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温于是派周慎率军三万追击,引军包围榆中城。而韩遂、边章分兵驻守葵园峡,反而将周慎军的粮道截断。周慎感到恐慌,便丢弃辎重撤走。其余讨伐诸羌的诸部也都大败而回,只有破虏将军董卓全师而回。如此一来,张温的合围大计就此破产,只好退兵返回长安。”
“今年冬天,韩遂杀边章及北宫伯玉、李文侯,经过一年的休养生息之后,拥兵二十余万,进军包围陇西。如此一来,整个西凉的局面立刻就危险了。如今,汉军在凉州的军队,主要有三支,一支是破虏将军董卓的两万人,在右扶风,一支是凉州太守耿鄙的六郡郡兵四万人,刚刚起兵去讨伐王国叛军,目前应该在狄道,一支是汉阳太守傅燮的七千人,在冀县。”
阎忠介绍完了情况,缓缓放下了木杖,众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吕布。吕布沉思片刻,用手指指那幅用“制图六法”制作的地图,终于下了决心。
“董卓就不用说了,此人桀骜不驯,只知保存实力,不值得救援。因为阿黛尔公主之死,并州军对他恨之入骨,要说救他,将士们会鼓噪的。最重要的是,他躲得最远,韩遂在没有消灭耿鄙和傅燮之前,是不敢挥师南下的。”
说到这里,吕布的手指指向狄道:“狄道为陇西郡治,已经为王国叛军盘踞多日。况且,狄道离我们有六百里之遥,耿鄙又出发三四天了,想必已经和王国打上了,即使我们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四万郡兵,对付王国的乌合之众,即使耿鄙是一头猪,也不至于大败。只要能够全师而回,就是胜利。”
听到“全师而回就是胜利”一句,阎忠会心地点点头,作为凉州名士,耿鄙的所做作为已经通过各种途径传到了他的耳中。对于这个清流名士,他不寄予任何希望,只要不是大败,就谢天谢地了。如此看来,对何遂高,韩遂是看到了骨子里,幕府里尽是这些货色,如何能够尽诛宦官,重兴汉室?
“剩下的就是汉阳郡的郡治冀县了,韩遂想要南下,就必须要拔掉傅燮这颗钉子!我们在此休整几日,等候耿鄙的消息,再定行止!侯成、魏越,把探马撒的远远的,我要知道方圆五百里内的动静!”
“诺!”侯成、魏越应了一声。这时,高顺开口了:“大司马,应该派一支运粮队前往冀县,托言是朝廷的粮草补给,用来掩护这数千艘船只的动向。一千五百只大船的船队,是绝对瞒不过叛军的探子的。莫不如托言是朝廷运抵的粮食辎重,吸引韩遂前来偷袭!”
“此言大善!此事就交给你去办!”吕布大喜了。
中平五年,正月初一,巳正,狄道。
马腾站在狄道城头,翘首西望,前陇西太守李相如,前酒泉太守黄衍,前凉州别驾成宜三人侍立在他身边。午时,是马腾和韩遂、王国约定的会面时间,这几日来,三方使者络绎于途,早已议定了联合起来,共举义旗的宗旨,今日便是来狄道详谈的。
午时刚到,两彪人马从远处出现,一支打着韩字大旗,一支打着王字大旗,各有数百人。“韩遂、王国来了,诸位随我下城迎接吧!”马腾撩起战袍,率先下了城墙。李相如、成宜、黄衍三人紧紧跟随,后面是五六百亲兵。
预定见面的地点是狄道城西门外的一处中军大帐,大帐外盛陈仪仗,一见韩遂、王国前来,早已锣鼓喧天,开始了欢迎仪式。在锣鼓声中,韩遂,王国放慢了马速,催动战马踏着鼓点儿向狄道城西门缓缓走来,一路上不断挥手向众人致意。
到了中军大帐前下马,韩遂一把就抓住了马腾的双手。“哎呀,马老弟!可想死我了!”说完上前就是一个熊抱。韩遂高大健壮,马腾的个子也不小,身长体胖,两人相抱,恰似两只黑熊互博一般。
“这位可是王国王兄了?久仰!久仰!”韩遂放开马腾,上前和王国见礼。王国是个矮胖子,两只眼睛精光闪烁,面团团如富家翁一般。“韩将军!马将军!王国这厢有礼了!”三人叙礼已毕,马腾作为主人,伸手延客进入中军大帐。
“哈哈哈哈!”韩遂大笑了:“我说马老弟,你也忒不够意思了!我大老远地赶过来,连家都搬过来了,你让我住这荒郊野外?走!进城!就住你的将军府!别处哪儿也不去!”说完,他大喊一声:“成公英!阎行,快来与马将军、王将军见礼!”
刹那间,韩遂背后闪出两个年轻人,一人白面儒生打扮,一人是个黑面武夫,两人一齐施礼。“见过马将军、王将军!”马腾打眼观瞧,两人虽然年轻,两人生得英气勃勃,都是心狠手辣、胆大心细之辈。
“两位将军请起,既如此,我们到城中饮酒叙话!”
狄道城中,太守府内,二堂,早已罗列珍馐,盛陈杯盘。马腾坐在主座相陪,王国、韩遂坐在客座,阎行、成公英侍立在身后。马腾举起一爵美酒:“今日我三人在此相会,共举义旗,诛除宦官,以清君侧!我马寿成为二位将军贺!”说完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韩遂大笑了:“马将军说得好!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共举义旗,诛除宦官,以清君侧!这个口号好!极好!非常好!”说完一饮而尽。王国小眼珠儿滴溜溜转了一圈儿,头一抬,满脸的笑容。
“我王国只是一个商人而已,不懂得许多大道理,只知道现在百姓们活不下去,只好带领百姓们找一条活路罢了!如今我们三家合一,我唯二位将军马首是瞻!若违此誓,当死于万箭之下!”说完,他举爵一饮而尽!
“哈哈哈哈!”韩遂又大笑了:“既然如此,我们三人就共同发个誓吧,共举义旗,祸福与共!如何!”“此言大善!”王国大喜了:“莫若我们三人结为异性兄弟,同生共死!”“此言大善!”韩遂和马腾都动容了。
于是,三人叙了蓝谱,王国最大,韩遂其次,马腾最小。于是布设香案,盛陈祭品,三人拈香盟誓。“我三人凉州汉阳郡人王国、凉州金城郡人韩遂,司隶右扶风人马腾,对天盟誓,结为异性兄弟,不愿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若违此誓,当死于万箭之下!皇天后土,实鉴此心!背义忘恩,天人共戮!”
这三个人里,只有王国老老实实地念了誓词,韩遂念得是同年同月同月死,马腾念得是同年同日同日死。话说三人盟誓已毕,自觉情分不同,于是尊王国上座,重开酒宴。韩遂首先开言:“三弟,如今我们成了异性兄弟,我二人就推大哥为大首领吧,从此戮力同心,扶保大哥,做出一番事业!你看如何?”
“此言甚善!”马腾大喜。王国还待要推辞,韩遂、马腾将他按住,俯身行了大礼。“大哥此次做了首领,当以何为名号?”马腾沉声问道。王国沉思半晌,方才开口。“就叫做‘合众将军’吧,一来是我兄弟三人戮力同心,二来是合众人之力,找个活路!”
“好!”韩遂马腾大声赞道。于是三人吃得大醉,尽欢而散。
阎行、成公英将酩酊大醉的韩遂抬入房间内休息。韩遂呻吟不已,大呼着要喝水,闹了好一阵儿才沉沉睡去。此时三更已尽,天马上就要亮了,阎行、成公英刚要离去,韩遂突然从榻上坐起来,右手中指竖在嘴角示意二人噤声。
韩遂轻轻走下塌来,耳朵靠在门前静静地倾听了一阵儿,这才放心地坐在榻上。此刻,他的双眼清澈,哪里有一丝酒醉的痕迹。“我们的兵马都到位了吗?”韩遂低声问道。成公英连忙叉手施礼:“都已经埋伏在狄道城西二十里处,等候大头领军令。”
“叫他们撤了吧,刚结成异性兄弟,马上就动手,会被天下人耻笑的。”韩遂长叹一声,脸上有些意兴阑珊了。“诺!”成公英应了一声出门去了。阎行有些大惑不解了。“岳父方才已经盟誓过了,日后岂不是多了一重枷锁?”
韩遂瞪了他一眼。“屁!我有那么糊涂吗?我念得是同年同月同月死,马腾那厮念得是同年同日同日死,他却不知道我的耳朵儿尖!”“哦!”阎行终于恍然大悟了。“只是可惜了岳父的一番苦心,不惜以身犯险,住到太守府中。”
韩遂双目紧闭,如同老僧入定。“无妨,这样做也好,三个人都安心,我可以有时间消化北宫伯玉、李文侯、边章的部曲了。只要拿下汉阳郡,就能率军东进,在三辅地区大肆抢掠一番了,还是值得的!”
半个时辰后,马腾房中,成宜悄然而进。“将军,半个时辰前,城中有数封鹰信发出。然后,城西二十里外埋伏的数万军马西撤了。”“哦!我知道了。”马腾点点头:“王国有何动向?”成宜嘴角一翘,不屑地说道:“烂醉如泥,睡得和死猪一般!”
天马上就要亮了,狄道城迎来了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