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以前在熙王府上的时候,熙王殿下时常会喊茬名字或是叫错姓。虽不知您师弟大名如何书写,但属下的名字里的确有一个‘念’字,所以便习惯性停下来了。”傅廿冷静的解释道,说话的时候没转身。
“这样啊。那没事了,你走吧。”
听着傅桢说完,似乎又加了一声不耐烦的叹息。
“属下先行告退。”
说完,傅廿头也不回的离开。
被喊“傅廿”的一瞬间,他心里的确颤了一下。不过一听对方是叫错了,才安下心。
师兄从小就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而且话语中听着师兄巴不得没他这个师弟,如若真是暴露了,他现在应该是在原地挨一顿胖揍而不是双腿着地能走能跳。
在宫里当普通侍卫的日常平平无奇。
即便脱离了新兵营,开始巡逻站岗的时候,也依旧比之前在陛下身边做大影卫的日子要清闲的多,甚至还有专门用来休息的日子。
以前能休一日,是傅廿可望不可求的事情。
虽说财政收入也比以前清闲了不少。
今日休息,傅廿刚捡来一根树枝,拿在手里当做匕首,按照记忆练习以前学过的刀法。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傅廿特意挑了个没人的角落。已经有人试图用出招套路试探他的身份,傅廿觉得往后非必要,尽量不让别人看见他的刀法棍法,还有暗器。
刚没练多久,傅廿就听见有脚步声朝他这边过来,赶紧丢了手里树枝。
“连——念——”
忍冬的声音。
傅廿稍微放松了警惕,转过身来,“怎么了忍冬?什么事跑这么着急?”
“看这个!马上中元节了,宫里好像每年中元节都会举行这些活动……”
话音落,傅廿看见忍冬递过来了一张宣纸,上面的墨痕还没干透,明显是刚印刷的。
傅廿接过,看了一眼,“中元节,武艺挑战……”还没读完,傅廿的目光就被下面的小字吸引了,“胜者赏黄金百两,每月御膳烹制……”
“什么黄金百两,什么御膳?”忍冬听到这几个关键词,也急忙追问道,“连大哥,读仔细些,我不认字……”
傅廿又仔细看了一遍上面的文字,“大概说的是,中元节会有一场武功比试,所有侍卫皆
可参加,淘汰制的,最后胜出的那位可得黄金百两,每个月可以指定御膳房的御厨做一顿
饭,家乡的家人也会得到一定的关照。大概就是这个意思,有些字我也认不全。”
“这么好吗,我也想参加。”
“嗯。”傅廿应和了一句。
他以前在宫里的时候,每年中元节宫里也是热热闹闹的,只是傅廿从来不曾路面,除了会和楚朝颐出宫去祖祠祭拜,其余时候就是在宫里守着这位忙人见臣子,议事,批奏折,和平时的忙碌程度没什么区别。
“你不激动吗!这么多奖金,你上次一个人打了那么多泽王的人,你该去试一试的。”
“激动。”傅廿的声音听不出半点激动的感觉,和平时一样,毫无起伏。
奖金确实十分诱人,但在众人面前出招…傅廿不太愿意出这个风头,尤其是在楚朝颐面前,师兄也会看着。
“不过激动归激动,我没什么兴趣。”傅廿又补充道。
“听说表现出色的话甚至有可能直接在御前当差!这种好机会真的……唉。”
听到“御前当差”四个字,傅廿条件反射的一激灵,“那我更不想去了。”
忍冬不解的看着傅廿,眼睛里写满了疑惑,“寻常人对御前的差事都是求之不得,连兄为何如此反常?”
傅廿不想解释以前和楚朝颐那些…新仇旧恨,还有上一世的那堆陈年破事。但看着面前小朋友是真的好奇,想了一圈儿,傅廿决定逗逗他,“来,凑近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承元殿里不外传的,我之前偷听见的。”
一说这个,忍冬彻底来了兴致,激动的赶忙竖起耳朵,“什么!让我听听!”
傅廿故作神秘的凑到忍冬耳边说了半天,才移开脑袋。
“搞了半天你是看见陛下袖子里绣的是只老鼠?我还以为是什么稀罕的事情,比如怎么才能晋升到承元殿,或是什么惊天秘密。”
“袖子里绣老鼠还不算秘密吗?哪怕敌国探子来了,也打探不到这种事情吧?”傅廿见着忍冬失落的反应,尽量绷住没笑。
“敌国探子干嘛要知道陛下袖子里绣的什么?”
傅廿:“言之有理。”
说完傅廿绕过忍冬,换了别的地方安静练刀法,完美避开了对方问他为什么不想去承元殿当差的问题。
比起真的匕首短刀,树枝总是差了点力道,哪怕绑了石头,手感也不是那么对劲。
练到傍晚,傅廿意犹未尽的放下了手里的树枝。
当初他离宫后搬到南方,那儿的住所他还藏着一些以前从师门带出来的刀谱拓本,也不知道他死后,留下来的宅院和里面的财产有没有被没收充公。
夏季的晚上也不怎凉快,傅廿躺在树下,看着头顶树影摇曳的影子,目光呆滞。
师兄到底靠不靠谱……要是不靠谱,傅廿算着中元节,楚朝颐总得出宫去宗祠上香,承元殿总得有看守松懈的时候,要不要熬到那个时候再进去看?可是浸寒参的事儿不拜托师兄,他又很难打听到。
傅廿后知后觉发现,书中那些陛下身边的逆臣,甚至是大宦官,为何都要在宫里挑选公公宫女培养成自己的探子、死士。
像他这样的憨憨,就知道给楚朝颐做走狗的这种人,一般活不到名垂青史的年纪。
“好像明白当初为什么被万人唾弃辱骂了。”傅廿对着树影,小声叹息了一句。
刚叹息完,傅廿就感觉到脑门上被砸了一下。
他赶忙弹了起来,警惕的环顾四周。
“这儿呢。”
突然,背后想起来师兄轻蔑又无奈的声音。
傅廿转身。
果然一个师门里出来的,平时那点小把戏师兄只会比他玩的更精。
“是您,上次见面,只记得您姓傅——”
“别装。我叫什么你知道。”傅桢没等面前的人油嘴滑舌完,直接打断。
“记得贵名……应当是傅桢二字。”傅廿被戳穿,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请问傅大人,可是打探出来了泽王取浸寒参有何用途?”
“这声傅大人不敢当。在宫里能被称为傅大人的已经死啦,就是那条狗。换了别人叫了狗的名字,当心那个穿龙袍的饲主心狠手辣。”傅桢顺口纠正道,“打探到了。泽王自幼体弱多病,第一次用浸寒参入药是三岁六个月,往后……往后杂七杂八的病更多了,不过因为他母妃走得早,一直流离辗转先帝的各个妃子处收养,所以很多药方太医院也没能整理好,六岁到十四岁这段时间的药方记录不全。”
“您继续说。”傅廿本来没指望傅桢会真的帮他。
没想到…还打探的有板有眼。
“综上所述,我把泽王从小吃过的药方全拓印了一份,”傅桢说着,卸下斗篷,从兜帽里拿出来了一摞包好的纸,“粗略翻了一下,带浸寒参的方子有不少,懒得细看,索性全带来了。”
傅廿还真没想到有这等好事,“谢谢您,大恩大德,何以为报!”
说完,傅廿下意识想接过傅桢手里的那摞纸。
没想到,手伸了个空。
傅桢顺势向后退了一步,故意把手里的包裹挪高,“大恩大德担当不起,给钱就行。”
傅廿原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是凝固了几分。
打赢师兄有胜算吗,万一打不赢…还暴露出招套路岂不是得不偿失,而且对方看上去有实力帮他打探到这些情报,往后肯定打交道的时候还多,不能意气用事。
“……”
傅桢见他不语,语气依旧轻佻,继续说道,“啊,你该不会以为是免费的吧?我可是冒了死命在宫中来回走动的。也不收多,六十两黄金。”
这叫不多。
普通人够吃几辈子了还叫不多。
傅廿想了想,他断了手脚时,得到的那些赔偿金加上财产,全当了也不可能有这么多。
不过收集这些东西,肯定是费了不少事。
傅廿咬了咬牙,早知道进宫前,应该先回南方找找生前留下的财产还剩多少。
“暂时……没那么多。”沉默了半晌,傅廿才勉为其难的说道,“能先赊着吗?月银才……四十五两银子,把粮食当了,也最多多换几两银。这六十两黄金,属下一时间是真的拿不出来。”
商量的同事,傅廿开始想从哪儿能弄到这么多钱。
他死了这么久,南方的邸宅大概率已经被没收,回去很有可能只是白费功夫,并寻不到上一世留下的遗产。
借钱……也没认识的人。
想了一圈,傅廿想到早些时候,忍冬和他说的中元节宫里会举办武功比试,胜者黄金百两。
“也行。画押签字就免了,如若被发现违规搜查宫中药方,还转手高价售出,我也逃不了债,给我四十五两银子押金就行。”思考了一会儿,傅桢爽朗的回答道。
你也知道这是有违宫规?
傅廿心里嘀咕了一句。
果然,给过银子后,傅廿如约收到了来自傅桢辛苦找来的药方拓本。
看到第一章的时候,傅廿人就傻了。
看样子应该是傅桢手动拓写的。
看到熟悉潦草狂乱的字体,傅廿一时间哭笑不得。
还真是他的师兄……
傅廿故作淡定的翻了翻。
翻到最后,发现还夹杂着一本书。
书面并未写题目,只是有些朱砂留下的痕迹。
除了入药,或是陛下批奏折时会用朱砂,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用途。
傅廿好奇,不禁翻开。
扉页上朱砂留下的痕迹更多,紧接着,看完第一页,傅廿就开始蹙眉。
图画结合的书本,图多,字解很少。傅廿翻了翻,讲的是如何把尸体不腐保存,甚至能模拟生前睡着的面容,长时间存放于正常生活的环境。
还没看完,傅廿的五官就拧成了一团儿。
“不好意思,给错了,这个不是你该看的。”
还没看完,傅廿突然感觉到手里的书被夺了回去。
新的义肢还不能抓握书本这种精细的物件,吃了没手的亏。
傅廿也不敢问,这书中究竟是从哪儿寻来的。
傅桢收好那本奇怪的书,不耐烦的又问了一句,“药方看完了吗?”
傅廿沉默,直接说,看不懂对方写的字好像有些太伤人。
思考良久,傅廿委婉的说道,“您的字……颇有王羲之当年的风范,属下一介俗人,无力欣赏。所以,是否可以请大人指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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