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等着野风告诉她安全到家,先收到了沛栀发来的信息,问她是否顺利起飞了。她也看了新闻。
晨来把情况简单地跟她说了一下。
沛栀赶着去上课,说好晚点再联系……
晨来发了一会儿呆。
每个人都在忙着自己的事,可他们还是不忘关心她,尽自己所能给她帮助和安慰。
她实在是不能不觉得自己足够幸运……她问野风到家了没有。野风发来了自己在公寓里喝水的自拍。
她放下心来,听见野风叫她“鼻涕虫”,也不在意。野风回到家似乎完全放松下来了,整个人才显出一点疲色来。她催着野风快点去休息。
火车快到费城,她正准备联络葛铮,突然接到了罗焰火的电话。
罗焰火先跟她说了句抱歉,问了她母亲的情况,听说手术顺利,说了句太好了,才说之前一直在开会,没跟她通话。
晨来忙说:“没关系的,已经很麻烦您了。”
“不麻烦的。”罗焰火顿了顿。“我这边还有点状况,可能会延后一点时间起飞。”
晨来看着窗外,轻声说:“今天能启程,已经非常幸运。我真的完全没关系。”
“葛铮已经在车站了。他会接你去机场。我们晚点见。”罗焰火说。
电话挂断了,晨来一时没有挪动。她细想了下他们这段短暂的对话——罗焰火声音听起来有点奇怪,如果不是她对他的声音已经有了记忆,也许会觉得刚才跟自己通话的人并不是他……他的嗓音有点粗糙和沙哑。
火车停下来,晨来也顾不得再多想,总归过不久就可以见到罗焰火本人了的……她赶忙收拾好东西,背起背包来,去取了那两个小行李箱。下了车,她像一个大力士一样,左右手各拎一个行李箱行走在乘客队伍中,以最快的速度往出口奔去。
作者的话
尼卡
04-02
各位晚安。
第五章 在春日光阴里 (十一)
尼卡2021-04-03
晨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色羊绒大衣、高大清秀的年轻人,并且直觉他就是葛铮——他就像是罗焰火会留在身边的工作人员。
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这像叼了两只小鸡的鹰似的姿势太显眼,还是怎么样,葛铮也几乎是第一时间就看到了她,马上向她走来。
“蒲医生?”他问。晨来点头。他立即将行李箱接了过去,“您请这边走。”
车子就停在路边,他们很快就上了车,直奔机场。
葛铮在路上跟晨来说不好意思,罗总那边有点意外状况,可能要稍晚一点起飞。
晨来点头,说没关系。
尽管一直都在赶路,也尽量不浪费时间,她还是很担心耽误他们的行程……“搭便车”回国已经是额外的好意,让人延后起飞时间等她,实在是更过意不去。
而更重要的是这个人是罗焰火。
这好意近乎恩惠,她怕她还不起。
葛铮一路上都没有打扰她,中途只接过两个电话,也尽量压低了声音。
晨来倒没有刻意去听他在电话里讲什么,但她猜其中一个电话应该是罗焰火打来的,因为葛铮除了“是,是,是,明白”就没有讲过其他的……她心一直很乱,精神也不好,在极其柔软舒适的车子里,她竟然开始觉得眩晕、恶心。
幸好没用多久就抵达了机场。经过几重关卡,车子直接开上了停机坪。晨来没等葛铮或司机过来开车,立即开了车门下车。停机坪上风很大,也下了雪,但呼吸到新鲜空气,让她马上舒服了许多。
葛铮说:“您可以直接登机,上去舒服一点。或者……这边休息室也可以。罗总还没到,休息室反正也是空着。”
“不用麻烦了,我登机好了。”
“我陪您上去。”葛铮替她拎了背包。有人搬走了行李箱。
她此时也顾不得什么。总之她知道这一路她一定会被照顾得很好的,其他的不必操心。
葛铮将就她的步速,走得慢一点。
有空乘站在舷梯下等他们,见他们走近,轻声问好。
晨来走上舷梯时,看到有车子开过来。她脚步未停,直接走进了机舱。等候在门口的空乘微笑点头,称呼她蒲医生。她点头回以微笑。
飞机里很宽敞,和她印象里的小型私人飞机有点不同。装饰称不上很豪华,可看起来极舒服。那沙发圆鼓鼓的,让她很想这就坐上去,舒舒服服睡一觉……葛铮轻声跟空乘说带蒲医生去客房休息。空乘忙点头答应,直接带晨来往机舱深处走去。
他们经过机舱中部时,路过一间挺大的会议室,椭圆大桌边,坐了四五个人,正在研究屏幕上展示的一款瓷器——那瓷器在屏幕中央慢慢旋转着……争论似乎有点激烈,只是外面的人听不见里面的声音,里面的人也没有发觉有人经过。
葛铮脚步慢下来,轻声说:“这是会议室。前面是休息区、就餐区和娱乐区。蒲医生如果在房间里闷了,可以出来走动走动。”
晨来点头。
他们走进一段弧形走廊,左手边是一个小型酒吧,右手边有道关闭的门。晨来左右看看,知道右边这间应该是罗焰火的休息室。从走廊出去,空乘站下来,推开右手边一扇门,轻声说:“蒲医生请。”
晨来站在门口向内看了看,待葛铮离开,她才进去。空乘并没有立即走,进来问过她需要什么。晨来看房间里应有尽有,桌上也已经摆了水果食物,想了下,说:“麻烦给我来一杯香槟。”
她需要一点点酒精来镇定一下自己的情绪。
空乘答应,出去之前,给她将洗漱间的门打开了,说:“您可以先洗个澡,放松一下。您看上去有点累。”
晨来点头。
她站在床尾,大体看了看房内的布置,在那张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果然和想象的一样,这沙发极柔软舒适。她将沙发转了个方向,正对着舷窗。停机坪上停了好几辆厢式货车,搬运工人正小心地从车上往下搬箱子。
那箱子大小不一,包装严密,上面还贴着封条,看起来是装贵重物品。难怪野风调侃这是货机……她想起罗焰火在展示会上看到展品时那鹰一样的眼神,心想眼下是春拍旺季,也许这里头除了博时的、也有他自己的猎物吧。
去年她替秦先生在弗特尔先生藏品中做过标记的,基本上都归了罗焰火。包括她很喜欢的那套漆盒。她听秦叔叔说盒子被罗焰火拍下的时候,虽然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还是遗憾了好久。秦叔叔说文物和人一样,遇见已经是很美好的事,能不能拥有、能拥有多久,要看缘分的。
她想她跟那漂亮的漆盒应该就只有一面之缘吧。
那罗焰火跟它的缘分又能持续多久呢?
罗焰火在他真正喜欢的东西上是不惜成本的,包括时间和金钱……她知道秦叔叔说这话时是有点无奈的。尽管罗焰火是他的后辈也是朋友,但对看中的东西进行竞价,则是真金白眼要较量的。秦叔叔不止一次说起来,现如今不是当年他刚入行时的行情了。新人新钱太多,一掷千金的太多,这让他看中而买不起的东西也越来越多。这不是任何人凭一己之力能左右的潮流,他只能看开一点。罗焰火大概就是他说的“新人”,至于是不是“新钱”,那要看从哪儿论起了……秦叔叔其实算很看得开的,同样的话她父亲也说过,但那极度的鄙夷,让内容相似的话说出来有了不同的味道。
晨来盯了舷窗很久,起身拿了手机拨电话给她父亲。
她在房间里踱着步子,听着听筒里那单调的“嘟……嘟……”的响声,一次又一次地拨打同一个号码,始终没有接通。
她将手机扔在床上,握住拳头就想打到墙壁上,然而她还是忍住了,只是撑住了墙壁。那温暖而又厚实的触感,让她手心发热。她的额头抵在手背上,好久,一动不动。
眉心有点灼烧般地疼痛,她抬手揉了揉,觉得不对劲,转身进了洗漱间。正对门口那半人多高的镜子清晰地照出了她的身影。
她眉心有几道血痕,呈暗红色,像几个重叠的月牙……她不知不觉间将眉心掐出了血痕。油皮破了一点,沾了汗液会疼。她洗了把脸,眉心持续疼痛,这倒让她清醒多了,心里好像也舒服了些。
她走出来,看到桌子上已经放好了香槟和酒杯,还有几样食物,空乘问她还有什么需要。
“暂时没有。谢谢。”晨来说
“不客气,蒲医生。您需要什么随时呼叫我们。”空乘笑容甜美。她给晨来演示了下手边一排按键,说那就不打扰了,退了出去。
晨来看一眼那五花八门的按键,只认准了呼叫是哪一个,坐下来吃点东西。
她没什么胃口,但如果不吃东西,这十几个小时的飞行,她将很难熬。
她不时看看手机。
母亲被转进病房安置好后,姑姑给她发过信息,之后就没有消息了。遇蕤蕤也没动静……此时已是深夜,他们应该在休息了吧。
她盯着手机,忽然眩晕了一下,反应过来,才知道是飞机开始滑动了。
机内广播响了起来,机长播报现在飞机即将进入跑道,准备起飞。
门被敲响,空乘过来告诉她马上就要起飞了,问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她要在起飞后才能提供服务。
晨来说谢谢,不需要。
空乘出去了,将门关好。
晨来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飞机缓慢地滑行、转弯、继续滑行……雪花轻轻飞舞着,看起来像是灰色的幕布上点缀的白色花朵,有种很奇特的美……她发了会儿呆,忽的想起刚刚应该问一下空乘,罗焰火现在哪里。照理说,她应该先去跟他打个招呼的。
好容易等到飞机平稳下来,她从沙发上起了身,在房间里转了两圈,按了呼叫铃。
空乘进来,听她问,轻声说罗先生这会儿可能不想让人打扰。他登机后就进房间休息了。
晨来点头,说:“那好。晚些时候罗先生要是有空,麻烦你告诉我一下。”
空乘答应。
晨来轻轻踱了几步,随后就坐了下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找点事做,于是取了笔记本出来,继续写她没写完的文章。她随身带的有点资料,都从包里取出来摆在手边。幸好这张桌子够长,一边摆食物,还能放下她此刻所有的必需品。
她试着连了下网络,发现速度很快,就登录看了一会儿新闻。纽约的暴风雪已经停了,空港秩序还等待恢复。她轻轻摇了摇头,此时她已经在回国的途中,如果一直在机场等待,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她关了网页,开始写文章。需要翻查资料时,她就停下来,也不时看一眼手机,问问母亲的情况。
姑姑为免得她担心,录了一段视频给她。
晨来看着视频里母亲跟她轻轻摇手微笑,眼眶酸胀,但没有流泪……她轻声说那你们都好好休息吧,我很快就到家了。
放下手机她去洗了把脸,回来继续翻资料。
中间空乘来问过她是否需要用餐,她表示不需要,问起罗焰火来,空乘说罗先生还在休息。她看了下表,已经飞行了将近五个小时了……她微微皱了下眉。
空乘很体贴地告诉她如果想要去餐厅用餐,随时可以过去。还告诉她这会儿大家都在餐厅里用餐,欢迎她加入。
她答应,但暂时不打算过去。
这时候门被敲了一下,她一看,葛铮出现在空乘身后。
看葛铮露出礼貌的微笑和很明显有事相求的意思,她点点头。葛铮先问她是不是正忙着。
“不,并不忙。”晨来说。
葛铮就问她是不是能请她过去看一下罗先生。
她一问,才知道罗焰火上了飞机一直在睡觉,葛铮担心他病了。
“这几天就有点不舒服。想着有位医生在这里,不如就麻烦您一下。”葛铮说着看晨来。
晨来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跟着他们一道出了房门,往罗焰火的休息室走来。
门紧闭着,葛铮往前快走了两步,先去开了门,请她进去。晨来站在门口,迟疑了片刻,才迈步进门。
晨来抬眼一看房内。
他的这间休息室比起她的那间可是大多了,单单一张床就尺寸惊人——这床看上去极柔软,罗焰火只占了一边,留下大半的空间,竟显得空荡荡的……晨来回头看了眼葛铮,没等他说什么,走到床边,低下身边看着罗焰火的脸,边伸手从床头摆放的药箱上取了一包手套撕开戴上,拿了体温计,在罗焰火额头上测了下。
体温的确有点高,可高得不明显。
她蹲下身,手指按在他颈边,抬腕看表计时,过了一会儿,回过身去,问了葛铮这几天罗焰火的作息和饮食情况,才说:“他应该只是疲劳过度。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葛铮想了想,说:“有过一回,也是连续工作很久,睡下就叫不醒……这么睡真的没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