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六章 作死、解脱(十二)
姚含章的眼睛怒瞪着,已经瞪得满布血丝,他怒吼道:“你们这些可耻的小人,你们行事就不能光明正大吗!?要老子的命就光明正大的要去!你们这般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倒是逼着老子瞧不起你们!”
黄锦正抬头看向那昏黑的天际,他知道刘二要阉割姚含章了,他是个太监,瞧着这场面总是不舒服的,所以他顾自仰头看天。
但听得姚含章这话,他不禁又低下头来,冷笑道:“说得好像你行事是光明正大的一样,你见活不得命了,当场便跟旁侧这人认弟弟,你爹老早就不在了,哪来跟你说你还有个弟弟这回事儿?你姚家一直因为你这代单传而着急,生怕断了香火,你要真有个弟弟,老早就翻遍大明把这弟弟找出来续香火了,说白了,你就不可能还有个弟弟在世上。”
说罢,黄锦有意看了刘赐一眼,他这话一半是说给刘赐听的,想告诉刘赐,这姚含章是为了挑拨离间在胡扯,别信他。
姚含章又转头看着刘赐,他的眼睛瞪得血红,他使劲地吐掉糊在口里面的雪,定定地看着刘赐,说道:“弟弟!你想我们如何可能生得这般像!?我千真万确地告诉你,咱们父亲告诉过我,还有个流落在外的亲弟弟,那必是你无疑!这两诡诈小人在算计你,在算计咱们姚家!他们要毁了我们姚家,要夺我们姚家的家产!他们在利用你,你千万别听信他们的!这几年咱们姚家的光景越来越不好过,必是他们这些卑鄙小人在作祟!……”
刘赐听着姚含章的话语,看着他那血红的眼睛,顿时感到心里发毛,他不禁佩服姚含章的强硬,死到临头了还能这么嘴硬。
黄锦瞧着姚含章说个不停,他抬头看了刘二一眼。
刘二冷冷地说道:“刘二按规矩行事,这就净了你的身,后面你的造化如何,就看你自个儿的了。”
说罢,刘二手上那薄如蝉翼的刀片刺了进去。
黄锦再次抬起头,看向灰暗的天际,他眯起了眼,这样的场面,仍是不免让他想起二十多年前那个凄惨的夜晚,他在家乡的乡下被家人找来的一个赤脚大夫断了根。
那赤脚大夫拿的刀子的模样他还清楚的记得,绝对没有刘二眼下手里拿的刀子这般锋利,但若说拿刀子只是不锋利也就罢了,问题是那刀子还沾着些泥垢,那赤脚大夫也没把刀子擦干净了,只是在火上烧了烧,就往他那命根子切了下来。
那赤脚大夫这一切,把黄锦的大半条命切去了,黄锦还记得那时他十二岁,后面的两个月里,他两条腿肿的像两根大萝卜,他在床上躺了快一年,才把命捡回来。
黄锦倒是觉着,那时若是有这般的冰天雪地就好了,起码把那宝贝给冻得僵硬了,这一割恐怕感觉不到多少疼,也不会飞溅那么多血出来。
黄锦想的没错,姚含章倒没感觉到痛,他在雪里埋了许久,早已经冻得没知觉了,他只感到一股异样的滋味。
刘赐觉着自己应该转开头去,不敢看这样的场面,这是他心里一个巨大的阴影,因为半年前他在紫禁城里面也差点这么被阉割,他觉着这命根子是男人生而为男人的东西,某种程度上比命还要紧。
他觉着天地有阴阳,人也分男女,男人之所以是男人,就是带着一个生来的“要和女人生娃”的天命。
那男人拿什么和女人生娃?自然是用这宝贝,男人如果没了这宝贝,那就不是男人,这就像天地没有了阴阳,世界没了伦常。
一个人当然可以说自己有很多天命,但唯独这个生而为男人,生而为女人的天命是与生俱来的,丢了这个天命,活着的意思就少了大半。
所以刘赐觉着割人这回事,是天底下最惨无人道的事了,要是他给割了,他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但刘赐却没有转开脸,仍是傻愣地看着姚含章……
姚含章一直咬牙坚忍着,他真切地感觉到那刀子的存在,他感觉到自己的魂都要飞出来了。
此时,他终于忍受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刘赐看着姚含章那扭曲的表情,听着姚含章那凄厉的叫声,他感到一阵恍惚,他有些明白他为什么没有转开头去不敢看,因为他看着姚含章,就像在看着他自己。
因为姚含章和他长得实在是太像了,他看着姚含章这个被割的过程,就像看着自己被割一般,他不禁下意识地抓了抓自己的宝贝,这么一抓下去,他泛起无比奇异的感觉,他觉得他那宝贝好像也脱离了自己的身体,发出酸酸麻麻的感觉。
姚含章依然感觉不到疼痛,他从愤恨,到痛苦,到绝望,到如今脑子里已经一片空白,他的眼睛翻起了白眼。
他的感觉和刘赐是一样的,他从小就感觉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他觉着自己的欲望比别的小孩强烈,脑子也比别的小孩聪明,他觉着这不是因为他出身多高贵,而是因为他生来天赋异禀,长大之后他越发的知道,他这天赋异禀多半拜胯下这宝贝所赐。
他觉着这东西是他生而为男人最宝贵的东西,权力、女人、财富,一切他所欲求的,都根源于下面这命根子。
如今他觉着自己生而为人的根子给切断了,他感到万念俱灰,但同时他又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解脱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