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因为细川藤孝透露的信息而早有防备, 只是因为误判了时间导致局势骤然紧张,但事实上情况之严峻还是出乎明智光秀的预料。
越前与美浓的国土完全被近江隔开,哪怕打退了织田,越前也无法进一步扩大自己的领土,因此在与浅井联手后, 朝仓派出了万人余的军队,哪怕这一数量已经越过了浅井能调动的全部部队, 但其实对朝仓来说还不算多。
姊川之战里, 朝仓这万人余的部队,也伤亡惨重。即使是浅井和朝仓再度联手,能派去宇佐山城的人数大约也只在万人以上。
这是明智光秀一开始的预估, 但实际上却是从姊川之战的惨状更深地体会到了织田的威胁, 朝仓这一次终于倾尽全力,再度从越前调配人马, 组成了三万的军队!
宇佐山城原本只有五百人而已, 在三郎回岐阜之后才加调了一千人过去。但不管是五百人还是一千五百人,在面对二十倍的敌人时, 都是绝无可能获胜的——除非织田家要派出全部主力来这里!
但不说摄津和宇佐山城的距离, 单就这恐怖的倍数差距, 织田家除非主力出动,否则绝无战胜的可能。失去了宇佐山城,织田家就被阻断了道路, 必将遭到截杀。但前来宇佐山城、以此为主战场, 那也是以疲兵对战对方早有准备的精兵, 胜负难料!
更别说还有摄津的威胁,一旦织田撤出,京都就有失守的风险!
宇佐山城失守还有挽回的余地,但京都失守就满盘皆输!
哪怕对宇佐山城实在是意义重大,与京都相比,孰轻孰重却是一目了然。
不管是森可成的部下,还是浅井朝仓的联军,都已经看穿了这一点。
但是在宇佐山城里,即将面对三万强敌的森可成本人,却是一点都不符合现状的、十分自信坦然的态度。
“我的儿子兰丸之前给我来信了。说是承蒙殿下的照顾,和兄弟一起去参加了津岛那里的祭典。晚上的时候,河边的树都挂满了灯笼,将四周照得如同白昼,河水就如天上的银河一样闪耀。”
“森先生,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浅井和朝仓正趁着夜色往这里疾行啊!”
“可惜的是,津岛的祭典我因为守城没有参加,之后又与殿下一同攻打横山城,在姊川的战斗结束后又要回来驻守宇佐山城,所以直到现在也没有回家。兰丸比起他的两个哥哥,文采要更出众一些,虽然只有六岁,但写的信已经能将景色托到我的面前了。”森可成挥了挥手,示意焦躁的臣下冷静下来,憨厚的脸上依旧带着满满的笑意,“真好啊。这么一来,我们也算是看过祭典了。这样美丽的景色,终于能成为我们一家人的回忆了。”
这样满怀自信的、坦然无畏的态度,就像一只巨手一样掐住了在场所有人的脖子,逼的他们难以喘息。
“可隆在手筒山城战死,不过好在还有长可。多亏了兰丸的信,让我知道长可虽然才十几岁,但已经有了过人的勇武,未来也是必定成为出色的织田武将啊。”
森可成继续道。
“森家的未来已经不必惧怕了。殿下将宇佐山城托付给我,为了他记挂森家的恩情,我也要为他阻拦浅井和朝仓上京的脚步!”
终于摸到了森可成话中的深意,原本因为可能被织田放弃的、森可成的部下,终于振作了一些,迟疑道:“但是,兵力的差距太大了。如果是正面对决的话,一个照面就会被击溃,更别说什么拖延时间,等待援军……守城不出的话凭借地利能拖延两天……”
但是就算织田家想要派出援军,也不可能在两天内赶到!
不止是宇佐山城与远在摄津的、织田军本阵的距离,更重要的是根据那边传来的消息,石山本愿寺趁着涨潮,决堤引水,将两军的战场化为了一片沼泽!整个织田大军都被困在那里了!
更别说守城不出的话,这样消极的姿态首先就会影响士兵的士气,宇佐山城也无法容纳那么多士兵在城内。如果想要牺牲部分来保证另一部分兵力存活,不说其他,士兵就会先哗变!
宇佐山城虽然修筑了防御工事,但原本的用意只是防御和监视京都。要拖延时间,还要守住城,先做到这一点何其困难!
“不能小看我们的殿下,他的每次行动,都是出乎常人意料的快。”森可成道,“也不用怀疑殿下的宽厚。如果浅井的目的指明了是京都,我们的殿下就一定会从根本上扼杀掉他们的希望……然后,就会来援助宇佐山城。我们要坚持的时间并不会太久。”
森可成终于站起身,脸庞在天空骤然划下的闪电中也显得无比沉稳,他做出了决定:“你们带着一千人,在这里守城。我带兵五百,去对敌人发动奇袭。”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惊觉森可成之前的话里……竟然透露了那么多甘心战死的信息!
“殿下愿意将至关重要的城交给我,我也必须拿出让所有人大吃一惊的战果,好让天下人知道,殿下曾做出‘让森可成守卫宇佐山城’的英明决定。”森可成憨厚的脸上带着坚定的神情,圆圆的眼睛就像是泛着光一样,“——诸位,与我一同放手一搏吧。”
“我们的殿下,绝不会止步于此!因为他是自言要夺取天下的织田信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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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正在宇佐山城的森可成和他的部下,原本不会这么快接到摄津那边织田家主力的消息。
但在横山城的竹中半兵卫发现了浅朝联军的意外移动,飞快的给三郎去了信后,三郎就再度动用了神奇的信使——别名刀剑付丧神,让他们给宇佐山城带去了写明情况的信件。
刀剑付丧神到底还是十分有自觉的存在,再加上三郎从没有瞒过他们军事上的事情,也时常让他们送信,因此这一次他们也就完全没有迟疑,带着完好未拆的信到了宇佐山城……
谁知道信里写的是这种要命的东西啊!
并不是说这份情报不重要,而是它太重要了,重要到几乎足以改变宇佐山城的战局。历史上本愿寺在九月十三日参战,浅井和朝仓在其后三天内组织起三万大军,朝京都进发,攻打宇佐山城。森可成向京畿去信求救并带兵伏击浅井朝仓,因为初战告捷,再加上得到了织田信治和青地茂纲的两千援军,才在之后死死拖住三万大军两天,最终在九月十九日力战而亡。
在森可成战死后,浅井朝仓绕道挥军而上,织田信长在九月二十二日才知道有关宇佐山城的消息,二十三日才从摄津匆忙撤军——
随后因为消息传达太快,在竹中半兵卫发现浅井朝仓动向的时候就快马派信给三郎,三郎直接信了并且派刀剑男士远征到宇佐山城,使宇佐山城的守城大将直接知道了目前织田家撤退不能、无力救援的现状……
宇佐山城之战之所以能坚持四天,全靠他们明白宇佐山城是极为重要的交通要塞,织田家一定会前来增援。
然后三郎居然就这么告诉了他们残酷的事实啊!告诉了他们不可能等到援军了啊!
这个事实居然还是由刀剑男士亲手送过去的啊!
宇佐山城的其他将领差点就深陷绝望消极作战了啊!如果不是森可成突然来这么一下,宇佐山城著名的守城之战就要变成浅井朝仓的破城之战了啊!
在有个主君为织田信长的前提下,不管是主动还是被动,刀剑男士们都接触了太多军政上的东西。除去个别榆木脑袋,剩下的几乎都或多或少地窥出了这次差点完全换个结果的险境。
一时之间竟然是不知道该夸三郎御下有方,这种情况下森可成还愿意为他死战;还是该后怕差点改变历史,连检非违使出现前的漫天阴云都看到了。
好在在迎来检非违使之前,历史回归原位了。
“——这样看来,简直像是有什么保护机制一样。”
鹤丸国永靠在门上听完了森可成激昂宣言的全程,也看到了原本应该划破天际的闪电和天空重新出现的明月,忍不住这样说道。
“啊呀,原本还以为要先和检非违使战斗,吓了一大跳呢。”
“没错。”回答他的是宗三左文字,“只有过了某个界限,才会有反应。在界限之内的改变是可以允许的。”
不管是刀剑付丧神以“甲贺忍者”的名义提前两年出现,还是金崎城浅井假意说要劝降朝仓的书信,历史并不十分严格的按着他们知晓的那样发展。
这就像是一条绷紧的皮绳一样,始终指向同一个方向,但皮绳具有弹性,可以容许拉扯和弹动。
但也因为皮绳已经绷紧,所以只能容纳微小的变化。
“总觉得有什么不知道的事藏在里面。”白发金眸的太刀笑着,“比起找出规律,我还是更擅长制造惊吓。”
“所以?”
“所以虽然没能对上检非违使,在之后要来的时间溯行军里,让我当队长吧,近侍宗三左文字先生。”对着宗三左文字眨了眨眼,刻意用尊称来调侃他的鹤丸国永道,“我可是听到了哦?所有刀剑部队编成暂时交给你。”
“……队长已经由那个男人先定下了人选。”
“那先说出来也无妨?毕竟也就是这几天的事——而且这次大家都来了宇佐山城。”
织田信长的身边,终于并不稀有地呈现了,一个刀剑男士都不在的、让人怀念的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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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消息传的太快并不是好事:)
因为这改不了森可成的结局(不是)
森可成一家是这样的。他本人在这次战斗中身亡,他的长子可隆在1570年攻打朝仓手筒山城时因为深入敌阵身亡(金崎殿后之前),次子长可在1584年选择了羽柴秀吉跟随并在小牧长久手之战里身亡,三子森兰丸、四子森力丸、五子森坊丸,均死于1582年本能寺之变。六子森忠政(1570年出生)最终成为德川家家臣。
——
鹤丸:到底有什么不知道的事藏在里面呢?
作者:论平行宇宙发展中弹性形变量的重要作用以及折叠宇宙态中量子牵引下的连锁反应。现在我告诉你了,以此为题写一万字论文给我。
鹤丸:太惊吓了,我什么都没听见,我出阵去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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