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良过后的失蜡法是在模上贴蜡片,贴上去的蜡片就不会严丝合缝了,所以铸成之后就会留下痕迹,有的人就会把这个误以为是范线。”
“那怎么区分呢?”
董逍是真没想到这一点,梁毅就更不用说了。
他看这尊方鼎,不管是从造型,纹路还是锈色方面看,都是真品啊。
“你们看我的手。”
沈阅抬起自己的双手,他之前是戴了一双白色手套的。
现在,手套上染了绿色,这是青铜器的锈?
“青铜器鉴定从锈色上看,主要有两种作伪方法。”
“一种是用化学药水浸造,然后再埋进土里,让锈自然长出来。有些经过浸泡的仿品,还需要同原墓中的墓土一起埋到地下,再在其上种些有根系的植物,这就叫“养”。”
“经过三到五年,植物的毛细管就长到了仿品上,这时再拿出来,很能乱真。”
“另一种是涂抹黏附而成,做出来的锈,多表现为锈浅浮、色粉绿、无硬度、易脱落。”
“你们说,这一件,用的是哪种?”
既然都说了是作伪了,梁毅似乎有些认命了。
“还能用的哪种,自然是第二种了,你那手套上,不都有绿色了吗?肯定是涂抹上去的色绿粉,容易脱落。”
之前他怎么就没注意到这个问题呢?
虽然都说术业有专攻,但作为梁家的大少爷,梁毅既然接管了拍卖行,也学过一段时间鉴宝。”
再加上自身的底蕴,其实一般的东西,他也能鉴。
可遇上这种,从来没接触过的,这不就马失前蹄了吗?
“不,这个青铜方鼎,用的是第一种。”
沈阅否定了梁毅的说法。
“怎么说?”梁毅不信,第一种搞那么长时间,怎么可能是第一种?不是都脱粉了吗?
“这个青铜器铸成之后,是用化学药水先浸泡了的,但却没有埋在土里。”
“也就是说,这个青铜方鼎,其实是没有伪造完成,只是让锈自然生长了出来,但这种没有经过土的掩埋,生出来的锈,和空气中生出来的,又有些不一样。”
“既然是造假,为什么不造一个更让人难以辨别呢?”
梁毅提出了疑问,造假的难道是个半吊子,还是急于求成?
从这个工艺来看,这个造假的人技术不低,否则上面的兽纹,不会做得那么逼真。
“第一,时间问题,没有埋进土里,可能是时间不够了。第二,青铜器拍卖规矩严格,私下里能够转让的,也必须是传承有序的东西。传承有序的东西,大多不会土腥味,不会是地里挖出来的东西。”
“这也算是人家给你做的售后服务吧。”
沈阅这话就有几分调侃的意味了。
“为了让你没有后顾之忧,卖出来的东西有迹可循,还不会被有关部门查到把柄。”
“那我真是谢谢他了。”
卖这东西的,是一个满面愁苦的中年汉子,看起来确实很需要钱,又老实巴交的。
他就没想那么多。
谁能想到,现在最不能信的就是“老实人”呢?
人家不会是专门给他挖了个坑让他跳吧?
港城拍卖行不少,但在梁氏拍卖行做大之后,其他几家是真的没什么名气可言了。
好东西都在梁氏,梁家招人恨也可以理解。
毕竟,在这个世道上,想要一支独大,就要承受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和不怀好意。
梁家其实待竞争对手还算宽和,也没有把对手逼上绝路,但他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人下了套。
如果他把这尊方鼎放到拍卖行里拍卖了,到时候再爆出这是赝品,那对梁氏的名誉损伤极大。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狠招。
他今天庆幸自己用了梁家的关系,甚至割让了利益,请来了沈阅。
只是,这次鉴定出了一个赝品,会不会对他们后续的合作产生影响?
“你放心,我们若是合作,自是不会因为你一次打眼就受到影响。”
像是看出了梁毅的心思,沈阅还很体贴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算是对后辈的体贴?
梁毅不知道,到底姜还是老的辣,梁毅在这一行,还嫩得很呢。
虽然已经尽量做到最好,但就面部表情管理一项,他就不是很过关。
后续的合作还得往下谈,这时候包厢里表演的节目从古筝变成了舞蹈。
柔媚的古代惊鸿舞,跳舞的姑娘身材玲珑有致,脸蛋儿也是标准的美人脸,梳着飞天髻,跳起惊鸿舞来,飘飘若仙。
但除了沈阅,其他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心情欣赏。
梁毅是因为上当了,心情略有不爽。
关键是,日后不管是沈阅还是董逍,都是他的合作伙伴。
在合作伙伴面前丢了这么大的丑,谁能帮他把面子找回来?
再一个,这两人鉴宝方面都厉害,以后他难保不会被两人糊弄。
不过,挣扎了一会儿,梁毅还是打算从容地压下心里的担忧。
毕竟,董老板看着就是个爽快人,不像会坑他的。
而沈阅,应该是不屑于坑他吧?
何况,坑了梁家也没几个能全身而退的。
他在得知青铜方鼎是赝品的第一时间,就发了消息出去,让手底下人去找那个倒霉的中年汉子。
另一头,中年汉子在坑完梁毅之后就卸了妆。
匆匆买了船票,离开了港城,辗转到了澳城,又从澳城回了内陆。
之前买过东西留了一手派去盯梢的伙计还没发现,人家那屋里早就人去楼空了。
那边,坑回来三十万的伪装者,转了好几趟卧铺,才回到了边境城市这边。
就这样,大约过了一周。
一个香客不绝,佛音袅袅的古刹里。
后院的风景和前院大不一样。
这里有一个穿着僧袍的和尚,眉目清秀,双腿,残疾,坐在轮椅上。
他面儿上没什么表情,跪坐在他案几对面的人,此时正在给他倒茶。
“先生当真不肯助我一臂之力?”
此人看着恭敬,但其实眉心间暗藏戾气,在看僧人的时候,眼底透着欲望。
僧人看他,却是两眼含笑,带着鄙夷和嘲弄。
这人被看得恼了,正想开口,却被突然闯进来的人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