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距离二龙有一段距离了。
温绍年才问我:“那个人是谁?你们认识?飞哥又是谁?”
我想了一下,然后回答:“奥,飞哥啊,一个爱慕我的男人。”
我是在开玩笑,但说的也是实话。
温绍年听到我的话,表情一变。
我在后面接着说:“但我对他没意思,一点意思都没有。”
虽然我现在没法与温绍年相爱,但我也不会再故意让他难过了。
让他吃没有必要的醋。
像是之前在温绍年面前,故意说自己有青梅竹马那样的蠢事,我再也不会做了。
果然,听到我的话,温绍年明显放松了下来。
他笑了起来:“你还挺受欢迎的啊。”
我们说着话,到了我的出租屋。
温绍年和我挥手,并没有进去。
这又是温绍年君子的地方,可能是因为有一次,他被陈丹下了药,差点对我过界的缘故,所以温绍年后来很注意与我在私下相处时,保持足够礼貌的距离。
可能在很多男人的眼中,温绍年的做法有些傻。
很迂腐。
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
但这就是我觉得温绍年难能可贵的地方。
他有着水晶一样的内心。
温绍年离开了。
我在屋子里面,把温绍年给我的那些书拿了出来。
却发现一个证件从里面掉了出来。
我捡起来一看,是温绍年的学生证。
我想温绍年还没有走远,于是拿着证件,把门关上,从后面追了上去。
把证件还给温绍年是一方面。
另一方面,我也是想再多看温绍年一眼。
因为这个男人,我怎么看都看不够。
我知道温绍年是开车来的。
就算此时已经开车走了,我追不上。
我还是跑了出去。
哪怕其实我已经很累了。
但为了见自己的心上人,再苦再累,我都愿意。
温绍年的车,就停在了城中村西进口的路边上。
我小跑着来到了路口。
果然看到温绍年的车并没有开走。
就停在了路中间。
我笑了。
可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绽开,我的眉毛就紧紧皱了起来。
因为我看到,温绍年遇到麻烦了。
他的车前面地上,躺着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
正抱着腿,嘴里“哎呦”着。
“折了,我的腿折了啊!”
“你会不会开车啊!撞死人了啊!”
“啊,有没有人管管啊!”
“我好可怜啊!”
而温绍年则是下了车,在和那个人讲道理。
“大叔,我刚发动汽车,你就从一边猛然跑了过来,一下就倒在我的车前了,我也及时刹车了,我觉得我没碰到你啊?”
那男人叫得声音更大了。
简直都是在撕心裂肺。
“哎呀,撞了人居然不承认啊!”
“你把我撞了,难道还是我的责任么?”
“你们这些有钱人啊,心都是黑的啊!”
“你们有钱人的命是命,我们穷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啊!”
“居然说我没伤?你看我腿上的血啊!”
“有没有人给评评理啊!”
“可别让这小子跑了啊!”
“车号我都记下来了啊!”
这人直接撒泼,耍起了无赖。
温绍年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有些手足无措:“大叔,那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好不好?”
那男人却不肯答应:“去医院?你把我扔到医院你就跑了啊!不行,你给我钱,我自己去!”
我在后面已经听明白了。
也看清楚了。
这是碰瓷的啊。
这都几点了?
晚上都快12点了,还出来碰瓷啊?
你们干这行还加班么?
还上夜班么?
这么敬业啊!
我很讨厌碰瓷的。
特别是,我那个死去的丈夫,曾经在省城里也碰瓷过。
就让我对这一行更是深恶痛绝。
好在,丈夫就是因为碰瓷,最后被醉驾的朱丹丈夫关震开车撞死了,也算是恶有恶报。
此时,这个碰瓷的男人又来欺负温绍年了?
他今天的台词,与那天丈夫的台词几乎如出一辙。
好像是一个师傅教的。
我真恨不得,现在马上再出来一个醉鬼,把这个男人也撞死算了。
……
“温绍年,你过来。”
我大步走了过去,对温绍年喊道。
温绍年看到是我,先是一愣,然后一喜。
“欢喜,我……”
“你不用说了,事情我都看到了。”我制止了温绍年的话。
然后来到了那碰瓷汉子的面前。
我蹲下了。
“受伤了?伤得很重吗?”我笑眯眯地问。
“是啊,腿断了啊,你看这血!”那碰瓷汉子指着腿上的血迹,很夸张地说。
他的裤子上,确实红了一大片。
但我知道,这是鸡血。
在城中村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后,除了我有了自己的生意外,还让我长了不少的见识。
三教九流、五行八作,在城中村都能看得到。
这里面有光明,有黑暗。
有纯真,有龌龊。
自然也学习了不少的江湖手段。
比如碰瓷这一行,也需要勇气,需要演技,需要会察言观色,会见人下菜碟。
知道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是啊,一看就挺严重的,这是重伤啊,医药费少不了。”我若有所思地点头。
那碰瓷汉子忙不迭地附和:“对,对,我看也少不了花钱,至少给我5万,不,10万!”
他开始狮子大开口。
然后又看向了温绍年,一副吃定了温绍年的语气说:“我知道你是有钱人,你开的车我认识,所以不要和我装穷!”
对碰瓷的人来说,必修的课程就是认识各种车标。
知道哪些车是豪车,哪些车是进口车,哪些车是平民车。
所以要碰,自然选择那些经济实力强的人去讹诈了。
但在碰瓷界,还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那就是开悍马的不要去碰。
开悍马还戴金链子的,更是要躲远一点。
因为这样的车主一般都是脾气暴躁,不好惹的。
“还是50万吧,我做主了,咱们干脆一点,一口价,也不用讨价还价了。”我很肯定地说。
听我如此大方,那碰瓷汉子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估计是做梦都想不到今晚还有这么大的收获。
可能他碰瓷这么多年,加起来也没有见过这么多钱吧?
所以他都有些不敢置信了。
“这……这么多啊?”
“对啊,50万是买你的命啊!免得你赖着我们,天天被你骚扰,天天给你讹诈,不如直接撞死你算了,一劳永逸!我看你的命不值钱,这些钱满够了!”
我冷笑着,直接打开车门,上了车。
车钥匙还在上面插着呢。
我直接扭动钥匙,把车发动了起来。
现在,我已经会开车了。
更确切地说,我已经把驾照拿出来了。
……
我是两个月之前,去驾校报的名。
因为现在在城里,会开车和会电脑,都不能叫一门专业技能了。
而是生存的基本知识。
所以其实我一直在学电脑,水姐是我的老师。
虽然我现在还没有汽车,但我想以后一定会有的。
所以不如先把驾照考出来。
驾校就在城中村的东边,不是那么正规,教练少,学员多。
经常过去一上午,仅仅只能上两次车。
每次摸方向盘的时间还不到10分钟。
这还是在学车淡季的情况下。
据说,等到了七八月份,是学车的旺季,更是学车的苦日子。
那时候不但天气炎热,再加上很多学生都选择在假期学车。
所以一台车经常有三四十人在等着排队。
最开始学车的时候,因为我是零基础的学员,对汽车一窍不通。
所以刚上手是犯了很多的错误。
比如忘记拉手刹,离合器配合不起来,倒车入库不会看镜子等等,没少挨驾校教练的骂。
驾校的教练普遍都是大嗓门的黑面神,脾气暴躁。
骂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
能把人骂得怀疑人生,甚至自闭了。
而教练对我的评价是,我就不适合开车。
让我一度都不想学了。
但我咬牙坚持。
我不能对不起我的学费。
教练越看不起我,我越要争气。
我要证明,你对我的看法是错的。
我虽然是从农村来的,但我一点也不笨。
我是把当初在杨杰工厂里面,在仓库通宵研究的劲头拿了出来。
白天在驾校学车,晚上在出租屋里面,模仿开车,还在桌子上摆了两个镜子,学习看镜子。
我开始向每一个学员请教。
自费给他们买水,买瓜子,请教他们开车的技巧。
倒库的三点一线到底是怎么看。
方向盘打几圈。
s路与单边桥有没有什么窍门。
油门与离合器的配合到底如何平衡等等。
别说,虽然教练经常很暴躁,但一起学车的学员们都不错。
有几个其实已经会开车了,但就是没有驾照。
属于没有驾照的老司机。
经验是相当丰富,看我一个女孩,长得不错,又会来事,所以都很乐意辅导我。
让我受益匪浅。
我都是喊他们师父的。
这样努力了一个月后,进步很大。
让我终于不用整天被教练骂了。
然后我们一起去考试。
科目一、科目二、科目三和科目四,我居然都是一次就过了。
破天荒的,我居然在黑脸教练的脸上,第一次看到了笑容。
教练夸我说,我是他教过的女学员里面,最省心,最争气的。
但那次考试最搞笑的是什么呢?
就是在路考的时候,和我一起参加考试的我那几个师父。
那几个没有驾照的老司机。
信心百倍、谈笑风生而来。
居然都没有考过。
有的忘了系安全带,有的忘了打转向灯。
有的车速过快。
可能就是因为早就会开车了,所以才忽略了这些细节吧?
考完后,我的几位师父都很郁闷。
特别是听我居然一次过了后,更郁闷了。
连连表示,这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啊。
……
我的话,不但把那碰瓷汉子吓了一跳,把温绍年也吓了一跳。
“欢喜,你冷静啊!”
我当然不会冷静啊。
我开动了汽车,在启动前,还笑眯眯地对那个碰瓷汉子说:“你躺着别动啊,好方便我一次杀人灭口!”
然后我先是倒车。
倒出了能有100米的距离。
猛然一踩油门,汽车冲着地上的碰瓷汉子就开了过去。
那碰瓷汉子嘴里“妈呀”一声,一下子从地上蹦了起来。
躲在了一边。
“你这个疯女人!你真想杀人啊!”
碰瓷汉子冲我咆哮。
其实我是吓唬他的。
我当然不会真撞。
所以我只是在车启动开始的时候,车速很快。
但很快,我就减速了。
在刹车的时候,距离那人之前躺的地方,还有50多米呢。
我摇下车窗,笑眯眯地说:“真是奇迹啊。你的腿这不是好了么?”
那碰瓷汉子这才反应过来,他上当了。
“臭娘们,你居然阴我!”他骂道。
“赶紧滚!再不滚我可报巡捕了!”我冷了脸训斥道。
那碰瓷汉子尽管很不服气,但到底没有直接动手的底气。
如果有那底气的话,他就不会碰瓷,而是明抢了。
最后留下了几句脏话,一脸晦气地走了。
“欢喜,还是你厉害,其实我后来也明白了,这就是在故意讹人的,但我对这些人却是没有什么好办法。”温绍年由衷地对我说。
“你哪里是没有什么好办法?你只是太善良罢了。”我真诚地说。
我说的一点都没错。
以温绍年优越的家世,深厚的背景。
如果真的想雷厉风行,又怎么会被一个碰瓷的人给为难住呢?
只是温绍年太过于讲理,太过于温和,这才对被对方钻了空子罢了。
“可刚才还是太危险了,以后不要为我做这么危险的事情了。刚才那个人要是就不躲你怎么办?”温绍年很认真地对我说。
“好的,我知道了。”我嘴上答应着。
但我心里面想的却是,温绍年,只要是为你,什么样的事情我都愿意做。
从不会去考虑,到底是不是危险。
事情已经解决了,我把手里的学生证递给了温绍年。
如果换做一个男人。
我可能以为,这是那个男人故意把学生证忘在我这里的。
然后当做再次登门的借口。
甚至当天晚上就可以跑回来,用这个为理由,一亲芳泽。
但显然,这不是温绍年能做出的事情。
他是真的疏忽了。
温绍年绝对不是这么有心机的男人。
“那晚安了,你回去早点睡。”我和温绍年挥手。
“天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温绍年却要送我回去。
我笑了:“在这一片,我比你熟悉多了。走夜路的话,可能你比我还危险呢,因为你太帅了。”
说到这里,我打量着温绍年的脸:“这里还有不少女流氓,晚上都在嗷嗷待哺呢。”
我的取笑,说得温绍年脸一红。
但我也没有说瞎话,现在这里的人都以为我是徐飞的女人。
我真的可以横着走的。
真没几个不开眼的流氓敢来骚扰我。
但温绍年还是坚持把我送回了出租屋。
然后与我告辞。
其实我还想再把温绍年送出去。
可那样,他再送我回来……我们今晚,谁都不用睡了吧。
……
大意了。
说大话了。
原来现在在城中村这一片,并不是没有人敢骚扰我。
到了凌晨可能一两点的时候,我刚刚睡熟。
就听到“桄榔”一声。
我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一个独自居住的女人,总是要有必要的警惕。
所以我在每晚睡觉之前,都会把几个空的酒瓶子放在门口和窗户下面。
这样万一有人闯入的时候,也能发出响声,让我能及时知道。
我一下从床上坐了起来,手在枕头下一摸。
摸出来一把匕首。
护在了胸前。
这是我防身的武器。
我不知道进来的人到底是小偷,还是别有目的。
但门已经被人弄开了。
我也认出了闯进来的人是谁。
一个男人!
二龙!
居然是二龙!
几个小时之前我刚见过他。
他还让我小心一点。
我以为那只是一句狠话。
没想到他居然来真的!
二龙的身上还带着浓郁的酒气。
他进屋之后,看到我已经醒了,还手里拿着刀。
不屑地一笑:“臭娘们,还挺警惕?和我走一趟吧。”
“二龙,你要做什么?”我问他。
他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却狞笑着向我走来。
我也不再问了。
我手里攥着刀,毫不犹豫地冲他的胸口就扎了过去。
我不缺乏与二龙鱼死网破的决心。
但我没有与他鱼死网破的能力。
在二龙这样一个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经历过无数次街头斗殴的混混面前。
我虽然手里拿着锋利的匕首,但实际上,和拿着一把剪指刀,并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对二龙根本就没有一点的威慑力。
他只用了胳膊上被我划出一个小血口子的代价,就已经把我手里的匕首打飞,然后制服了我。
他从我的床头,随便拿了一个手绢,塞进了我的嘴里,让我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然后他把我的双手绑在了一起。
让我完全没有了反抗的能力。
我只能任其宰割。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二龙夜间闯入我的住所,制服了我到底是要做什么。
难道还是因为看到我和温绍年走在一起,以为我给他大哥戴了绿帽子,所以要找我算账么?
杀了我这个荡、妇,给大哥出气?
要真是那样的话,我可真是冤枉死了。
可惜,我现在想要解释,我和你飞哥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也没有机会开口了。
二龙推着我离开了屋子。
好在我睡觉的时候,都穿着长袖的睡衣睡裤。
不至于上演出一幕裸奔的好戏。
外面繁星满天、万籁俱寂。
二龙也不说话,我们一路向城中村的北边走了过去。
北边,是城中村里面最脏乱差的地方。
这里有一大片的烂尾楼。
我之前来过一次。
就是徐飞带我来的。
那次徐飞是带我来喝羊汤的。
然后讲了他的往事。
现在我当然不会自恋到,以为二龙也是请我喝羊汤的。
因为我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