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时候再去猜测明智光秀到底是不是那个真正血染长岛的人,去猜测三郎是不是又一次被世人误解, 似乎已经不具有多大意义了。
因为那两个人的目的是完全一样的——一样的帮助“织田信长”夺得天下!
如果说三郎本人并不介意以这种方式铺成自己前往梦想的道路, 那么对已经能够窥见这一次的历史也将无波折地、自然地成为他们记忆中的样子的刀剑男士来说, 又有什么置喙的余地呢?
“去帮我带话给小光。”三郎最终以这样理所当然的命令口吻结束了这一话题,“随便他怎么做——总之,把长岛给我就行啦。”
这样的命令并不具有具体的方位,不是能强制刀剑付丧神去执行的命令类型。但是原本就是因为对明智光秀的做法心生疑惑才选择前来寻找三郎的鹤丸国永, 一时之间也没有办法生出半点拒绝的念头, 只能笑容微敛、无可奈何地说道:“——真是的,我完全做了无用功啊。我会好好传达过去的。”
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既出乎鹤丸国永的意外,又仿佛正在意料之中。三郎与明智光秀之间的信任深重到即使换一个年代也让人难以想象,尤其是双方又有这样奇妙的身份差距以及未来之路,之间的情谊会纯粹无暇才是让人既觉得美好、又觉得忌惮的事。
一边渴望着天下,一边又将至关重要的事情交给足利义昭上洛时才见到的明智光秀。
不, 应该说,会信任与自己相貌一模一样的人, 本来就是最奇怪的事情了吧。难道说, 这就是织田信长的人格魅力与魄力?
还是说……织田信长会如此信任明智光秀、笃定对方不会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其实是另有原因?
白发金眸、姿容出众的太刀站了起来,笑容因为略微收敛而少去了平时的灿烂与亲近,看起来很有些不惹凡尘的出尘之姿。他没有进一步地去推测明智光秀与三郎之间可能有的各种联系, 而是轻巧地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就朝着三郎挥了挥手, 转身重新拉开帐子:“那我就出发啦。”
“咦,不休息一下吗?”
外面正是白天,因为已经是八月,日头格外的烈,几乎将坚实的土地都晒出让人有反光的错觉。这样炽烈的日光下,鹤丸国永掀开帐子的动作自然是不能被忽视的,一瞬间就有阳光透进他的身体落到原本属于帐中的地面上,在地上投出一个淡淡的、让人难以察觉的影子。
“我也这么觉得——这一身可真是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赶路。”对于三郎讶异又自然的问题,背对着审神者的鹤丸国永已经面对着阳光眯起了眼睛,只微微睁开一点小缝的双眼里隐约露出的金色瞳仁越发显得流光溢彩。
他的语气仍然轻松自然,是与以往一样的风格,但说出来的话并不是什么轻松的戏语——就算是金属,也是能被太阳晒到烫的。从金属之物中化形的刀剑付丧神,无论是生存方式还是身体构造都贴近于普通人,对于冷热的感知或许会迟钝许多,但也没有到一点感觉都没有的地步。
而且被以人形召唤而出的时穿着的衣服、对刀剑男士而言也是真实存在的——因为同样是靠审神者以灵力织就而成、自出现时就裹在身上的衣物,某方面而言就是刀剑付丧神最合适的盔甲了。目前织田家本丸还没有真正全身都穿着盔甲的付丧神出现,但无论是衣着像是神父的压切长谷部、还是一身风衣的加州清光、又或者斗篷别着牡丹的歌仙兼定,衣服上都佩有类似肩甲和手甲的东西,看起来倒颇似装饰品。
这些看上去完全就不像盔甲的盔甲,同时因为刀剑男士们性格、刀派、经历的不同而有所区别。
而鹤丸国永……只能说,这是一个看起来在冬天都能过得很温暖的男子呢。
对于冷热再迟钝的感知,也耐不住气温上的不留情。来的时候就已经充分地体验到了高温的可怕之处,再加上衣物虽然是依托审神者的灵力才得以具现,但确实是能发挥作为衣服最本质的作用,身姿飘逸却实实在在地穿得严实的鹤丸国永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段出去。
只是太刀的特性限制了他的出行时间。如果现在不能立刻出发的话,那么夜晚难以视物的时候就更难找到隐蔽的落脚点——虽然不想承认,但比起大部分都肖似人类的时间溯行军,目前不能为人所见、却又能触碰东西的刀剑付丧神才是更能引起慌乱的那一个。
“现在穿得就已经够厚了,实在不想再加一身。”他笑道,“而且,主公也想快点告知明智先生吧?”
“嗯?我无所谓啊。”三郎回答道,“反正不打算阻拦小光,慢一点告诉他也没关系。是鹤丸自己想去吧——很喜欢小光吗?”
“……被您这么一说,或许真的是这样。”鹤丸国永说道,“因为他和主公一样,是相当出人意料的角色。”
大概是被三郎的话唤醒了什么记忆,白发太刀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也是性格糟糕的人。”
三郎无意识地张开口,露出了惊讶茫然的表情。他眨了眨眼,一双眼睛带着孩子气的天真疑惑:“你是真的这么觉得的?”
明智光秀的温和善良不是很明显的吗?!
“作为被优待的人,您大概是察觉不到的——不过,明智先生恶劣的一面确实存在……应该说,不管是人类还是付丧神,又或者是时之政府,都存在这一面。”鹤丸国永说道,在已经有人发现帐子掀开、准备过来关拢的时候松手走了出去。
帐门在他身后轻飘飘地垂下,隔绝了里面的人以及付丧神投注过来的视线。已经身处帐外的鹤丸国永一手提着本体,慢悠悠地继续说道。
“就算对我们来说是‘历史’……但是,刀剑原本就是生活在过去的物品嘛。如果说主公实在是个难以看透的人的话,为了日后,去明智光秀身边也是一种策略——哈哈哈,这样的奇袭也不赖吧?”
里面的人与刃有没有听到,这就不是鹤丸国永要操心的事情了。经历了多天的赶路,他的外套只是略沾了点灰,形容中的狼狈也在见三郎之前就已经抹得一干二净,但真的要比较起来的话,他距离以往精力十足的模样还是差了许多,可见长途跋涉对他来说并不像说的那样轻松。
然而鹤丸国永心里也十分清楚,真的要去见明智光秀的话,只有他是最合适的。
宗三左文字的毫无动力就不用多说了。撇去他与宗三左文字,目前参加了这次织田家对伊势长岛的攻伐的所有刀剑男士们全都算得上是新人。需要面对的明智光秀确实是如三郎认知中一样的温和角色,但偶尔为三郎而呈现出的冷酷与杀意已经说明这个男人并不简单。
即使鹤丸国永自己也不认为能将这位因为诸多历史事件而被掩埋住光辉的名将看透,但至少目前而言,明智光秀的认知是“刀剑付丧神能帮助三郎”,而刀剑男士的使命是“维护历史”,这已经足够让他能占取先机了。
……这样错综复杂的头脑博弈,要是持续时间长一点,哪怕是刀剑付丧神也会觉得吃不消的。
“接下来就看运气了——还有长谷部他们,希望能快点回到岐阜……不然光凭现在几个人根本没办法考虑到全部东西。”
摸着下巴歪着头的白发太刀嘀咕道。
水面上淡淡地映出了一点模糊的白色影子,随后就在泛起的波澜中被揉得粉碎。他没有再去看帐子,身手也是轻盈矫健,很快就到了制作军粮的地方,轻车熟路地踮着脚、在埋头制作的足轻不注意的时候从边上垒起的打饲袋里抽出一个。
取得了赶路必需的干粮,他也不打算再停留在津岛,当即朝着与来时一样的道路,往篠桥城的方向前进。
……只是,等鹤丸国永再出现在明智光秀面前的时候,大部分的织田家部将都表现出一副愿意听从明智光秀命令的模样,这反倒是给鹤丸国永的惊吓了。
完全不知道这是因为自己的战术被曲解成了三郎的授意,听完了鹤丸国永传达过来的话后,虽然表面上察觉不到,明智光秀却是实实在在的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做好了被三郎事后责问的准备,但再一次的,这位主公给予了他信任。
这沉重的信任几乎压得他难以喘息,但也同时让他感觉十分轻松自在。这两种矛盾的感受交织着出现,让明智光秀颇有些煎熬。但因为心中早早地将自己定为家臣、连子嗣都能断绝关系,比起煎熬,仍是畅快占据了上风。
他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事。
帮助三郎夺得天下……便是他此生应做之事了!
本着这种想法,在篠桥城也最终陷落、只有屋长岛城、中江城和长岛城被久困不下的时候,明智光秀终于不再坚持困守的策略。
他同意了长岛城一揆军的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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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此鹤丸国永加入明智光秀阵营——我开玩笑的。
这个历史事件真的太难写了,一不注意就可能让小光形象崩塌……更让人难过的是,写完伊势长岛我才猛然惊觉,为什么我不直接跳过去或者一笔带过呢……
果然是考据考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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