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川秀想把右翼的主力团调过来增援左翼战局,结果传令兵转来转去愣是找不到那个三千多人的步兵团,事后才知道,杀得兴奋的半兽人兵追着一股魔族溃兵狂奔烂跑,足足离开了主战场五里,更糟糕的是,他们在黑暗中迷失了方向,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在那个漆黑的夜晚,出关以后一路顺风顺水的紫川秀第一次尝到了接近失败的苦涩味道。一切都乱了套,他不但不清楚敌情,更与部下超过半数的部队都失去了联系。即使想撤退再战也没办法了,若要退,除非他把手上的半数军队都给抛下了。
唯一让紫川秀堪可安慰的是,对于这种混乱的局面,对手和他一样头疼。从魔族混乱的反应来看,紫川秀相信,对方指挥官同样失去了对部队的有效指挥,大家都是乱打一通。
形势很明显,谁能更快集结部队恢复秩序,谁就能获得胜利。这时候,紫川秀采取了惊人的行动,他举着火把冲到了混战的第一线上,高声叫道:“士兵们,向我靠拢,跟我走!”
目睹这一勇敢到近乎白痴的举动,敌我两方的士兵都惊呆了。一瞬间,向着这个最明显的靶子,魔族弓箭手射出了暴雨般的箭矢,但又一个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就站在在如雨点般落下的箭矢中间,紫川秀毫发无伤,弓箭全部落空了!
这只能堪称为超强运势的奇迹了,亲眼目睹这一奇迹,远东士兵激动得热血沸腾:光明王殿下有着如此强势的战运,难道胜利还有什么怀疑吗?
一瞬间,战场的士气被整个提升起来。先是数十人,然后是数百人、数千人,最后,整个战场都是同样的呼声:“集合啊!光明王在那边!殿下在那边!”
“跟着光明王的旗帜走!”
士兵们自发地集结到紫川秀身边,用盾牌为他遮挡弓箭。犹如溪水积成小河,再如小河汇成大海,围在紫川秀身边的士兵越来越多,部队渐渐地聚拢起来。带着这支士气昂扬的部队,紫川秀转移战场的各处,击垮魔族的抵抗,把散乱在各处兵马集结。
多年以后,回想起发生在乌木镇的这场战斗,紫川秀依旧心有余悸:“这是我最艰难也最窝囊的一战了!比起叶华的部队来,我的兵马多了几乎两倍,却依然打成了烂仗,险些还要输!——若不是叶华的反应慢,没能及时投入预备队,我们真的要大败亏输了!”
乌木镇一仗,双方指挥官都犯下了极严重的错误,也都有取得胜利的机会。面对混乱的局面,叶华的应变能力远远逊色于紫川秀。他没有紫川秀那种气魄,带着几十卫兵就敢冲上混战的第一线去调集兵马。他只能依靠勤务兵和传令官们来指挥,当传令兵们还在指挥部和前线部队的途中疲于奔命时候,紫川秀已经抢先一步完成了集结兵力,让本来就占有了兵力优势的远东部队再占有组织优势,此时,魔族的败亡那已经是注定的了。
一夜血战,魔族军在安卡拉行省的主力全盘崩溃,叶华总督率亲兵突围失败,死于乱军之中。第二天,趁着势如破竹的军势,紫川秀兵逼安卡拉首府城下。
鉴于士卒连日跋涉苦战辛苦,紫川秀没有立即攻城,只是把军队在城外安营扎寨,做好了围攻的准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远东军的后续部队连续赶到,林冰、白川、德昆、罗杰等远东将领羞答答地来到紫川秀面前请罪——紫川秀速度快到如此地步,不要说魔族没法揣摩他的踪迹,就是林冰、白川想增援他都办不到。
率领一支一万五千人的前锋,紫川秀闪电般取得了一个又一个胜利,捷报一个又一个传来,快得让后续部队目不暇接。幸好,后续部队还不至于追丢了,那如荒草一般横躺遍地的魔族尸骸,那是指引前锋军路线的最好路牌。
紫川秀只是一笑,就把众将的请罪抛诸脑后。他现在一心想的是如何尽快拿下安卡拉城,但没等他冥思苦想出一个妙策,围城的第三天中午,被包围的城池里传来了厮斗声和喊杀声,城头上出现了冲天的火光和黑烟。
就在紫川秀的大军面前,魔族的黄金狮子旗帜落下,城门自动打开了!
这是不是个圈套?
就在紫川秀还在犹豫的时候,最靠近城门的德昆部队已经呐喊着冲入了城内。因为行动缓慢,德昆挨了紫川秀的训斥,这让勇猛的半兽人将军好一通憋闷。现在,眼瞅着机会,他自然要抓紧时机表现自己的“果敢勇猛”了!
眼瞧德昆如此行动,为抢战功,其他将领纷纷仿效。不等紫川秀命令,各路兵马一拥而入,这种目无军纪的行为让紫川秀气坏了。但也没别的办法,他唯有顺水推舟,下令全面攻城,并下令前锋尽快查明城中到底出什么事了?
德昆的报告来得很快:“大人,俺也不知道城中到底出什么事了。不过城里很乱,到处都在混战,有些是老百姓跟魔族在打,有些是人类的叛军在跟魔族打,俺们要帮哪边?”
紫川秀险些给气歪了鼻子:“帮哪边?你最好帮魔族打好了!”
幸好德昆的智力还不至于低到做出“帮魔族打仗”的蠢事来,没等紫川秀的命令传到,进城的各路部队已经大刀阔斧地砍杀起魔族兵来,观战的民众喝彩如雷:“打!打!杀死该死的魔族!”
在远东正规军的前面,还有一些不明身份的武装人员在跟魔族战斗,他们有的穿着魔族十六军团的军装,有的是平民服饰,不过手臂上都缠着一条白色的毛巾。见到远东的部队冲过来,他们主动把白色毛巾举起来表示无敌意,有人在向远东军喊话:“远东的弟兄们!我们是安卡拉行省的‘决死无敌纵队’!我们是友军,我们是帮你们的!”
听得报告,紫川秀是一头雾水,自己真是孤陋寡闻了,安卡拉行省什么时候出个“决死无敌纵队”了?难道这是哪路紫川家将领——比如斯特林,派来协助自己的吗?
直到事后,紫川秀才得知,原来并非自己孤陋寡闻,实在是这个“决死神威纵队”的成立还不到三天——更确切地说,直到紫川秀兵临城下的那晚才成立的。
安卡拉总督叶华战败,魔族连战连败,颓势已现,残余的魔族守军还企图负隅顽抗,但随着一路又一路远东部队的赶到,远东大军将城池围得水泄不通。从城头上看,远东军阵如林,营火连绵数里,竟是一眼望不到尽头。
城内投降魔族的人类官兵都看出大势所趋了。他们私下商议,在帝都、西北、西南,魔族都是连战连败,再加上远东军的突然入关,可以预见的,紫川家的全面反攻就在眼前。
魔族注定要完蛋了,但当紫川家可怕的鹰旗覆盖过来时候,检察厅锄奸处雷厉风行的杀戮也将随之而至。恐怖的军法官们,他们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些曾为魔族军效劳的人们。而连流风霜也加入了反魔族联盟,天涯虽大,却藏不下人类叛逆的一只左手。
“唯一出路是反戈一击,为紫川家立下功劳,或许还能求得一条活路。我听闻远东统领紫川秀为人宽厚大度,在远东,他接收了数以万计的雷洪叛军。他不象帝林那么严酷,这个人,应该能接纳我们的反正。”
这个说法在人类叛军中流传,得到了众多的响应。在部分高级军官的策划下,驻扎城中的人类官兵准备在午夜发动兵变,里应外合迎接远东兵进来。但不幸,机密泄漏了,魔族大惊失色,下令抓捕策划起义的首领们。
当天上午,魔族兵突袭三十七团团部。起义的主要策划人,十六军团第三十七团团队长亚辛团队长面对抓捕的魔族兵奋勇抵抗,不幸壮烈牺牲。他的同谋者,三十七团第一大队长塔罗克幸运地逃了出来,他立即往三十七团的军营逃跑,“当当当当”地敲响了警钟。
“消息已泄漏,不能束手就擒!弟兄们,我们都是人类,不能再受魔族的奴役了!”
仓卒的起事,起初只有十几人加入,大部分人类官兵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在旁边围观。他们对魔族没有好感,但也不想冒着生命危险跟魔族兵战斗。有个兵痞嬉皮笑脸地跟塔罗克说:“参加举事,你给我什么好处?”
塔罗克面寒若水,他猛然拔刀,砍死了那个嬉皮笑脸的兵痞!
众人大哗,抽刀声连续不断,现场的气氛骤然紧张。
“士兵们!远东军即将攻城,紫川家开始反攻!魔族要注定完蛋了,现在加入我们,有功无过!若再袖手旁观,甚至继续从逆,你们下场是早已注定的!那些不尽心帮助我们的人,那些在魔族和人类之间观望的人,我们也要将他消灭!”
塔罗克手中高举着一面为起义准备的紫川家鹰旗,他咄咄逼人地环视众人,吼道:“你们只有两个选择!是加入我们,还是要做祖国的敌人,然后被半兽人消灭,遗臭万年?”
一个人咆哮着威胁上千名手持武器的士兵,大喊大叫着要将他们消灭,在旁人看来,这个场景实在荒谬。但身在当场的士兵,他们可没人感到有什么可笑。虽然塔罗克只有一个人,但城外可有着远东十几万半兽人呢!他咆哮的吼声凛然生威,压倒了在场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他手上举着鹰旗,紫川家的鹰旗,旗帜在风中飘扬如海。
这是紫川家的象征,这是祖国的象征,这是一个强大帝国即将复苏反攻的咆哮!积威之下,叛军士兵竟没一个敢兴起反抗的念头。
就带着这几百靠着威逼恐吓聚来的士兵,塔罗克冲出了三十六团的军营。没等出多远,迎面就冲来了一队兵马,起义官兵都想:“坏了!魔族要来拦截了!”有些动摇不定的家伙已经准备要开溜了。
不料没等冲到跟前,这队人马远远就喊道:“我们是三十六团的!三十七团的弟兄们,不要再跟魔族了!远东军马上就要攻城了,跟我们一起反了吧!你们若是不反,我们就要对付你们了!”
接下来,起义算是正式开始了。在塔罗克指挥下,起义官兵兵分两路,一路围攻城中的魔族镇守府,包围魔族兵营,一路去占领城门工事,迎接远东军入城。为了辨别,起义官兵统统在手上缠着一条白色毛巾。
看到人类官兵举着紫川家的鹰旗冲上了街道,城内的居民爆发了如雷的掌声和喝彩,很多人自发地拿起武器,跟在起义官兵身后一同战斗。一时间,起义军声势大涨,与前来镇压的魔族兵在城内展开了巷战,当紫川秀的军队入城时,大局就已定了。
攻克安卡拉的当晚,城外远东主营的军帐旁,一排身影在默默地伫立着,他们原是驻扎安卡拉的魔族十六军团官兵,现在的起义军代表,现在正在等待远东统领的接见。
微寒的深夜风中,男人们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不光是因为寒冷,还因为他们心中的忐忑。看着在军营门口的半兽人哨兵的魁梧个头和锋利刀刃,男子们不由自主地打着寒战。
一个俏丽的女军官从营内走出,明亮的双眸一扫众人,朗声说:“诸位,统领大人就在里间有请,请各位移步过去。”
惊诧于眼前女子的美丽,但更令男子们惊讶的是,她肩膀上的三颗银色星星和袖上金色丝边,那是紫川军中红衣旗本的标志。在紫川军中,旗本以上就算将军了,红衣旗本那是足以统领一方的军中大员了。远东统领居然派了一个如此高级的将领来恭迎自己,这份重视令得众人精神大振。
跟在白川的身后,一行人进了军营。
在一般人的想象中,出了瓦伦关,那就是蛮荒世界了。那里生活着缛毛嗜血的野蛮兽人,他们强悍、野蛮、愚昧,在第一次远东战争中,叛乱的兽人们把人类给血洗了一遍。紫川秀以人类之身能在远东世界获得如此高位和尊重,这对于内地军民来说至今是个不解之谜。
现在,这支由昔日叛乱兽人组成的军队,现在却成了人类最强的援军和同盟。众人都对这支充满神秘色彩的军队充满了好奇。
男子们睁大了眼睛,东张西望,想看到点新奇古怪的东西,好满足好奇心。结果让他们失望了,没有风干的头颅被挂在门口,也没有奇怪花纹的部落图腾树在营中,他们所见到的,和平常的军营没什么两眼。
一排又一排的军帐排列得整整齐齐,相隔都是两米,军帐中传来了熟睡士兵的鼾声,武装的哨兵来回梭巡,远处遥遥传来熟悉的刁斗口令声。在营地的上方,飘扬着紫川家的黑色飞鹰旗。若不是看到偶尔走动的半兽人哨兵,眼前所见和任何一个紫川家营地没什么两样。
在营地的中央处,树立着一个大帐篷,只有这个帐篷是亮着灯的。在这个帐篷的周边,巡游的哨兵特别密集和频繁,而且守在这帐篷周边的,不再是半兽人而是换了人类的士兵了。
白川和守在门口的一个大胡子军官说了两句,那胡子军官很严肃地摇头。他径直向众人走来:“诸位,谁若是身上藏有武器的,最好现在就拿出来。我们要搜身,若等下搜出来就难堪了。”
男子们都说:“觐见统领大人,我们都不敢携带武器。”
“那就好。”那胡子军官挥挥手,一队秀字营士兵快步走出来,很快将众人搜了一次身,他点头挥手放行,白川这才领着他们进中军帐中。
“大人,打扰了。您要见的人,我已经带来了。”
坐在案前油灯下的年轻男子,从堆积如山的文案中抬起头。他只穿敞开衣领的军便服,军服上没有徽章也没有标志。他有着一张十分俊秀的瓜子脸,眼睛很漂亮。由于太久没刮,唇上和两颊那一抹淡淡的胡子茬给他平添了几分男儿气概。他眼睛里满是和蔼的笑意,笑容中带着一种难易形容的味道,让人觉得很温暖、很亲切,一见到他,亲近之心油然而生。
这个漂亮得近乎柔弱的人,竟就是紫川家威名显赫的远东统领?
他的嗓音有些低沉,是那种过度疲惫而带的沙哑:“我是紫川秀,欢迎。诸位就是今天里应外合,拿下安卡拉为我军献城的勇士们吧?”
男子们纷纷跪倒,有个大个子回话说:“统领大人,勇士我们不敢当。我们都是犯下大罪的人,今天所为,不足于补救我们罪孽万一。统领大人能在百忙之中抽空面见我们,那是我等的荣幸。”
“请问尊姓大名?”
“不敢当,在下塔罗克。”
“塔罗克阁下,”紫川秀微笑道:“我知道你,今天的起事,你是首领吧?”
“在下不敢夺人之功。起义的总首领是原三十七团的团队长亚辛,但不幸机密泄漏,魔族提前动手了,为反抗抓捕,亚辛阁下壮烈牺牲,在下不过是按照原定计划行事而已。而且三十六团的哥斯加阁下和叶雅夫阁下也分别发动了起义。”
“英才凋损,令人叹息。那么,哥斯加和叶雅夫两位阁下也来了吗?”
跪在下首的人们中有两个抬起头来:“统领大人,我是哥斯加。”
“我是叶雅夫。”
紫川秀端详了一下二人,哥斯加是个看样子很老实的青年,叶雅夫却已是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看到紫川秀的目光注视着他们,二人都很僵硬,脸上很明显地流露出了畏惧。
紫川秀轻笑,摆手吧:“都请起吧。不必紧张,虽然我带半兽人兵,但我不吃人。”
三个人从地上爬起来,束手站在紫川秀面前,惴惴不安地站在紫川秀面前,那惊惶的神情,就如犯错的孩子在教导主任面前一般。
塔罗克小心翼翼地问:“不知大人召唤我等前来,有何吩咐?”
紫川秀笑而不答,他反问了对方的年龄和经历,三个魔族叛将一一做了回答。三个人中,塔罗克和叶雅夫都曾是紫川家军人,塔罗克以前还是个小旗,只有哥斯加是魔族入侵以后才被征入的军队。
紫川秀皱起了眉头:“尔等既为家族臣民,有的还是等级不低的军官,当祖国面临灾难入侵之时,为何没有奋起抵抗,而是选择了屈身敌寇?难道就不知紫川家军法严厉?难道就不怕祖国将来与你们清算旧帐?”
因为对这个问题是早有准备,虽然紫川秀语气严厉,三人倒也不怎么惊慌。三人再次跪倒磕头:“大人,您说得对。依我们所作所为,百死不能赎罪。但请念在我们都是迫不得已份上,请给我们一个机会诉说苦衷。”
“你说吧。”
三人连忙滚瓜豆子般诉说。叶雅夫原是驻巴特利行省的紫川家守备兵,马维率部叛变,他根本不明白怎么回事,糊里糊涂也跟着过来了,到后来才琢磨着有点不对劲:“我们怎么和魔族兵搅一堆了?这不是降敌了?”
而塔罗克则原是驻守达克的军官,军衔是小旗武士,这些人中,他的军衔是最高的。他是在达克保卫战中受伤被俘的,当时魔族将军云浅雪给他两条出路,要不加入魔族军,要不死,而塔罗克选择了后者。
“你参加过达克保卫战?”紫川秀诧异:“我听说,达克城打得非常惨烈,守备长官东南军副统领杨宁大人玉碎,守军全部阵亡,宁死不屈,堪称军人楷模——消息传到远东时,远东军还为杨宁大人和烈士们下了半旗哀悼呢!”
塔罗克面青一阵白一阵的:“大人,我贪生怕死,对不起战死的弟兄们,对不起杨宁大人,那是事实,没得推脱。但千真万确的,被俘之初,我确实也存了一死报国的念头。但马维跟我说,当我们死守达克时,帝都城里就有二十万军队,离达克不到五十里,却不给达克发一兵一卒救援,帝都的老爷们根本不把我们的死活放心上,我们又何必为他们卖命呢?马维说得似是似非,好像也有点道理,当时我也是糊涂,就。。。”
大家都沉默了,一时间,紫川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虽说叛国没有理由,但身处那些低级官兵的立场,那些道理却是实在得无可辩驳的:既然上层把他们视作消耗,那他们又何必对这样的祖国忠诚呢?
第三个人哥斯加的经历就比较简单了,他原本是安卡拉城郊的一个老实本分农民,某天在路上遇到了魔族的征粮队。第一次见到魔族,见到那些绿色皮肤的怪物,他吓得魂飞魄散,想逃又腿软跑不动。两个魔族兵用绳子把他一捆牵了就走,先是充当运粮的民夫,然后当魔族扩充十六军团的傀儡军队时候又把他塞了进去充数。因为他胆小老实,一贯表现得很顺从,魔族居然还让他做了军官。这次起义,他被本地官兵推举为首领,也立下不小的功劳。
听完三个人报完各自的履历,紫川秀又向他们询问起了情况,其中紫川秀最为关心的是魔族主力所在。远东军此次入关,对前途一无所知,简直是蒙着眼睛瞎闯一般。虽说按道理说,魔族军的主力都集中在帝都和奥斯一带与紫川军征战,东北地区不会有重兵把守,但紫川秀还是担心魔神皇不按常例出牌,自己若是不小心撞到了哪个魔族主力军团,那乐子就大了。
哥斯加和叶雅夫在魔族军中都只是低级军官,接触不到稍微高级的情报,他们对安卡拉本省的魔族驻军还算了解,但一出省界,他们无知得跟紫川秀一般无二。幸好塔罗克是个有心人,虽然他也接触不到高级军情,但他参加过两次运粮押运队,到过邻近的巴特利行省。他当时就留了个心眼了,从其他运粮队官兵的聊天中,他大致了解了魔族征集的粮草数量和去处,暗暗做了分析。
现在,他把那些数据和分析娓娓说来,推测的魔族驻军数目居然和紫川秀侦察回报的结果非常吻合。看不出这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还有这般细腻的心思和缜密的推理能力,紫川秀顿时对他刮目相看。
“那你可知道现在各路紫川军和魔族的交战形势吗?”
“大人,我不曾亲临战场,不敢信口雌黄。不过我敢断言,魔族的局势定然不妙。”
听得这样的言论,紫川秀精神大振:“说来听听,你有些什么理由呢?”
“大人,在占领之初,魔族对我们还是很有戒心的,驻军比例是三个魔族兵带一个人类兵。但帝都大捷后,一批魔族兵被调走了,又在本地征收了一批人类兵,魔族兵与人类兵的比例降到了二比一;六月间,魔族又抽调了一次兵力,魔族与人类的比例已经降到了一比一了——后来我才从两个魔族军官谈话中知道,进军西北的魔族军队遭到了惨败,其中一路大军在旦雅城下全军覆没了,为了加强对帝都的攻势,达克不得不从各地的守备队中抽取兵力。
而就在大人进攻前不到一个星期,魔族又从我们这抽调了一半的兵力,现在是两个人类兵对一个魔族兵了,这时我就大胆估计,肯定是魔族又吃了一个败仗了!
连吃那么多败仗,损兵折将,魔族虽然凶悍,但它们毕竟人数不多。魔族打六月起开始围攻帝都,但足足到了九月他们还打不下帝都来,重兵囤于坚城之下,屡攻不下,他们锐气已丧。
而我紫川家依靠着帝都防线寸步不退,必是在纵深大后方组建新的兵马。正义之战,得道多助,连流风霜也加入了抗魔族行列,再加上大人您从远东返回,带回了数十万远东虎贲,其实两军的实力对比已颠倒,形势大变了。
大人,我敢断言,不出三个月,人类必然会开始全面反攻!”
“那你估计,这次大战,谁会胜呢?”
“大人,作为人类,我当然希望人类能大获全胜。但兵凶危急,打仗的事,谁敢言必胜?但无论胜负,这都不再重要了。即使暂时魔族气数未尽,人类遭受小挫,这都不要紧了,我们的战争体系已经建立,我们可以一次、两次、三次哪怕一百次失败,这都不要紧!但魔族只要再来一次帝都大捷那样的惨败,他们剩余的兵力就不足以维持战线了,全盘崩溃就在眼前!大人,一旦魔族崩溃,您的远东又锁死了他们逃回去的出路,这次,出征人类的百万魔族能回去的,恐怕十中无一了!”
“按照你的看法,下步我该如何采取行动呢?”
“大人,魔族的主力都集中在达克周边与帝都的人类守军对抗,在东北六省境内,魔族驻军数目不到三万,其中又被您消灭了一大批,而且他们比较分散,几百人几百人地分驻各个城市。只要大人您能兵贵神速,我们完全可以在达克做出反应前夺取整个东北!”
“你只说了魔族的军队,但没提十六军团的部队。他们的数量可不少啊!”
“大人,我就是十六军团的军官,我熟悉他们的情况。就拿我们安卡拉来说,整个行省境内魔族十六军团兵力超过三万人,但真心为魔族效力的人绝不会超过一百人!魔族凶残暴戾,横征暴敛,全体占领区都对他们恨之入骨!除了丧心病狂的恶棍,谁会愿意真心为魔族效力?只要紫川家的鹰旗一到,喊话保证投诚官兵的安全,我保证他们会立即杀掉魔族军官向您投降!只要大人您给我一个小队骑兵、一面旗帜,我能把东北境内任何一座城池给拿下!
统领大人,您麾下兵马强壮,又是高举光复义旗,所到之处必定是应者如云,人心所向,十六军团的伪军根本不足为虑,魔族本部兵马又是兵力寡弱,无力阻挡您。唯一值得担忧的是,夏粮刚刚收获,存粮都被魔族驻军征收了,他们打算将粮食运给达克的魔族主力。
我担心,若走投无路,狗急跳墙的魔族驻军会纵火焚烧粮仓,那您就要面临麻烦了。”
“好!”紫川秀击掌叫好,向白川微笑示意说:“想不到这穷乡僻野,还有这样的人才!”
白川也微笑着点头:“见识不凡,确实难得!”
上述言论,若是出自白川、林冰、罗杰或者哪位远东重将,那是丝毫不稀奇。但这位恩塔克却是地处偏僻,他是被堵截了一切信息来源的情况下完全自己分析出来的。更难得的是,他有如目见地指出,紫川秀目前最紧缺的是粮食,这份才干不能不令人惊诧。
意外地发现了可用之才,紫川秀心情舒畅。他微笑着说:“诸位,你们立下大功。说吧,想要些什么奖励呢?”
塔罗克颤着声说:“大人,我们都是戴罪之人,能获得赦免已是大喜,岂敢奢望奖赏?”
“家族军纪严厉,但对那些决心悔过自新、幡然省悟的人,紫川家还是敞开大门的。你虽然过去无知从逆,对国家和人类犯下了罪行,但你们能幡然醒悟,以实际行动反戈一击,祖国还是可以宽恕你。这点,我是可以保证。”
“但271号军规。。。”
“这个你们不必担心,我自有办法解决。我的秀字营中,几乎一半都是当年跟随雷洪叛变的战士,我照样用他们!有我在,军法处不敢找你们麻烦。我能赦免诸位的罪行——不但你们三人,凡是参与这次起义的所有人类战士,只要他不曾杀害过自己同胞,那都将获得赦免。”
虽说这是期待已久的事,但听紫川秀亲口说出赦免,三人悲喜交杂,连连磕头。白川拉了好久才把他们拉起来。
紫川秀微微一笑,已转开了话题:“就如你所建议,趁我军到来的消息还没传开去,兵贵神速,我们明天就要出击!塔罗克小旗,你可愿为我们带路?”
“乐意为大人您效劳。”塔罗克不假思索地回答,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愣住了:“小旗?大人您称我是小旗?”
他诧异地望着对方,紫川秀点头,平静地说:“国家正在经历着前所未有的灾难,我们每个人都还没有对国家的存亡肩负过这样大的责任。忠诚蕴涵在每个人心中,世界可能殒灭,但信念的引力绝不会消失,而正是这种信念引导我们走向胜利,我坚信如此。
欢迎你归队,小旗。”
他温和地笑笑,笑容如春风般的和蔼,一种和蔼、亲切的魅力油然而生。
听着那个好久不曾听过的称呼,难以形容的酸楚感觉从心头涌来,泪水禁不住地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向下流淌,用肮脏的袖子使劲擦了一把泪水,塔罗克响亮地喊出了那句熟悉而又陌生的号号:“愿为家族服务!大人,请下令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