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练秋的神情也开始复杂,最后唇边荡起一丝淡淡的笑意,“臣的心早已入了鬼门,修行之人不稳情爱,恐不能承受太师美意了。”
夏侯期点点头,“既然如此朕回头跟太师说一声就是。”
其实他也不太热衷说这个媒,太师可能是好心,可倪练秋这么个阴沉沉的人他还上赶着把女儿送到这人身边,实在是心够大的。
随后倪练秋便告辞离去,结果刚出宫门,就在马车前碰见太师的轿子,两人拱手寒暄后太师便邀请倪练秋今晚来家里赴宴,倪练秋推辞不过也就答应下来,回到马车里想想,还是觉得可笑。
大虞,国师府内。
落倾尘这几天都在自己的炼室内潜心研究,他如今有了个很得力的下手,就是蜜蜡。
这个小光头在国师府里住下后,不多久就显露出自己的伶俐和勤快,落倾尘见他脑子转得快,有时就吩咐他给自己办点事,后来在炼室里忙不过来,就叫他进来试试。
这里的活计一般人可应付不来,但蜜蜡胆大心细,落倾尘交代过一遍的事情他就能牢牢记住,对于落倾尘所说的设计概念他也能琢磨明白,有时还会给些良性建议,这倒是挺难得的。于是不几天他就常驻炼室内,给落倾尘当了专人助手。
“大人小心。”
落倾尘一愣,这才发现自己思量的时候差点把手放在滚烫的炉子壁上,蜜蜡走过来接过他的手腕轻轻移开。
“大人若是累了,就稍歇会儿,小的给大人沏壶茶去。”蜜蜡说。
落倾尘点点头,今天也确实累了,从公宫里回来就钻进炼室,如今眼都有些发花。
出了门才发现天已经暗了,落倾尘坐在园内的石桌旁揉着眉心,蜜蜡已经烹好茶端上来,顺带摆了几盘落倾尘平素最喜欢的点心果子。
落倾尘饮了一口茶,嗯,是比云梁那丫头煮的好,是个细心的。
往旁边瞟了一眼,见蜜蜡正用个银签子挑着果核,突然问道:“那天,你对倪省说了什么?”
蜜蜡把蜜柚的果肉放到磁盘内,又拿起一块说:“也没……说什么。”
落倾尘挑挑眉,“是你把他挤兑走的。”
蜜蜡抬起头看看他,像是只怯怯的兔子,“我只和他论道讲法,最后说,他连我都不如,怎么配留下做大人的弟子……我说得是实话。”
落倾尘笑了,“混账,你这还不叫挤兑。”
说着他靠在椅背上幽幽道:“不过,你能讲动他,可见你也不简单。他可是卢阙最好的弟子。”
蜜蜡眨巴着眼睛,没有说话。
落倾尘又转过头来看他,“你留在国师府,又有什么目的?”
蜜蜡和坦然地看向落倾尘,“小的已经说过了,只是想留在大人身边听唤拆迁罢了。”
“别耍机灵,给我说实话。”落倾尘拿出些严厉道。
蜜蜡有些委屈似的,“说得是实话。”
落倾尘哼了一声,转头看向远处,半天才说:“想不想做我徒弟?”
蜜蜡银签子一偏直接扎进了手里,他赶紧把手放在嘴里吮。
落倾尘扭头看他道:“怎么了你?”
蜜蜡把手放下,突然愣愣地站起身,到落倾尘面前跪下,“师父在上,受徒儿一拜。”
落倾尘瞪圆了眼,“你倒是快。”
不过想了想还是说:“那就这么着吧,你去石亭内把上次的局摆出来,我在这里吃一会儿茶就过去,咱们晚膳前再下一会儿。”
“是!”
蜜蜡的声音里都有了干劲,起身拔腿就要走。
“哎等等。”落倾尘忽然有开口。
蜜蜡回头恭敬的立着,落倾尘困惑地看着他,“你……到底是因为什么被赶出来的?”
蜜蜡的脸微微泛红,他想起了那日,他被师兄和师父围在中间教训。
“算了算了,不说我也懒得听,去吧。”落倾尘说着又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蜜蜡笑笑,转身跑走了。
落日西沉,落倾尘拈着棋子盯着棋盘沉思,对面的蜜蜡笑眯眯看着他,顺手还剥着干果。很小心的不发出声音,因为落倾尘输了后往往心情不好乱找茬,不是说他剥果子的声音扰了自己,就是说他笑得自己心烦乃至不能好好下棋。
管家突然小跑过来,“老爷,宫里来人了。”
看管家的神色落倾尘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忙起身整了整衣服准备出去接驾,但刚走到凉亭门口,就见承晔穿着一身常服走过来,身后的随从也是一般家仆打扮。
“臣,参见皇上。”
落倾尘跪下行礼,蜜蜡也出来跟着跪下。
“国师在下棋,好兴致。”承晔说着抬步走上台阶,顺手摆了摆让落倾尘起来。
走到棋盘旁看了看残局,承晔若有所思,最后把目光定在那个抛光玉珠般的脑袋上。
“这是谁?”承晔问,“抬起头来。”
蜜蜡抬头看着承晔,瞳孔一缩,突然又伏地道:“草民蜜蜡,叩见皇上。”
承晔眯起眼,突然笑道:“怪不得国师最近一下朝就回府,原来是有这么个人跟国师下棋解闷啊。”
说着别过脸淡淡道:“起来吧,你是哪里来的和尚?”
蜜蜡起身,看了落倾尘一眼,落倾尘忙上前解释,“回皇上,他曾是大晄寺的和尚,如今已经还俗,臣今日刚收了他做弟子。”
承晔猛回头,“哦?这么说,他还是朕的师弟了?”
说着便走到蜜蜡身旁打量,天威之下,蜜蜡的身子微微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呵,看着比师姐大不了多少。”承晔笑笑转身过来,“朕就是过来看看国师,宫里待得无聊,国师用过膳没有?”
“还不曾。”落倾尘道。
“那朕就留下和国师一同用吧,正好宫里的膳食也吃腻了,”承晔说,“国师闭关后就不吃东西了,朕得抓住机会多和国师用膳啊。”
落倾尘笑笑,“皇上折煞臣了。”
说着便带承晔去正厅用饭,顺便回头朝蜜蜡一使眼色让他不必跟着,承晔这会儿不像以前那么爱和同门亲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