框拦腰截断。
监控器和窃听器从撕裂的画中暴露出来,闪烁着诡异的红光。
沈禹举起铲子,将其拍了个粉碎。
越泽微微一惊:你毁了房间里的监控,会让巴德有所警觉。
沈禹:的确!但他没有监控,就看不到我们的下一步动作,应该暂时不敢轻举妄动。
如果他不毁掉监控,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被巴德看到,那老头才是真的要疯!
说罢,他便举起铲子,狠狠向砖砌的床底砸去。
铲子很锋利,但砖块砌得更牢固。
越泽瞬间明白他的意思,上前拦住了他:时间宝贵,我们必须在巴德有所行动前完成,交给我来。
他一手按着床榻,一手按着黑皮书,手指微微震颤,一阵低沉的声音嗡嗡响起,他手指下的砖块也随之一同震动。
这又是某种全新的技能!
沈禹好奇的望着他,简直不知道自家部长的书里,究竟有多少稀奇古怪的技能。
不过两三秒的功夫,那些砌得严严实实的砖块,就在音律的震动下碎裂开来,连同上面的床板一同彻底粉碎。
在碎屑砖砾的掩盖下,一扇厚重的铁门,出现在两人眼前。
这扇铁门并没有上锁,门上焊着一个粗大的把手,一股极其浓烈的腐烂恶臭,清晰的从门缝里传来。
沈禹上前,吃力的将铁门掀开,只见门后有着一条长长的隧道,一条简陋的台阶通向地底深处。
沿着狭长的台阶走下去,四周的光线逐渐黯淡,空气稀薄,在地下最深处,一个空旷潮湿的地窖出现在两人眼前。
地窖的空间很大,大约能够容纳一个成年男子直挺挺的站立,前后左右也很空旷,正中央放着一张铁质的平台,仿若屠夫杀猪宰羊时所使用的工作台。
谁也想不到,巴德在自己平时睡觉的床底下,一个人竟然挖了这么大一个幽深的地洞。
可出人意料的是,与他们所想的不同,地窖中并没有什么惨烈的血腥场面,之前两人所预想的残肢断臂、鲜血内脏,这里一个都没有出现。
除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之外,这个地窖干干净净,连一丝血迹都找不到。
一垛剁已经劈砍好的木材,整齐的摞在地窖的墙边,周遭散落着一些零零散散的工具,如斧子、刨子、柴刀等等,看起来像是专门用来储藏柴火的地方。
唯一看起来有点危险的,就是木材旁摆放着一架长长的电锯,大约是平时用来锯木头的。
沈禹望着眼前干净的一切,不禁眼神一冷:欲盖弥彰。
为了避免受潮,柴火一般需要储藏在干燥的地方,怎么可能被放置在如此潮湿的地窖里?
而且巴德的别墅中并没有壁炉,做饭也是用的燃气和水电,为何需要这么多无用的木材?
这些木材只是一个迷惑别人的障眼法,可以让不知情的人放松警惕。
沈禹突然想起自己的一个道具。
鲁米诺试剂。
他将手掌按在黑皮书上,第一次在故事里正式使用自己的道具。
地窖里已经足够黑暗,在试剂的反应下,一道道微弱的蓝光,在四周的墙壁上亮起。
按在墙壁上的掌纹、绝望的抓痕、迸溅的血花过去被清理干净的血迹,在试剂的作用下慢慢显现。
地窖中央的铁质平台上血迹最多,亮起大滩的微弱蓝光。
在电锯、斧子、刨子等工具上,也亮起丝丝蓝光。
这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屠宰场!
沈禹轻轻抽了一口冷气,说道:佚名,你还记得巴德之前怎么修剪玫瑰花的吗?
越泽的眼眸微微一暗:记得。
他将玫瑰花不完美的地方统统剪去,不顾花朵本身的形状,硬生生将枝条修剪成自己心中完美的模样。
不管那份完美,在别人眼中有多畸形!
沈禹环顾四周,语气逐渐低沉下来:而他也在日记中提及,曾与他交往的那些女孩,身上也都有各自不完美的地方。
安妮的个头太矮,贝蒂的头发难看,安娜的手指短粗,艾米丽的脸上长了雀斑没有一个人是他完美的爱丽丝。
但是很简单,就像修剪玫瑰花那样,将女孩们修理一下就可以了。
将矮个子的安妮强行拉长骨骼;
将贝蒂难看的头发连同头皮一同剥掉;
将安娜短粗的手指削细;
将艾米丽长了雀斑的脸皮刨掉
女孩们被诱骗进地窖里囚禁,被绑在铁质平台上,如同待宰的牛羊,被一处处剜去不完美的地方,被打造成巴德心中的完美,正常人眼中的畸形。
女孩们绝望的抓挠着,呼喊着,在墙壁上印上自己染血的掌纹。
但在这个深深的地窖中,没人能听到她们的求救声。
如此惨烈沉重的真相,不禁令沈禹与越泽两人沉默许久。
难怪巴德在日记中写道,床底下的人一直在盯着他,所以他不得不将床底用砖块封起来。
难怪他们入住别墅的第一夜,就听到每个人的床底下,都传来骨肉咀嚼声和抓挠床板的声音。
那是女孩们的冤魂,在绝望的重复着生前的求救行为,而巴德将床底封死,也彻底灭绝了女孩们微弱的逃生希望。
巴德的行为,就犹如传说中的食尸鬼一样,无形的咀嚼着女孩们的血肉。
半晌之后,沈禹才艰难的问道:更加惨烈的是,被这样改造过的女孩,并不会立即死去,她们还能苟延残喘的生存很长一段时间。
巴德在日记中还提到,安妮死于肺\炎,艾米丽死于自杀,被剜掉血肉并不是这些女孩的真正死亡原因。
女孩们一定还经历过其它的事情,比被囚禁在地窖中还要恐怖、还要恶劣、还要丧失尊严的事情。
虚弱的人被折磨到病逝,强壮的人被折磨到自杀。
就连最虔诚的基督徒,都不再在意自己能不能上天堂,只想寻求解脱,离开眼前活生生的地狱。
她们又经历过何等可怕的境遇?
怀着沉重的心情,沈禹在黑暗的地窖中到处摸索着,无意间摸到了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这团东西又脏又臭,手感像是许久没洗过的头发,轻飘飘的一大片,几乎可以将整个成年人裹起来,被藏在地窖的一处隐蔽的角落里。
很不起眼,如果不是沈禹搜查的很仔细,差点就被略过去。
他搓了搓,发觉好像是某种动物的皮毛。
这种动物的皮毛,他以前貌似在哪里见过?
沈禹沉思片刻,突然之间愣住了。
这是狗毛?!
脏兮兮、臭烘烘,像是很久没洗过的女人头发,和巴德身边那条大黑狗一模一样的皮毛。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从地窖中逃出,慌张的找到还留在别墅里的三名女孩。
林妙妙之前被那条大黑狗咬了,又惊又怕,生怕自己会得狂犬病,现在依旧忍不住掉眼泪,同伴们正围在身边安慰她。
他直接对林妙妙喊道:让我看一下你被咬的伤口!
林妙妙有些莫名其妙,但出于信任,还是解开包裹在手腕上的纱布,将咬痕呈给沈禹看。
刚才黑狗咬她的时候,虽然看起来很凶恶,但是因为牙齿太钝,所以咬得并不深,只是咬破了她的皮肤,让她渗了点血。
在看清咬痕的一瞬间,沈禹倒抽一口凉气。
伤口并不是犬类撕咬过后留下的痕迹。
那是人的齿痕!
第23章 消失的画像(终)
在看到人类咬痕的瞬间, 沈禹不禁与越泽对视一眼。
两人心有灵犀,不约而同向别墅旁的墓园奔去,只剩下三名女孩,满脸疑惑的留在原地。
墓园里的泥土, 十分潮湿。
沈禹站在一个土坑里, 不断弯腰将铲下来的新鲜泥土抛出来。
在墓穴外, 一块沉重的十字墓碑歪斜的倒在地上。
【这里埋葬着巴德所有的爱情和梦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