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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晨飞仿佛撞了一脑门的粉红泡泡,开心地笑起来。
  连从小宠他的父母都嫌弃他一事无成,注定是个上不得台面的纨绔。可重逢之后在路清酒身边,他从来不会觉得自己是个废物。
  一道稚嫩却冷漠的嗓音打破了温存。
  有我在,哥哥有什么好紧张的?
  定睛一看,宋霄牙齿紧咬着,下颌上都绷出了青筋。
  空调开到了最低,可顾晨飞脑门上的汗瞬间就要滴下来了。
  还好,路清酒依然是那么温柔:晨飞容易怯场,你不要给他太多压力。
  怯场是什么?
  路清酒耐心解释:就是到了正式场合会紧张的意思。
  那哥哥就不管我有没有怯场吗?
  你都有那么多舞台经验了。
  顾晨飞总在热搜上见宋霄面对采访从容镇定,冷漠的样子别提有多潇洒,羡慕极了。
  然而宋霄此时轻轻皱着眉头,居然露出了几分委屈。
  用那副唱出红遍全网的情歌的嗓子,反复撒娇叫着哥哥。
  宋霄是混血,高中入学时正式学华文不到一年,本来语言就不熟练,又是个泡在乐器里的孤僻少年。偏偏长得好看成绩拔尖,优秀、惹眼和沉默并存,跟周围人完全不在一个世界里。
  路清酒当年也高傲,明明是众星捧月的焦点,偏偏谁都不能得到他青睐,他天天只跟宋霄腻在一起
  顾晨飞心乱如麻,等宋霄被导演叫去,才把路清酒拉到一边:阿酒,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路清酒微笑:你说。
  那边导演愁眉苦脸地叫了一声:阿酒,宋霄不会念广告词,要你帮他。
  嗯?那他之前那么多广告都是怎么接的
  路清酒转身,却发现宋霄身子侧对镜头,明显一直在朝着他们这个方向看,满脸的理直气壮:我华文不好,要哥哥教我读。
  他快步走过去,小声说:别闹,你又不是不认字。
  忍不住去看身后的顾晨飞,见对方还憋着半句话没说完,姿态扭捏、欲言又止。面前的宋霄又不知道搭错了哪根筋,简直头大。
  他不过犹豫了片刻,视线还在顾晨飞身上,就听宋霄呼吸急促,一把拉他入怀,趴到他的耳边轻声说:哥哥忘了要营业吗?
  路清酒才反应过来,也在他耳边说悄悄话:以后要营业的时候给我个暗号,我才有准备。
  在镜头视野中,他们肢体接触,亲密无间。
  两个人耳边温热的气息贴近又远离,留下余音绕梁的温存,默契地对着角落里抓拍素材的摄影机笑了一下。
  他们交颈拥抱的一瞬间,宋霄望见顾晨飞脸上的纠结,唇角勾起,脸颊蹭了蹭路清酒的发梢,手搭在瘦弱的肩膀上,在那落寞的目光之下,享受得毫不掩饰。
  怀里的路清酒闷闷地问他:现在会读广告词了吗?
  会了。
  宋霄不觉间露出微笑,笑容自然又幸福,连看饮料瓶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深情。
  场内一阵诡异的沉默。
  一旁待命的主持人惊呆了:阿酒连词都没看,怎么教会的?
  导演笑得意味深长:你懂什么?他俩是cp,小情侣心有灵犀一点通。
  宋霄问:哥哥,心有灵犀是什么?
  心有灵犀是形容
  饶了他吧。
  最后他避重就轻,选了这个词的另一种意思:就是我懂你,你也懂我。
  周围一圈人露出戏谑的表情,还有几个小姐姐的起哄,路清酒脸颊烫得要命,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走远,看到顾晨飞张开嘴欲言又止的模样,想起这位二世祖看个#酒霄云外#的cp热搜都能伤心到去买醉,他心里又冒出一团早被盛夏炎热挑起的无名火。
  晨飞,你要问什么?
  我不敢说
  路清酒拳头轻握,继续微笑:我又不会怪你呀。
  怕问了你会生气。
  我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
  顾晨飞时有时无的勇敢随着他的喉结上下鼓动,终于翻滚了出来。
  那个,宋霄怎么一直叫你哥哥?
  就这点破事。
  以前他说华文有他母亲那个国家的习惯,喜欢把哥哥弟弟挂在嘴边。他自己不觉得奇怪,天天叫哥,我也懒得纠正他。
  这是其一。
  其二是宋霄说父母从来不陪他,他一直渴望有个哥哥,路清酒是他唯一的朋友,以后就是他唯一的哥哥。
  路清酒那时就被无言的酸楚击中,从此任由他喊。
  他才不会把这种细节告诉顾晨飞。
  路清酒甜甜地笑着,眉眼弯成两道月牙,故意吸引着顾晨飞的目光,自己却铁了心没将他的沉迷放在眼里。
  你别误会,我和阿霄没什么。
  可是你们刚才
  路清酒耐心快耗光了,一边掐住自己,一边笑:那是营业啦。
  顾晨飞的视线转到他的胳膊上:阿酒,你掐自己干什么?
  我紧张。
  顾晨飞好像终于抓住了表现的机会,双眼放光:我陪你一起紧张!
  路清酒默默深吸一口气,抬头眨着大眼睛。
  晨飞,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呀?
  我我我我应该做的。顾晨飞脸红了,目光乱飘,显然陷入了痴迷的幻想。
  他知道自己的五官轮廓多有欺骗性,知道眼睛和嘴角弯成什么角度,能让对面的人心动。
  然而他不过是透过这一眼,望向自己无法释怀的仇恨罢了。
  等他通过顾晨飞再次见到仇人,这段虚伪的暧昧也没有用了。
  宋霄远远地看着这一切,奈何镜头前不能表现。
  上午的录制结束,中场休息刚补完妆,他就对着相谈甚欢的路清酒和顾晨飞的方向招了招手,拇指食指搓了两下。
  早上刚商量好的营业暗号。
  顾晨飞被打断,目光依依不舍,黏腻得招人厌烦。
  而路清酒走过来帮他理了理衣领,恰好被镜头拍下,刚要走,宋霄立刻握住他的手腕。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我路清酒似乎被他吓了一跳,小鹿一样的大眼睛四处躲闪,然后才慢慢坚定下来,本来也该告诉你,我今晚和晨飞的朋友有个局,有被别人拍到的风险。
  宋霄愣住。
  一定要今晚不可吗?不能等营业期结束吗?他的朋友,你什么时候都可以见。
  约好的。
  哥哥以前最讨厌人多的地方。
  路清酒似乎被他缠得无奈了,自暴自弃似的承认:晨飞喜欢,我也就喜欢。
  一瞬间,恶毒和酸楚从宋霄心底骤然滋长。
  他们的重逢是一场惊喜,宋霄无意中听接洽过的剧组导演聊起,有个群演叫路清酒,脸漂亮,身段好,特别上镜,居然还在跑龙套当背景板,太可惜。
  宋霄发了疯似的找到路清酒,不顾众人反对,非要和他合作拍一次戏。满心想的,都是不能再让这个人从眼前消失。
  现在路清酒离不开他的视野,却时刻牵挂着别人,为了那个人,把自己的个性都压抑得面目全非。
  心痛之余,还有点担忧。
  宋霄来不及整理心中的五味杂陈,只想把路清酒劝回来:哥哥,是不是他喜欢什么,你都会去做?
  路清酒愣了一下:算,算是吧?
  他强迫你做你讨厌的事情,你也迁就?
  应该
  他如果冷落你,你会责怪自己吗?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哦,我是说,他冷落我,我肯定会胡思乱想的。
  炎夏酷暑,日头正盛,路清酒茫然接受了宋霄连串的问卷调查,最后只见这小祖宗眉头一皱,郑重地握住了他的手。
  哥哥,你不能这样沉迷下去了。如果有一天他让你伤心失望了怎么办?宋霄低沉的嗓子带着生涩的语句,一脸担忧,男人都靠不住的。
  弟弟,你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第7章
  一天的录制结束,路清酒回更衣室换了一套衣服,浅色调的短袖外套换成深黑的衬衫,领口开得大了些,点缀银色勾边,镜中整个人都妖调起来,像随时准备融入夜晚狂欢的灯光。
  等在外面的顾晨飞也满脸激动:我早就想带你见见朋友了。我说你现在温柔多了,他们还不信。
  路清酒嗓音轻柔,却直直地盯着顾晨飞的眼睛:江二少确定要来?
  他那么喜欢热闹,怎么可能错过?不过他说,他这次是为你而来的。
  顾晨飞本来眉飞色舞,片刻后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怎么了阿酒?你脸色不好。
  时间仿佛静止了流淌,期待和憎恨搅在一起,路清酒心里冷得发颤。
  他有没有和你们说什么?
  没有啊你和他有什么过节吗?我记得你们高中的时候一句话都没说过啊
  满脸一无所知的懵懂,凭顾晨飞的演技,是装不出来的。
  路清酒稍稍松了口气,平复了呼吸:没什么,我也想见他。
  走到场地出口,却见宋霄站在街边远远地对他笑,身后银白的跑车停得比顾晨飞的红色跑车还近。
  哥哥要去哪里?我送你。
  路清酒简直头疼,凑近了小声抱怨道:别闹,你这个年纪有驾照吗?
  去年就拿了。
  他为什么总想不起来这小祖宗今年十九,不是十六?
  顾晨飞喉结鼓动,声音不安:我送阿酒就行。
  我要保证哥哥去的地方安全。
  那,那我跟你们一起
  跑车只有两个位子呀。宋霄眨了眨眼睛,轻轻拦在他面前,而且,你自己的车怎么办?
  顾晨飞被堵得说不出话,蔫蔫地报了个地址。
  宋霄扬起笑脸:好巧啊,这是我家的产业。
  路清酒无奈:巧什么?几大城市里哪个娱乐场所不是你家的?
  关上车门,安静的空间里响起车子启动的提示音,路清酒小心望向宋霄的侧脸。
  阿霄,送我到门口就好,不要跟进去了。路清酒艰难地说,这次曾安也会去。
  话音刚落,少年沉着脸,雕塑一样立体的五官一绷紧,显出不符合年纪的威严来。
  顾晨飞也就算了,你怎么还和他混在一起?
  你是因为恨他,才不想让我和顾晨飞亲近吧?
  当然不
  那是为什么?
  宋霄明显迟疑了一下,最终鸦羽般的眼睫垂落,改口承认:哥哥,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欢他们。
  都过去了。路清酒不忍听他自揭伤疤,双手捧着宋霄的手腕,碰到细白指尖上被各种乐器磨出的薄茧,你是个善良的好孩子,经历了那么多也没有性格扭曲,哥哥为你骄傲。
  宋霄的指尖明显颤了一下。路清酒奇怪:怎么了?
  如果我报复他们呢?
  你不会的。路清酒想起过往,酸涩和苦楚都漫上来,但更多的却是怀念,你被全校的人一起孤立,还想着对每个人都温柔礼貌,最后难得回击了一次,还是我教你的。如果连你都会报复别人,世界上就没有好人啦。
  宋霄眼中闪烁的光终于变为坚定。
  所以,哥哥喜欢我单纯善良的样子吗?
  路清酒发自内心地笑了:嗯。
  好。宋霄抓紧了方向盘,手臂上的青筋若隐若现。
  送路清酒下车,宋霄望着他的背影,脸上的轻松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在父亲发过的产业地址联系名单里翻找了半天,给这家店打了电话。
  刚才走进去的两个人,如果有什么情况,立刻通知我。
  会所包厢里,四五个人陆陆续续到齐。顾晨飞和路清酒还没来,他们却围着同一个人,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众人说话时视线的焦点正是江潋川,他身量很高,随意的穿着也衬出修长的身形,戴着金丝眼镜,不说话,只在周围人议论到有趣的地方时低笑一声。
  旁边坐着的曾安听他笑,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曾安硬着头皮接过别人的话,接着朝江潋川献宝:我看了路清酒最近的照片,特别漂亮。当然,他以前也好看。不过冷着一张脸,多少人追他都被他拒之门外,拽得不行,现在上了镜倒是怎么说呢,笑起来,甜得能拧出蜂蜜。
  江潋川不咸不淡地应道:顾晨飞看上的人,你讲点面子,别抢。
  曾安立刻陪笑:这不是想给江二少看看吗?你要是有兴趣,我哪里敢和你抢。
  包厢门开了,顾晨飞领着一个娇小清瘦的人进来。
  柔和的灯光打在他脸上,眼波流转,淡淡扫视,挠过他们每个人的神经。弧线勾人的嘴唇一扬,扬起和镜头里一般无二的甜笑。
  明知他的笑未必真心,曾安却瞬间明白,为什么顾晨飞着了魔一样,愿意为一个曾经性格高傲,看他们每个人都不顺眼的刺猬,放弃一大片花丛,就差为他赴汤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