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制于三郎完全不可能预料得到的行动, 山崎专柳斋根本没有在岐阜多待的可能, 很快就带着被强塞过来的小判踏上了回程的道路。而在他走后的六月二十六日, 三郎就踏上了上洛的路途。
……五月二十五日回来,六月二十六日出发, 三郎的行程还真的是稳稳的卡中了明智光秀说的“一个月”啊。
不管三郎的行动力到底高到了什么地步,明智光秀的预计还是没有错误的。武田胜赖战败的消息在一个月的时间里已经传扬开来,连带着三郎的上洛也平白多了不少威慑的成分。
武田胜赖之所以会出兵、继而展开历史上著名的长筱之战,得益于足利义昭给予武田家铲除织田的“大义”。而与足利义昭仍未撤去的“征夷大将军”的身份能相互对抗的, 只有高高在上、名存实亡的朝廷。
至于为什么是长筱之战胜利后才上洛,又为什么非要拖一个月的时间……嗯,这种细枝末节中的政治心机就不用详述了吧,反正作为主角的三郎是不见得明了其中深意的。
“总觉得这次大家都好欢迎我。”
以这位织田家家督的谜一般的政治敏感度, 也就只能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这种程度了。
“那是因为您的才能十分出众,已经受到世人认可了。”明智光秀回答道。
“……小光有时候夸起人来也会让人起鸡皮疙瘩呢。”
对于明智光秀真心实意的夸奖,三郎也只是搓了搓手臂,身体力行地表现着对这种过度赞美的不适应。但是事实上,在三郎上洛途中以及上洛后,他受到的待遇和以前相比已经不是区区一个“受欢迎”能够形容的了。
织田家在三郎第二次上洛——即护送足利义昭成为征夷大将军的时候,就已经慢慢地将京都的统治纳于手中。之后因为松永久秀的反复背叛以及信长包围网的成形等等受到影响,但是仍然能够算是京都实际意义上的掌控者。对于“织田信长”其人, 朝廷的认知还处于“为人温雅但作风狠辣”上, 但民众们却是一开始就没对织田家的家督抱有什么恐惧心。甚至是织田信长被指为“佛敌”, 这些普通人们也没有畏之如虎。这一次上洛途中于关原涌现的难民, 也是并不害怕接近织田家的军队, 并且还得到了救济的食物。
只是民众如此,不代表京都的公家之人也是如此。正是因为织田信长(明智光秀)在朝廷上表现得举止得体、态度温和,才更让他们为织田信长暴露出来的血腥手段感到心惊。之前在三郎想要取得兰奢待的时候,这种畏惧的态度也是他们迟迟无法决定是否应该应允这一请求的根本原因。三郎虽说完全将这种事情丢给了明智光秀应对,但是公家的战战兢兢,也并不是一点都没有被他察觉。
啊察觉归察觉,他完全没有当回事就是了。
作为意欲天下的人,其他人的态度从来就不在三郎的考虑范围内。不管是足利义昭之前对他的忌惮,还是现在朝廷对他的畏惧,不管是否对他的脚步造成了阻碍,统统都是三郎从一开始就完全放弃的东西。就算织田家目前已经不断壮大、成长到了难以叫人忽视的地步,也不得不说三郎夺取天下的手段仍然十分的简单粗暴,以单纯的力量上的“击溃”作为争夺的条件,而疏于对人心的把握与操控。
在这个重视武力实力的战国,他的路线不能算错。但是之前遭受到的数次背叛与包围,似乎也不能算是全无理由。
总之,朝廷对三郎这种兼具依赖与恐惧的态度已经是三郎十分习惯的了。这一次的上洛也和他以往的风格十分贴近,上洛的速度飞快,朝廷的问题也是一如既往的交给明智光秀……改变的不是三郎、也不是明智光秀处事态度,而是朝廷本身。
大概是终于确认了织田家如今的地位与势力只会越发庞大、织田家又有完全足够供给朝廷的强大财力,这一次的朝廷对三郎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善意。不仅仅是如明智光秀猜测的那样,给予了三郎升官的任命,甚至还让正在位的正亲町天皇的第一皇子诚仁亲王为其表演蹴鞠。
……能做到这一步,朝廷也是很不容易的呢。
捉襟见肘的朝廷还要靠织田家来提供经济支持,自然没有什么能给予织田家的东西。兰奢待这种名贵的象征物也已经让织田信长取走了一次,短时间内不会有第二次的可能。朝廷能拿得出手的,也只有空头的官职,以及站在织田信长这一方的暗示了。
“小孩子能踢成这样也算不错吧?我还是觉得那个今川——什么的,球技更好啊。”对此,自觉比之前更受欢迎的三郎面对诚仁亲王的蹴鞠表演,完全没有洞悉起真正内涵地给出了这种耿直的评价。
“您说的是送予你‘千鸟’的今川氏真吗?”
“就是他啦——‘千鸟’?雷切吗!”三郎一瞬间露出了震惊的表情,“我怎么不知道原来我还有‘千鸟’!……等等,好像我不是有能有血继的设定喔?”
“……虽然不知道您在说什么。但是如果是异名为‘雷切’的名刀‘千鸟’的话,是户次鉴连(立花道雪)的佩刀——就是丰后国大友家的家臣,似乎有意在今年将立花家的家督之位传给独女的那位武将。”哪怕完全不懂三郎的话,明智光秀也以毫无异常的温和态度应对道,“今川氏真给您的‘千鸟’仅是盖上有千鸟装饰的三足香炉。”
“这样难怪我会没有印象啦——不管是香炉还是茶具,对我来说都是我不擅长用的那一类东西。”今川氏真赠送香炉的事情只发生在几个月前,但对于三郎而言已经是不去努力回忆就记不起来的事情了——因此他相当光棍的一摊手,干脆地做出了决定,“不管之前有没有把它丢到角落里……总之,这次回去就送给归蝶吧!”
想想三郎与这个时代推崇的“风雅”完全背道而驰、且本人也毫无学习的兴趣的样子……默默告诉自己这也算是物尽其用,明智光秀对三郎浑然不觉的出格举动没有出言劝告,仅仅带着平淡的笑意点了点头。
乍然听到归蝶的名字,与三郎有着一样相貌的青年心中略有所动。但他不管是身为“织田信长”的时候,还是成为“明智光秀”的时候,与归蝶见面的时间都十分稀少,只要不去努力回忆,连那一张受时光眷顾的美人脸庞都记不起来。突然听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浮上心头的也不是怀念或是喜悦,而是当年并未肩负起身为“织田信长”的责任而遗留下来的、对本应成为自己妻子的女性稀薄的愧疚。
这种愧疚仿若轻烟,只在转瞬间就被明智光秀注意到的另一件事给吹散了。
……那当然就是三郎脱口而出的“雷切”一名了啊!
明智光秀与三郎再度相见已经是在1568年的时候了,在此之前,他们进行了大胆的交换身份的、第一次的见面却是早在1549年。前后相隔几乎二十年的岁月,在再度遇见三郎前,已经融入新的身份的明智光秀虽然确实怀着对三郎的内疚,但记忆也不可避免地因为时光的冲刷而淡去了许多。
如今他再回想起与三郎的初见,只记得这个当时相貌还带着些少年稚气的人像是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了他逃离的路上——这种隔了数年的记忆,已经让他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时间太久而美化出来的结果,还是三郎就真的是这样出现的。
与他十分清楚确凿、仅仅是因为互换身份而显得扑朔迷离的身份相比,三郎的来历才是真的扑朔迷离。三郎作为“织田信长”时表现出来的才能已经得到了织田家上下一致的认可,明智光秀本人也是心甘情愿为他效劳——但是对于三郎的真实身份,明智光秀说没有一点好奇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实在是个克制的人,这种涌动的好奇心轻易的就被对三郎的忠心给打压了下去。
但三郎刚刚说了“雷切”……
难道说,三郎其实是从丰后国逃往尾张的人吗?!
不然以三郎的性格,根本不会关注有主的名刀,甚至连刀的异名都能一口说出!难道说,三郎一直在对户次鉴连抱有关注!?
没想到突然就能揭开三郎的真实来历啊!(并不能)
这种惊异只维持了短短几秒,就在明智光秀的心中消逝了——不管是身为“织田信长”还是身为“明智光秀”的时候,明智光秀都是记忆力良好、能将复杂如同一团乱麻的东西轻松理清的角色。三郎剑指天下,即使是为了以备不时之需,明智光秀也对目前各个势力的领头人颇有耳闻,对其生平经历不说了如指掌,也能算是略知一二。因此只花了片刻,明智光秀就想起了1549年前后发生在丰后国的事——理所当然的,没有任何大事发生。
大友家家督之位变换的“二阶崩之变”发生在1550年,那时三郎早已身在尾张了。再往前的时候,丰后国虽然有种山雨欲来的气息,但无论是大友家还是户次家都没有什么大的变故,三郎的奇妙性格也不像是在普通人家里可能养出来的。
那一刹那捕捉到三郎来历的感觉,果然只是错觉吗?
明智光秀不由得微微蹙眉。
在他成为“明智光秀”后,凡是见过他真正相貌的人,他都已经心中有数。但是三郎却不会有如此细致的谋虑,如果在他出现在明智光秀之前——也就是1549年之前的时间段里,还曾在其他的地方留有身份足够的旧识,那么三郎就又多了一层暴露真实身份的风险。
只是三郎一直都是对于人际交往不甚在意,而且之前上洛的时候,三郎也曾经召集各国大名前来京都,并没有人表现出异状,三郎在此之前应该也是没有这一地位的旧识……
突然间想到什么,明智光秀的指尖微微颤抖。
旧识的话——不正是,一直有一位“松永久秀”吗!!
因为松永久秀在足利义昭成为征夷大将军之前都是一副完全与三郎不熟的态度,又因为他本人就不注重礼仪、行为放诞不羁,因此明智光秀虽然也同样因为三郎对松永久秀的特别对待而颇为操心,但从未将松永久秀的粗鲁举动往这一方面联想!
松永久秀也数次说过,他与三郎是“同乡”啊!
倘若那并非是单纯用来激怒织田家家臣的话,而是确切的事实……那么松永久秀其人,是否知道三郎的真实身份?
是否……已经明了了三郎并非“真正的织田信长”这一事实!
不管是这种猜测本身的可怕、还是因为松永久秀行事的无所顾忌产生的忌惮,都让明智光秀如坐针毡。
他与松永久秀接触的时间不多,如今再回忆起对方认为他有所图谋的笃定态度,也觉得松永久秀似乎是意有所指。
……无论他怎么思考,想得到答案都比不上直接问三郎来的迅速。
多亏明智光秀同样对三郎的信任,让这个总是为三郎操心的青年转瞬间就想到了得到答案的最快方法。他的脸色不知不觉中已经沉了下来,表情也多出了严肃的因子,当即就开口问道:“三郎!那位‘松永久秀’,确实如他所言的是你的‘同乡’吗?”
恰好就在同一时间,三郎也开口道:“对了!看蹴鞠的时候有朝廷的人过来说,要封小光为‘日向守’和赐姓‘惟任’,我已经答应下来啦!”
两个同样的声音混在一起,一时之间叫人难以听清具体的内容。明智光秀看着三郎正直坦然的双眼,沉默了一会后,最终叹出一口气,暂时按下内心的焦灼,无奈道:“请您先说吧。”
“是朝廷封你为‘日向守’和赐姓‘惟任’的事。”三郎重复道,“这样一来小光就改姓了喔……会不习惯吗?”
“姓氏而已,不必在意……连‘明智’的姓氏都是他人给予的,我对姓氏并没有多少执念。能得到‘惟任’为姓,不如说是帮了我一把。”明智光秀平淡地回答道,“但是‘日向守’的官位——三郎不是拒绝了朝廷的任命吗?”
“我拒绝官位和小光得到官位,完全没有冲突的地方嘛。”三郎满不在乎地说道,“那接下来到你了——之前你想对我说什么?”
三郎的举动带着和以往无异的、本人毫无自觉的理直气壮,作为受益者的明智光秀即使对三郎的做法颇有些不好意思,也只能顺着三郎的话头,转向自己原本就想问的问题。
他和三郎一样重复着了一遍自己先前的话:“我想问的是,松永久秀,确实是您的同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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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光:三郎到底是从何处来?
苍木:他从后世来,他从天上来,他为你而来!
三郎(耿直):不,我就是不小心从学校围墙摔过来的。
突然笑死.jpg
这种直男属性真的是将本文定死了无cp呢23333不过我也很喜欢就是了。而且这种挤兑自己的感觉也总觉得好有趣啊。
小剧场里我的话不要当真啦。哈哈哈哈按这篇文的设定,三郎还真不是为小光而来的。
三郎,一个随时都可能掉马但始终稳如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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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还有营养液。
读者“凝泪胭脂”,灌溉营养液 +1 2018-03-05 20:39: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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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百度今川氏真的词条的时候发现的他送了叫做千鸟的香炉23333这香炉还很值钱,价值一千八百贯(想想看六百贯的大般若长光和能卖百贯的厚藤四郎),之后到了秀吉手里。然后我发现千鸟还是一把名刀的名字,异名雷切,没错就是你们想的那个雷切233333
我不知道立花道雪持千鸟斩向雷电是什么时候,也就私设在1575年之前就有过这件事,千鸟因此有了雷切的异名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