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屋内便暗了下来,笼罩在一片沉默之中。
百里流清强自睁眼,隐约中可以看见那道坐在自己床边的身影。
景澈目光中只有模煳的影子,百里流清的脸隐在一片阴影中。
我在。景澈握上他冰冷的指尖,他并不知道少年为何会忽然唤他。
若是有天我消失了,你会怎样。百里流清声音淡淡的,带着几分飘渺。
景澈看不见他的表情,也听不出他语气中的任何情绪,心中因为这句话而涌起了惶恐感,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温柔的说,仿佛在说一个誓言,我会去找你。
如果找不到呢
百里流清感觉自己的指尖勐然被握紧,一丝丝蔓延开,听他坚定的开口,你放心,不会的,无论多久我都能找到你。
是吗?百里流清唇角泛起了一丝微笑,半晌过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其实我很喜欢这里的生活。
鲜少听见少年吐露心声,明明什么也看不见,两颗心却没有任何距离,亲近而坦诚。
那我们就留下来,隐居起来,不再插手凡尘的事,好不好?景澈带着几分期待的问。
然而这句话后,声音却沉寂下来。
耳边听见了少年睡觉均匀的唿吸声。
他睡着了。
百里流清的睡眠一向浅,今晚竟还借着醉意沉睡过去,景澈借着月光,腾出一只手掌落在少年幽柔的眉宇间。
即使睡着了,他的眉依旧皱着,看起来睡的并不安稳。
景澈轻抚在他的眉间,仿佛想要那份不安抚平,心中涌起一阵心疼,到底是什么让你如此不安?
黑暗中,只听一声呢喃,我的流清啊
原本打算更一万的,发现貌似没时间了,尽量吧,单更的四天扇子一定会补回的。
第八十八章 期限
秀气的手指将景澈胸前的纱布拆了下来,伤口已经结了一道淡淡的疤痕,几乎痊愈了大半,只要不再受什么大伤,不出三个月想必就能痊愈了,也趁着这段时间,百里流清将景澈的旧伤也调制了一下。
景澈身体的受伤状况让医遍无数人的他也暗暗吃惊,旧伤暗伤不下六十处。好在他身体素质不错,并没有太大危害,经过自己的调理后,也算彻底清除。
见百里流清将纱布收了起来,景澈邪气道,在下可还没好呢,还是劳烦百里公子将为在下缠上纱布吧。
百里流清皱了皱眉,以他如今的伤口状态看,已经无需缠上纱布了,偏偏景澈不依不饶,非得百里流清再次为他缠上纱布才罢休。
拗不过他,百里流清只得将纱布重新取出来,微凉的指尖触碰在他的肌肤上。
一圈又一圈的为他缠上纱布。
相处之间,谁也没有提那晚的事,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晚过后,确实有些东西变了
咚咚咚
景澈刚刚将衣服穿好,门外便传来的敲门声。
目光有些不善的盯着竹门,景澈完全没有前去开门的意思,反倒是百里流清将药箱收好,前去开门。
门外是一身红色衣裙的俏丽少女,一见百里流清,脸上顿时涌起了一抹娇羞,轻声道,公子
苏儿。百里流清微微颔首,算是回应,有何事吗?
嗯。小姑娘点点头,哪里还有半分平日里的大大咧咧,完全就是一副怀春少女的模样,她虽然身着素衣,但是姿色确实不俗,带着几分淳朴,十分吸引人,今日我们村里有个小集会呢,很热闹,公子要不要去看看?
正等着少年的答复,却被一人横插进来,一把紫扇慢悠悠的格挡在两人之间,带着点点慵懒的话语忽然响起,不好意思,没空!
苏儿狠狠的瞪了一眼那摇着扇子的邪魅身影,嘟嘴道,我又没问你!
我答他答都不都是一样吗!景澈一把紫扇摇的虎虎生风,我们等会可还有什么事呢!
什么事?苏儿毫不让步,如今因为百里流清搬离她家的缘故,两月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少。
不方便说。景澈露出一口白灿灿的牙齿。
小姑娘赌气,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偏要知道!
景澈却不答她,懒懒的靠在竹门上,甚至还打了一个呵欠。
苏儿只得转开目光,看向百里流清,却见后者对她露出一个歉意的微笑,分明也是回绝的意思。
当下立刻委屈了起来,大眼睛浮起雾气,你、你们哼跺跺脚,转身跑了。
你又伤了一个佳人的心。仿佛早就预料到百里流清的行为一般,景澈以扇抵唇,邪笑。
百里流清斜睨他一眼,兀自走到桌前,将一张画纸摊开,淡淡道,现在伤心,总比好过日后伤心。
苏儿对他的心思,他也不是不知道,严格的说,他性子虽然孤僻,但是长年在外面行走,因为出众的相貌与气质,主动示好表达情意的姑娘不在少数,对于这方面多多少少总会感觉到。
百里流清对于这种事一向做的很绝,在他看来,与其给别人虚无缥缈的希望,倒不如趁早折断念想,这样对双方更好。
景澈笑了笑,倒也没说什么不好,盯着那道清冷的白衣,忽然酸不拉几的冒出一句话,你很受欢迎。
百里流清古怪的看了他一眼,这语气、这神态,分明就是一个置气的孩童!
有些好笑的道,你不也一样么
这话绝对不假,要知道景澈从出生起,几乎是在万花从过,身上围绕的美女那是源源不绝啊,他俊美、邪气、几乎是大部分少女心中夫婿的不二人选!
若是逍遥侯哪日发出消息要招亲,排队的佳人绝对是犹如黄河滔滔不尽。
可是他不要,他的从来都只有一人。
就是觉得不爽。景澈将自己的情绪表达的十分干脆,走到流清身边,取过砚台,开始为他研磨。
细细的研磨声,在屋内响起。
景澈见流清提起笔,出声道,什么时候为我画一幅画?
百里流清淡淡道,你知道我不画人。
景澈撒娇,偶尔一幅也无妨嘛~
这幅能迷倒万千少年的模样却打动不了眼前少年半分,留下一句,日后再说吧。
景澈一手摇了摇自己的紫扇,那百里公子可要记得,欠在下一副画呢,他日不还,在下必定追到天涯海角,哦,不对,就算还了,在下也会追到天涯海角。
景澈没有看见,少年因着他这话,手中的墨笔忽然一顿,垂眸的脸上浮起几许复杂和悲伤。
景澈在看他的画,他的画无论山水,花鸟都极富有灵性,墨笔之下,随心而动,不过几笔的勾勒,便可极具美感。
如今,二人自坠崖那日起,几乎已经过了一个半月的时间,日子过的倒也惬意。
平日,大多都是下棋看书、赏景作画、月下对饮,聊天品茶,远离了京都的那些勾心斗角阴算权谋,平静而安逸。
待得流清落停之时,景澈提议道,反正今日也无事,不如我们也去村子看看集会如何,正好添置一些食物。
好。将墨笔放好,百里流清并未拒绝,他凝视着眼前的笑颜,回答的有些干脆。
景澈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异样,只因少年的答应了自己的提议而喜形于色,那我们快去吧。
小小的山村,竟也十分热闹,小道上摆放了不少摊铺,各式各样。
人来人往中,忽然出现了两个少年,让周围的喧闹安静了几分,他们一个清冷的不似凡人,一个邪魅的宛如贵族王侯,原本欢腾的人群目光都集中在他们身上。
而这种目光,他们早已经习以为常。
毕竟,有些人的风度气质无论在哪里都无法被掩盖。
哎,流清,那里有饺子呢!景澈眼尖,看着一个饺子摊铺,想也没想带着流清就过去了。
那摊主是一个年过花甲的老妇人,眼力却不错,看着两个少年的朝自己的方向来,苍老的脸上堆上了热情的笑容
大娘,来两碗饺子。景澈笑道。
好,两位公子先坐下吧。大娘颤颤巍巍的应了一声,拿出抹布在桌子使劲的抹了抹,擦了好几遍才罢休,她怕玷污了这两个神仙一般的公子。
不多一会,两碗热气腾腾的饺子便端上来了。
量多饱满,香气直勾起人的食欲。
大娘将手放在围裙抹了抹,将酱油和姜蒜送他们桌上,公子直管吃,不够在跟我说。
谢谢大娘。百里流清含着轻笑,对大娘言道。
也许正是因为他平日极少笑的缘故,他这一笑,眉眼清丽如斯,如同悠然远山青,散去几分冷霜,竟让人看得发怔。
周围不少人停下脚步,目光呆呆的看着那清冷的白衣公子。
不碍事。大娘半晌回过神来,叹气道,两位公子生的可真俊俏啊,之前在苏儿家住过吧,不知道打算在这里呆多久?
村子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苏儿家曾经救回了两个身负重伤的少年,而这两个少年一看就知出身不凡,这小小的山村又能留他们多久呢?
我们可喜欢这里了。景澈笑嘻嘻的将为流清倒了一小碟的酱油,搞不好会一直留在这,你说是吗?流清
少年静静看着他,却觉得那笑容有些刺目,如今两人已经在这已经快呆到两个月了,两月之期,宋帝寿宴将至,退位的时间亦到了。
眼中流露出一丝悲戚,他轻轻道,是呀
如果可以,他多想留在这,过一世清闲日子,可他不行。
正如他之前对怀远方丈所说,有些事可做,有些事不可做,有些事却不得不做。
而他就是有着一些不得不去做的事。
因为他是百里流清,所以不能任性。
这四个字背负了太多,该背负的、不该背负的、这近两月以来,已是自己最大的任性了。
能留这里最好哩。大娘脸上的皱眉几乎笑成了一朵菊花,我们这虽然穷,但是胜在清净,姑娘也不错,两位公子若是留在这了,不知道哪位姑娘有福气,能嫁给你们。
景澈吃了一个饺子,邪气的笑容不散,娶妻生子,在下可没有打算,在下已经有了意中人。
有了?大娘好奇问道,是谁不仅是她,周围的路人也纷纷竖起了耳朵,想要知道究竟谁这么有福气,被这俊美似天神的少年看中。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景澈神色温柔的指了指眼前的少年。
百里流清面不改色,甚至还优雅的抿了一口汤,这景澈是仗着自己不会杀他,越来越放肆了,心中纵然恼怒,也是无可奈何,他向来不会在人前隐瞒对自己的喜欢。
隐隐为老人家的身体担忧起来,不会被景澈这话吓出病吧
事实证明,这个小山村的乡亲们心脏还是十分强大的,竟然没有一个倒下,只是面上出现了惊叹的神色。
大娘不可置信一般指了指景澈,又将手指转到百里流清身上,你说你喜欢他。
是。景澈闲闲在胸前摇着自己的扇子,毫不忌讳。
可是、这个公子是个男人啊大娘疑惑道。
那又怎样?景澈邪气道,只要我喜欢就够了。仿佛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转过头,忽然跟少年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在一起。
若说百里的流清的目光是复杂。
景澈的便是从未改变过的温柔和深情,他的眼中只有流清,再也容不下其他一分。
不知为何,周围的一切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着他们,这一幕也许永远都印进了他们的脑海中。
时隔多年,还是会想起这个邪魅少年看着那个雪衣公子的目光。
温柔的、、深情的、甚至带着淡淡的孤寂,永远也无法被时光磨灭。
第八十九章 骨气
顺安府。
阴冷的暗牢,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
夕阳透过小小的窗口照在两道人影上,带出了凄厉的色彩。
泰叔叔,呜呜,你没事吧?小小的人影满脸担忧,大眼睛带着几分惊惧看着那道倒在地上的身影,好多血啊,小豆腐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泰叔叔流这么多的血,小手使劲摇晃着玄泰。
我没事。玄泰脸色苍白,嘴唇干裂,身上满是干涸的血迹,伸出手摸了摸小豆腐的脑袋,嘶声安慰道,叔叔没事,小豆腐别怕!
我不怕!小手紧紧的抓在玄泰的衣服上,小豆腐亮起一道光,小豆腐知道,公子会来救我们的他在心中默默的念着,公子,公子他一定会来救自己和泰叔叔的。
听了他带着几分稚嫩的话语,牢房中忽然传出来一声轻嗤,你家公子早就死了,竟然还指望他来救你们,痴心妄想,要想活下去,趁早交代,你们东干国的暗兵藏在哪里!宋子青坐在椅子上,目光阴鹫的盯着二人。
如今百里流清坠崖,三哥带来的重兵驻扎在护城河岸,只要二皇子宋子珩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大举进攻皇城,逼宫退位。
唯一让宋子珩心忧的是百里流清的势力还在南陵京都境内,只要他的势力一日不除,他便一日放不下心来。
几番都对玄泰大刑逼供,都没能让他吐出半个字。
你!小豆腐涨红了脸,狠狠的瞪着他,你才会死,公子一定还活着!
哼!宋子青扬了扬手,将他给我带过来。
是!立刻上前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反扣住小豆腐的手,将他抓到了宋子青面前。
你方才说什么?宋子青冷冷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