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自己说。
乔欢喜,从你那么绝情的对待温绍年开始。
你不但彻底失去了爱他的资格。
失去了被他爱的资格。
也失去了在他面前委屈,痛苦,脆弱的资格。
从此,他的爱情,他的幸福,他的甜蜜都与你无关。
你连嫉妒的资格都没有。
同样,你的不舍,你的难过,你的思念,也只能你一个人承受。
不打扰就是最大的成全。
不联系就是最大的祝福。
我站着不动。
看着他们走远。
然后,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样。
温绍年忽然回头。
向我这边看了过来。
我急忙一躲,藏在了一棵树的后面。
没有被温绍年看到。
温绍年摇摇头。
回头了。
一边的陈丹还在说。
他们走远了。
我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云。
又举目看了看温绍年的身影。
温绍年。
我一会儿看云。
一会儿看你。
我觉得我看云时很近。
看你时很远。
我看着陈丹还想伸手去挽温绍年的胳膊。
却被温绍年礼貌而又疏离地躲开了。
人就是这样。
某些人珍惜的,是另外一些人所厌弃的。
某些人孜孜以求的,却是另外一些人避之唯恐不及的。
温绍年面对我时,他殷勤,我故作冷淡。
但是当陈丹面对温绍年时,温绍年又变成了一块融化不掉的冰。
……
我在一条小巷里面,找到了一家旅店。
房租很便宜,只要50块钱一晚。
我先交了3天的房钱,住了进去。
吃饭的时候。
我买了方便面,打算在屋里就把它当作晚饭了。
拿着暖瓶去水房接热水。
往回走的时候,经过了我隔壁的房间。
隔壁房间的门虚掩着。
从里面传出来了几个人的说话声。
“靠,好险啊,差点就被逮住了,没想到那个老头真敢报案啊。”
“是啊,好在我听到了风声不对,这才赶紧把电话挂了,再多说几句,估计巡捕就顺着电话线摸过来了,咱几个现在已经在号子里面啃窝窝头了。”
“我不信这些小城里的巡捕真有那么大的本事,真能根据一个电话就找到我们?那是电影里才有的情节吧。”
“那你说我们还干么?”
“干!必须要干!这可是高科技的玩意,我们刚刚掌握,业务还不熟练,但我相信,我们多熟悉熟悉,一定会大有作为的。想想吧,骗一把,给我们30%的返利,这买卖合算啊,不用和对方见面,对方根本就不知道我们是谁。这次是我们大意了,给本地的人打电话,犯了兔子不吃窝边草的错误,我们还是要找外地的号码下手。”
“可我觉得干这个有些不地道啊?那个培训的讲师说了,这个骗的主要都是老年人,和我爸妈一样的岁数,他们存点钱不容易,被我们一下子把钱都骗没了。”
“不地道?你傻了吧!我们是骗子啊!骗子还讲究什么地道不地道?我看你是又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啊!是不是在火车上当了一把英雄,当上瘾了?以为自己真是好人了?醒醒吧!撒泡尿照照看看你自己到底是什么德行!”
“行了行了,你们别吵了,大家都是一伙的,别伤了和气。”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我虽然是骗子,但我是有底线的!你们在火车上玩假中奖,骗的都是那些有贪念的人,他们为了占便宜,想用几千块钱买几万块钱的兑奖机会,被我骗了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搞这个,又是吓唬、又是威胁、又是讹诈那些老头、老太太,我觉得这不是人干的事!爱谁干谁干,我特么不干了!”
“滚,你滚的越远越好!看我不顺眼?我还看你不顺眼呢!上次的买卖,不就是坏事就坏在你身上了?你还有脸说我?”
“靠,我也不劝了,今天这是拆伙了么?我也不干了,拆伙吧!”
“拆就拆!”
说完门一开,一个男人气呼呼地走了出来。
他看到我就是一愣。
但是我没有意外。
因为我已经听出了他是谁。
正是我在火车上遇到的三个骗子之一。
假扮乡下人,结果被我发现破绽的那个。
当然我对他的印象还是不错的。
因为在号召乘客对付那些歹徒的时候,他很积极地响应。
后来,又和我一起抢救温绍年。
而刚才听这些人的对话。
还真就是这么凑巧。
这几个人就是骗看门老头的那伙骗子。
他们肯定想不到,又是被我破坏的吧?
我要是不阻拦,他们就得逞了。
不过从他们的对话中,再次证明了,面前的这个,品质还没有那么坏。
还是有底线的。
而那个坚持要继续搞电信诈骗的,一定是那个西装男了。
这个人在火车上也是最差的一个。
当我要去救温绍年的时候,就是他在阻拦。
还煽动车上的人一起阻止。
而那个劝架的,当然就是那个眼睛男了。
这人的品质,介于那两个之中。
那次在车上,他也出手了。
冒充乡下人的骗子刚要说什么,我却是一伸出手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懂了。
没出声。
然后我带着他,出了旅店。
对面有一个沙县小吃。
我们一起走了进去。
“来一个炒面,你吃什么?我请客。”我对他说。
“也是炒面吧。”他坐下。
我们两个人面对面。
“乔姑娘,真巧啊。”他笑着对我说。
“是啊,很巧,对了,已经见了好几次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当然,你要是不想说,也可以不说的。”我说。
既然是行骗的。
用的都是假名字。
肯定不想被人知道真正身份吧?
“哎,没什么不能说的,当骗子我也当够了,我姓陈,叫陈建英,这是真名,不是假名。”他告诉我。
名字还挺好听的。
像是一个文化人。
“以后真不打算继续干这行了?”我问陈建英。
“你都听到了?哎,听到就听到吧,我真不打算干了,不想挣这昧良心的钱了。”陈建英回答。
然后陈建英就告诉了他们三个人的情况。
他叫陈建英。
那个戴眼镜的男人叫于小利。
穿西装的男人叫田凯。
这三个人是一起行骗的小团伙成员。
在一起合作了能有快一年了。
当然了,他们的骗术都属于比较低级的,所以呢,并没有捞到什么钱。
他们之所以在这下火车,就是觉得这里做生意的多,人都普遍有钱,所以想要试试运气。
下火车后,他们就住在了这家旅店里。
然后田凯提出要搞电信诈骗。
电信诈骗当然不是一个人能干的,都是一个大团伙。
因为把钱骗了只是第一步。
还要怎么把钱转移走。
所以需要人配合。
田凯之前曾经因为诈骗,蹲过牢。
有的人坐牢是接受改造的。
经过教育,可以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但还有的人,进监狱不是去改造,而是去深造的。
本来只会一门犯罪的手艺,进去几年,认识了众多狱友后,坑蒙拐骗偷,吃喝嫖赌抽,五毒俱全,出来什么都会了。
或者出来后,再想犯事,就有同伴了。
之前单干,现在可以拉帮结伙了。
这个田凯就是,他之前的一个狱友出狱后,就加入了一个电信诈骗的团伙。
团伙的组织很大,行骗波及全国十几个省。
大老板都在国外遥控指挥。
但是需要一些出头的马仔。
那狱友就联系了田凯,问他干不干。
许诺骗了钱后,返利30%。
今天这是他们第一次干。
但陈建英却觉得这事太不地道,所以这才闹翻了。
……
“以后真不打算当骗子了?你认识一个假冒的齐老板么?”
我问陈建英。
既然他们都是同行。
说不定还真就认识呢?
陈建英摇头,显得很迷茫的样子:“什么假冒的齐老板?什么意思?”
我看他不像是装的。
于是就把我被骗的经过说了一遍。
说完,我重重地一拍桌子。
“这些骗子太可恨了!”
陈建英显得很尴尬。
因为我这属于指桑骂槐了。
我看着他说:“你也不用尴尬,骂你并没有骂错,但你说以后洗手不干了,说明你还没有完全堕落,希望你说到做到。”
陈建英重重点头。
“恩,我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当骗子虽然能挣点钱,但是心里面不踏实啊。自从在火车上见义勇为后,很多乘客都感谢我,说我是好样的。那时候我真是又惭愧,又自豪。惭愧在于自己其实不是一个好人,但又觉得还是当好人的感觉好。”
“既然你有这个觉悟,为什么要当骗子呢?”我问陈建英。
陈建英叹了一口气。
“我说是因为爱情你信么?”
我正在喝水。
一听到这话,差点一口水喷了出去。
因为爱情去当骗子?
这个理由也太清新脱俗了吧?
大哥,你是在开玩笑么?
你这么幽默的么?
“你不信是吧?乔姑娘,还记得你是怎么认出我是一个假冒的乡下人吗?”他问我。
“因为你戴耳钉啊。”
我回答。
“是啊,因为这对耳钉,你是不是觉得我一个男人戴耳钉很奇怪?觉得我很娘?”他问。
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
他自己接着说:“其实不是我娘,因为这对耳钉是我的初恋送我的,这本来是她的,现在被我戴在了身上。”
还真是一个爱情故事。
原来陈建英虽然不是乡下人,但也是来自于一个小地方。
是一个比这个小城还要小的小城。
陈建英学习成绩不好,高二就不读书了。
开始在一个小发廊里面当洗剪吹的小哥。
就是天天问人要不要办卡的那种。
发廊二楼,是美容院。
陈建英喜欢上了里面的一个美容小妹。
美容小妹也喜欢陈建英。
但美容小妹的妈不喜欢陈建英。
理由很简单。
就是觉得陈建英穷。
买不起房,买不起车,不配娶自己的女儿。
美容小妹拗不过自己的亲妈。
因为她要是不同意的话,她亲妈就要死要活。
后来美容小妹的妈,亲自选了一个金龟婿。
他们县城里面,某酒店的经理。
确实有钱。
开奥迪的。
在嫁人的前一晚,美容小妹把这对耳钉送给了陈建英,当做分手的礼物了。
陈建英失恋了,当然各种心碎,各种痛苦。
但结婚后。
美容小妹过得并不幸福。
这可以想象得到。
因为这是没有爱情的婚姻。
但只要美容小妹她妈过得幸福不就行了么?
反正她妈又不需要爱情,只需要钱。
但事实是。
美容小妹的妈也不幸福。
因为她虽然找到了一个有钱的女婿。
但女婿有钱,不代表就会给丈母娘花啊!
可惜,美容小妹的妈,很久之后才懂得这个道理。
当她的女儿开始结婚的时候。
这位亲妈真有一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感觉。
用一句古诗形容,就是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在亲朋好友面前,那是一个嘚瑟啊。
恨不得地球都装不下她了。
但很快就被打脸了。
她要出门办事,牛逼哄哄地给女婿打电话,让女婿派车来接。
自己也要坐大奥迪威风一下。
当时是夏天。
我才不去挤热死人的公交车呢。
我要吹空调,坐豪车。
结果……结果女婿听了要求之后,什么也没说,就把电话给挂了。
然后这位亲妈足足在大太阳底下,等了3个小时。
都中暑了。
别说奥迪了,连雅迪电动车都没看到一辆。
又有一次。
亲妈带着一群朋友到女婿的酒店大吃大喝。
吃完还要打包。
结账的时候,亲妈自信地表示,你不认识我是谁吗?
我是你们经理的岳母!
居然让我买单?
信不信你的工作丢了!
但是服务生很礼貌地表示,这位太太,我不管你是谁,但你要是不买单,那我的工作就真没了。
亲妈在朋友面前觉得下不来台。
恼羞。
大怒。
随着身份的提升,脾气越来越大,不能受半点委屈。
于是当场打了那服务生一个耳光。
打完,还气势汹汹给女婿打电话。
让女婿给自己做主。
给自己站台。
结果女婿没来,保安来了。
问这位亲妈,是想吃霸王餐么?
要么拿钱,要么我们就把你送去巡捕房。
亲妈没辙了,只能老老实实地交钱。
在朋友面前闹了一个灰头土脸。
本来是带朋友去炫耀装逼的。
结果成了一个大型打脸现场。
其实她的那些朋友们,表面上祝贺你找了一个好女婿。
其实心里面都是各种羡慕嫉妒恨。
巴不得她出丑。
妥妥的各种塑料姐妹情。
于是回去大肆宣扬,这位亲妈的丑态百出。
亲妈下不来台。
去女婿办公室哭诉。
被女婿一句话给挡回来了。
“我是娶你女儿,我没娶你,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我警告你,不许以后打着我的旗号招摇过市,要不然,你更没脸!”
亲妈此时终于认清了现实。
但她还不死心。
她想,你不给我好处,但是我女儿总能给我吧?
于是开始各种管女儿要钱。
可惜,她女儿在丈夫面前丝毫没有地位。
虽然她吃喝不愁,也有几件拿得出手的衣服。
但钱是真没有。
家里的钱都掌握在丈夫的手里。
她买菜都要报账的。
别说亲妈几万几万的要了。
就是几百的私房钱都没有。
亲妈彻底傻眼了。
但她还是贪心不灭。
于是居然开始偷着卖女儿的首饰和衣服。
这事被丈夫发现后。
丈夫把妻子给打了一顿,警告她再和亲妈联系,就给我滚。
……
“太可怜了!我知道了这事后,就发誓,我一定要挣钱,然后把钱砸那那个势利眼的亲妈身上!然后让她离婚,我娶她!”陈建英咬牙切齿地说。
“我挺同情你的遭遇,也佩服你的深情,只是怎么就开始要当骗子了么?”我问。
“哎,我也不想啊。我们那个小地方挣钱不容易,于是我就想去大城市打工。可是我开始待的几个公司,都是骗子公司啊!白干不说,不给钱不说,还把入职的押金都给骗了!老于,也就是于小利,和我一样,也被骗了,算是难兄难弟,在小摊上喝闷酒时认识的。我们俩人都没办法了,也生气为什么我们总被人骗?我们就不能骗别人吗!正好于小利说他有一个老乡就是跑江湖的,于是我们就投奔了他老乡,也就是田凯……”
陈建英讲述他的入行经历。
我听了陈建英的话。
觉得还真的是情有可原。
“那你以后要做什么?做哪一行呢?”我问他。
他挠挠头:“没想好呢,但肯定是做正行。要不然钱没挣到,我先进去了,她不是要等我好几年?我知道她现在过得一点都不幸福,我要快点去解救她。”
我对陈建英,多了很多的好感。
作为一个女人,当然会对深情的男人有好感。
谁又喜欢会渣男呢?
“好了,祝你成功,不过我现在要报案了。”我拿出了手机。
“报案?什么报案?”陈建英显得很紧张。
“当然是要抓那两个人了!你没听到吗?他们还要犯案,所以现在不抓他们,还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逍遥法外么?我可不想再出现什么受害者了。你知道么?今天你们要骗的那个人,我就见到了!”我冷冷地说。
“什么?你见到了?”陈建英很是吃惊。
“对啊,我不但见到了,我还跟着一起去报案了呢。”
我就把之前发生的事情告诉了陈建英。
然后我补充道:“我和你说这些,不是证明我有多了不起,我没什么了不起的,我自己也是受骗者,我是告诉你,你现在早脱身是你聪明,否则你继续错下去,早晚要有落网的那一天。”
陈建英低着头,沉默不语。
“怎么?你觉得报案抓他们不合适?出卖兄弟?觉得他们还是自己人么?告诉你,你如果打算金盆洗手,就要和你的那些狐朋狗友彻底断了联系,要是藕断丝连的话,你早晚还要进去。当然,现在就报案,对你有些不利,可能他们把你供出来,你也得被抓,但你放心,你躲在这里,应该不会被巡捕抓到的。就算你被抓了,我也肯定会给你作证,证明你是要自首的。但是如果等你离开了这里再报案,可能就让他们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