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年华看着重新空荡荡的房间,嘴角苦笑,拿起被小丫头夺了去的笔,再次伏案。
却是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了。
小丫头是被他一句话,堵了回去,无话可说,才只能转头就走。
人是他气走了。
这些日子下来,小丫头的脾气秉性,与往昔丝毫不同,不仅不会让人敬而远之,还能与二位长老,和那奇木谷的人打成一片。
“唯独我不行……”
思及此,风年华自嘲出口,低头望着渐渐冷了的茶水,很不是滋味。
既而发现自己倒是可笑。
明明大小姐朝着他期待的方向走去,他倒是与这处纠结这些有的没的。
摇了摇头,重新稳定心神。
谁知院外竟是有脚步声,再次响起。
“咚咚咚……”
听闻脚步声,风年华是嘴角重新染上笑意的,但这敲门声响起,笑意又重新掩了下去。
小丫头向来我行我素,从不敲门。
“门外何人?”
听着门内大长老声音传来,丝萝手足无措,捏紧手中帕子回话。
“禀大长老,奴婢丝萝,大小姐让奴婢来给大长老送药。”
送药?
风年华微微思量,嘴角笑意灿然,连同此前那些有的没的,一并消了下去。
“进来。”
听到答应,丝萝方才进门来。
将手中的盘子,放到桌上,提起茶水倒了杯茶水,而后将药一同送到大长老案前。
“这是治咳嗽的药丸,大小姐在院外闻听长老咳嗽,命奴婢前去取来,看着您服下方能离开。”
瞧着丝萝战战兢兢地回话,风年华倒是了然。
小丫头一向霸道。
这吩咐倒是她能做出来的。
丝萝原以为会遭到呵斥,没想到眼前的大长老嘴角带笑,一句话都没说,取过药丸,合着一旁的茶水,咽了下去。
丝毫没有为难与她。
大小姐在院门前遇着她,吩咐这一通颇为强硬的话,丝萝不敢不从,只是没想到一向威严御下的大长老,竟也会有如此温和一面。
丝萝抬眸,看了一眼大长老,红着脸又慌忙低了下去。
这个人很年轻,却身兼天命宫数职,江湖第一大势力的天命宫,在其治下,可谓是风生水起,与姜国分足鼎立,势均力敌,实乃真正风华正茂的第一人。
不仅如此,还长得颇为俊美。
平日里,不苟言笑时,众人只觉得大长老威严无比,疏忽了这人绝好的容貌。
可今日,丝萝第一次见着大长老的笑意,像是那春日的湖水,一层层荡漾开来,舒缓却美不胜收。
即便见过世间男子,也免不了脸红心跳。
“本长老已服完药,你且回去禀告大小姐。”
“是,大长老。”
见丝萝退出门去,风年华感受着外头吹来的凉风,对着丝萝的身影又补上一句。
“夜晚天凉,照顾好大小姐。”
第二日。
冷易易在院中,埋头清除囚衣上污渍,奇木谷大夫能帮的已然帮了很多,这件衣服,今天便可得知老谷主到底留了什么在上面。
此事最令人激动。
她是等不及了,便在众人前去用饭的时候,独自一个人在这里继续提纯碘酒。
衣物血渍是清理干净,但是米汤已然过了太久,里头的淀粉不似奇子玉书写在白布上的汤头歌。
更纯粹的碘水,才能最大程度的保存下老谷主想要传达的一切。
她当日没能救下老谷主,此事若成功,也算对谷主的弥补。
虽然,人死不能复生。
“想什么,连饭都不吃了?”
风年华拎着食盒,朝着她走来。
“丝萝说,她替我取饭去,一会儿就可以吃了,风师叔,你这是?”
她才不会忘了吃饭。
但看着风年华的架势,她倒是瞬间明白,怪不得丝萝一直未到,冷易易挑眉道:
“风师叔,这些,从丝萝那里截胡来的?”
“嗯。”
您老倒是坦荡,丝毫没有掩饰意思。不过,她也正好饿了,搭把手将食物端了出来,一一摆在桌子前,瞧了瞧日头,随口又添了一句。
“师叔,要不要一起?”
她原是不想客气这一句的,怎奈这食盒里装着两双碗筷,加之用餐的人都没回来,可想而知,风年华一准没吃饭。
人家大老远的给她拎了过来,也不能太过分。
但她话没说完,抬头见着风年华已然坐下,气定神闲的吃着,一点都没跟她客气的意思。
“……”
你赢了,风年华。
果然,客气在风大长老这处,是一点意义都没有。
冷易易坐下,夹起一筷子的菜,在嘴里狠狠地嚼着,瞧着小丫头如此,风年华这嘴边笑意就没停下。
“大小姐,昨日你问过我,为何不接手天命宫。”
冷易易这边没吃完,没想到对面的风年华就搞定了,这看着挺高大的男人,怎么跟吃猫食似的。
“嗯,我是问过,师叔你也给过我答案,”她又不健忘,不会一转脸,就忘了,“师叔,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知道,大小姐为何你不接手天命宫?”
这话说的冷易易,突然觉得手里的饭菜不香了。
怎么兜兜转转,又回到她最头疼的地方,天命宫他逃都来不及,实在没心思做那劳什子的宫主。
“师叔,你看看,我不成气候这么多年,天命宫都好好的,不就说明有没有我,没什么两样。”
此前宫主的名头,倒是原主担着。
不过,依着原主的性子,多半天命宫琐事,还是要风年华出手。
“我个小丫头片子,原本一事无成,好在之前还有武功拿得出手,眼下武功失了大半,风师叔以为,若我重新为宫主,以何服人?”
她冷易易脸皮厚,二十多岁自称“小丫头片子”。
好在原主这张十六岁的脸,还是给了她底气,让她说起话来脸不红,心不跳。
风年华瞧着小丫头倔强的模样,一脸无奈。
“你倒是将此前自信,一并丢了去。”
从前的小丫头少了很多人情味,一直与他们不曾亲近,但是唯一坚持的便是不会让出宫主之位。
如今,倒是一切翻转了。
“我可没有失去自信,只是更加清楚自己的斤两。”
“你不清楚。”
风年华说完,起身离开。
这古怪性子,说走就走,说变脸就变脸。
好在她冷易易习惯了,她本就不是原主,没必要沿着原主的那条路,一去不复返。
即便在异世,这人生也是她自己的。
冷静心神。
冷易易起身,将一旁提纯较高的碘酒,刷在囚衣之上,而后与吃完饭,陆陆续续前来的众人,一同观察着囚衣上的变化。
半个时辰后。
众人依稀在囚衣上,靠着碘酒溶液,追逐着那些蓝色的轨迹,最终呈现出一副奇异的画卷。
“这……这是什么……”
没人认得。
冷易易看着那副奇异的画卷,长长舒了口气,而后双手背在身后,心情轻松的离开了。
这才是她想做的事:依靠所学,将事实真相找出来。
至于画是何意,就不是她冷易易的能力范畴。
这些,风年华不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