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感觉自己才睡下,门就被大力砰砰拍响。
吴霞夹着被子鼾声如雷,睡得跟猪一样,慕槿只能自己起来开门。
门后突然出现个人影,小柳蹬蹬往后退两步,看了眼头顶的太阳抚了抚胸口,“大中午的你装什么鬼吓人!”
慕槿默了一下,“大中午的怎么不让人睡觉。”
像勾栏院这种地方基本都是晚上才开业,白天歇业休息。连里面的人也不得不过这种日夜颠倒的生活。
小柳横眉怒目,“谁让你们一早抬完水就走的,栖云公子洗完后都找不着人放水!要不是栖云公子好心,你们哪还能睡到大中午,现在赶紧跟我去房里把水抬出去!”
“总得让我先穿身衣服吧。”
小柳这才发现慕槿身上就穿了一件单衣,连肚兜都没穿,她腰虽粗,可胸前两颗明晃晃的肉球也大得惊人。
他脸瞬间就红了起来。
慕槿转身把门关上,一边换衣服一边催吴霞。等衣服都穿好了,吴霞还把头蒙进被子里。
“快起来,人就在门口等着呢。”
“哎呀,不去不去。”吴霞紧紧抱着被子,连眼睛都不耐睁开。
慕槿想了下也没动她,自己出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看到只有一个人出来,小柳整个脸拉下来,因龅牙凸起的嘴唇也更凸了。
“莳花楼申时开门,不到点她是不会起床的。”慕槿打了下哈欠,“别老拉着脸,小小年纪看着比金爹爹还老。”
小柳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你,你这个猪头脸还有脸说我,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
说罢狠狠跺了下脚,掉头就走。
慕槿摸了下鼻子跟在后面,路过厨房的时候瞄了一眼。
这个时辰厨房也才开始起来忙活起来,厨娘还在和面,连馒头都还没开始蒸。
她失望地叹口气,也不知道栖云这么早起来做什么,连个早点都没的吃。
然后她就看到那人面前摆了一整桌的早点,小米粥,驴肉火烧,糯米烧麦,韭菜盒子,还有煎的香脆金黄的薄饼。
一颗淡青的咸鸭蛋对半切开,流油的黄心融进粥里再轻轻搅拌混匀,那筷子又夹起一片香脆的薄饼,放到嘴边。
咔嚓——
慕槿应声咽了下口水。
她还真有点佩服小柳,没比她们睡得早,竟还能爬起来准备这么一桌子早点。
“栖云公子,那个吴龟娘还在赖床怎么催都不起,她根本就没把你放在眼里!”小柳一进来就打报告,小嘴叭叭个没停。
倒是栖云公子听完后好似也不怎么生气,“既然如此就让她一个人把活都干了。”
小柳一愣,转头催她:“听到了没有,还不快开始干活。”
慕槿应了一声,手上提着两个空木桶往屏风后走。
“等一下。”栖云突然开口。
慕槿便停了下来,“栖云公子还有什么要吩咐吗?”
他放下筷子,捏着帕子一角轻轻摁了下嘴,一举一动都说不出的文雅,宛若窗外在徐徐清风下展露的樱花。
“就拿这个舀水吧。”
慕槿难以置信地看着桌上被掏空的蛋壳,“就这个?”
“怎么,有问题吗?”,栖云终于转过头来,明丽到耀眼的五官,连眼里的恶意都很动人心弦, “要是觉得蛋壳不好用,不如就用手?”
慕槿深吸一口气,“栖云公子是因为今早那几句话而生气的吗?那我完全可以道歉,之前是我有眼无珠了,栖云公子之姿不在拂尘之下。”
“呵。”栖云笑了,露出的牙齿有点像犬类,尖尖的却并不吓人,“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搬水而已,这不是你们龟娘分内之事么。”
“用蛋壳舀不完的。”
“那就慢慢舀,正好今日我休息,有的是时间。”
慕槿走到桌前捏起那两只对半切的蛋壳,感觉稍一用力就碎了。里面被挖得很随意,粘了一圈蛋白,看着空间就更小了,唯一的好处是可能不会漏水。
“啧。”栖云身子突然往后仰,目光挪到窗外, “你这张脸看着可真是倒胃口。快走快走,别污染了我的眼睛。”
慕槿抿唇,意味深长道: “驴肉火烧韭菜盒子,公子是该好好用膳补一补了。”
栖云倏地回头,咬牙道,“小柳盯好她,务必确保桶里的水一滴都不许剩!”
“是,栖云公子。”
小柳很听话,跟到屏风后一瞬不眨地盯着慕槿用两瓣破蛋壳一点一点地舀水。
舀了半天浴桶里的水没见少,他先悄咪咪地打起哈欠。
他晃了晃脑袋本想提一提精神,可眼皮却越来越重。
“累了就坐这儿休息一会。”慕槿指了下浴桶旁的脚凳,“我好了会叫你的。”
“想的美!我睡着了你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地舀水的!”
慕槿没作声,她还真想过直接用木桶提水。
小柳看她还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由怒道,“你就不能舀快点,这一下一下的要舀到什么时候!”
慕槿突然就笑了:“这到底是在折磨我还是折磨你?”
小柳一时就噎住了。
“舀太快了等会手累了也舀不动,还不如这样慢慢来,反而更持久。你们作为男的应该更懂这个才对。”
小柳气鼓鼓地转开脑袋:“女流氓!”
慕槿还是按自己的节奏来,她觉得要是这样舀一整天也不是不行,在外面一直看场打杂也没多轻松。
等她快把一桶水装好的时候,腿上突然搁了个温热的东西。
低头一看,小柳屈膝坐在脚凳上,脑袋竟歪到她大腿上,张着小嘴睡着了。
这样看着那张小脸倒也有了几分可爱。
但十四岁太小了,毛都没长齐。
“小柳!”
“诶!”
小柳倏地惊醒,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整个人蹦跶了起来,脚凳在地上刮出刺耳的声音。
“来了!栖云公子。”他瞪了慕槿一眼,快步走出屏风。
“做什么这样惊惊乍乍的。”
“没,没什么。”
“你把这些拿去吃吧,我去补个觉。”栖云伸了个懒腰往床边走。
小柳双目放光,“谢谢公子!”
慕槿透过屏风看到栖云侧卧在床上,好一会儿都没动过,似已经睡着了。
她把蛋壳扔进浴桶,拎起另一个木桶舀水,直接提了两桶水出来。
小柳正往嘴里塞了两片驴肉,看到她有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慕槿朝他微微一笑,脚步走的又轻又快,不等他反应就到了门口。
要关门的时候,她听到栖云唤道,“小柳,过来给我捏捏肩。”
慕槿把门轻轻合上,也没听到小柳后面怎么说。
叁楼还算安静,但是一楼台上已经有人开始弹奏,四周零零散散坐着几个客人,有小童穿梭着上茶酒摆菜肴。
走到二楼,金多玉从一楼上来把她拦住:“你怎么回事,栖云把你叫去半天做什么了。”
说着目光还上下把她打量一遍。
慕槿苦笑:“金爹爹救我,我一早滴水未进就被他叫去抬水,还是用他吃过的蛋壳舀水!我就舀了这么两桶手都快废了。”
“就这事?”金多玉虽年过四十,却保养得极好,微扬的眼尾还能窥见年轻时的风采,一身青衫不像坑蒙拐骗少年的花楼爹爹,倒像是育人教书的儒生。
“哪能啊,浴桶里还有一大半呢。金爹爹要是不可怜可怜我,我怕是要舀到月上树梢了。我这手要是废了以后还怎么替金爹爹做事啊。”
金多玉用扇子轻轻打了她一下:“我看你这张嘴不还挺能说的嘛。”然后用扇子捂着脸低语,“栖云近日风头正盛,我也不能不给他面子。你且让他出出气,总归只是舀水还不比外头轻松?”
慕槿唉声叹气,“金爹爹的心莫不是金子做的,可真硬。”
金多玉笑着睨她一眼,“我让厨房备了阳春面,还给你加了牛肉。“说着他突然一顿,语速加快,”记得吃完就回去干活。”
然后便迫不及待地转头下楼,还在台阶上声音便传了出去,“这不是卫娘子嘛,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可真是稀客呀。”
慕槿往楼下看去,刚从大门走进来的是卫紫薰。
花朝有名的富商,今年不过叁十出头,但长得还算白净秀美,出手更是大方。
有时候比那么名门贵女更得那些公子们喜欢。
金多玉当下便搂着她的肩膀,贴着人耳旁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笑得极为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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