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智光秀的忧虑并不是毫无道理。
或许是因为同样是身为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人, 松永久秀和三郎对于铁炮都有一种不同于此时代的人的热爱——先他们一步穿越,也先他们一步陨落的的斋藤道三也十分喜爱铁炮,只是在斋藤道三的时代,铁炮发展的技艺还不尽如人意, 因此斋藤道三即使是对铁炮的购买也颇为保留。相比起他,松永久秀和三郎一个是本身拥有超越时代的武器、也熟知铁炮会带来的杀伤力而屯入铁炮;一个是对于热|兵器一无所知,却在未来的信息轰炸下对这类兵器抱有向往与喜爱, 为此甚至接纳了国友藤二郎,给予资金与庇佑好让对方能够安心发展铁炮的铸造工艺。
在这个战国时代,能看到铁炮前景的不止三郎一个人。但是能够甘愿耗费大量资金购入铁炮的,在这个时代却是寥寥无几——纵使是在这个时代对于铁炮的运用出神入化的杂贺众, 也仅仅是单纯的购买与运用, 以人力去弥补铁炮射程与精准度的缺陷,而非从铁炮本身入手。在三郎几乎能算是用铁炮奠定胜利的长筱之战后,几乎各地大名都有了囤积铁炮的举动, 只有原本就购有大量铁炮的人除外。
这些人中包括织田, 包括杂贺,也包括松永久秀。
铁炮并不是默默无闻,仅仅是昂贵且大多时候只能用以作战的辅助, 才显得并不是很受人青睐。以松永久秀迅速判断局势的才干,明智光秀也觉得对方是早早看出了铁炮的优势与前景, 才会有囤积的行为, 但是松永久秀对于铁炮的运用又并非杂贺众或是织田家一般的灵巧, 只是按部就班地用以辅助。明智光秀一开始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但是在明白了松永久秀实际上是从后世而来的人,又见识到了松永久秀那一把形状小巧古怪的、威力惊人的“铁炮”后,明智光秀才开始猜测松永久秀或许并不是不擅铁炮,仅仅是这个时代的“铁炮”比起他随身携带的“铁炮”缺点太过明显,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才会又在大量囤积铁炮的同时,又更加倾向于进行冷兵器的战斗。
明智光秀近来一直隐隐忧心的,正是这些铁炮。
即使松永久秀在战事上有着自己的偏好,但是织田军已经逼近了信贵山城,就算松永久秀不见得想要继续拼死一搏,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待毙。信贵山城是松永久秀亲自督建的城池,石垣是这个时代少见的紧实严密,单论防守力,并不比岐阜城逊色多上。石垣上的围墙里,狭间的数量也多不胜数,几乎难以找到什么死角的地方,而织田家的大军又是将城池团团围住——如果松永久秀有心的话,从狭间处以铁炮进行攻击,对织田造成的损伤远不止当下的几十几百。但是事实上,却是松永久秀像是遗忘了自己还手持大量铁炮一样,仅仅运用弓矢来击退织田军,甚至出城与织田家面对面的白刃战。
……光是那些铁炮所能积累出的火|药数量,就已经十分可观了。
可是就和他无法告知织田信忠与三郎,松永久秀或许已经心存死志一样——他也不可能仅仅因为松永久秀手持大量铁炮火|药,就断定对方在酝酿着什么阴谋。除了建议织田信忠暂时隔着一段距离围困信贵山城之外,明智光秀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不过,明智光秀没有想出攻破信贵山城的方法,织田信忠那边却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这个突破口当然就是来自明智光秀禀报给三郎的、落入佐久间信盛手中的松永家臣。
偶尔能够跟得上三郎的思路,但对于松永久秀的思路却因为彼此不算十分熟悉而难以猜测,明智光秀现在是不知道松永久秀到底暗搓搓的在计划什么,但至少关于这次被织田俘获的人的来历,他是猜中了的——背负着向毛利以及本愿寺求援的使命而从城内逃出、松永久秀麾下的家臣森好久,并不是收到松永久秀的示意,而是出于自身的危机感擅自出城。
哪怕他的本意是请求援军,这种外逃的行为本身就证明了他强烈的求生欲。在得到三郎有关著名茶具“平蜘蛛”的保证后,织田信忠立刻就针对森好久开始下手,果然很快森好久就愿意投降织田,并且愿意在回信贵山城之后担当织田家的内应,里应外合破城。
织田信忠到底也不是无谋之人。他耐心地拖延了一段时间,在十月十日的时候,才一举向信贵山城发起攻击。有了这一段时间差,森好久带回的“援兵”无人怀疑真假,只是转瞬,信贵山城的三之丸就已经陷落!!
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松永久秀终于出现在了天守上,与三郎遥遥相望。
信贵山城的天守同样是这个时代中罕见的高度——如果三郎的安土城建筑完成的话,天守或许会比信贵山城更高。在高塔之上的松永久秀并没有穿着和三郎一样厚实的盔甲,只是随意地套着日常生活时的简单和服,肩上搭着一件华丽的外褂,在居高临下的看过来时,衣袂被风吹得微微飘起的样子,竟然也有繁花似要在风中凋零的哀切之美——虽然是这样,以松永久秀魁梧的身材,和棱角分明、几乎将凶恶二字写在上边的五官,还有清晰分明的一道跨越了大半张脸、蜈蚣般的长疤,也实在和三郎一致地与风雅绝缘了。
“信长!”他与三郎距离不近,出口时响亮的声音传达到三郎那边,也只是堪堪能听清的程度,“你小子这一次——干的还是这么不错啊!!”
他嘴里说的是夸奖的台词,但是任谁都能看出,在这个时候都还对三郎态度轻慢的松永久秀,实际上仍未对三郎取得的胜果妥协。
“——我都已经到这里了!松永先生下来投降吧!!”
和家臣的注意力从来就不在同一点上,三郎没有在意松永久秀一如既往的、对自己轻视的称呼,自顾自地也大喊起来。
“说什么傻话。”松永久秀对他的发言嗤之以鼻,“我可没有义务一直在你手下做事啊。”
他的目光从身着花纹繁复的华丽披风、怎么看都很显眼的三郎身上移开,果然就在三郎的旁边看到了穿着全套盔甲、素白的面巾在盔甲的深色对比之下更加晃眼的明智光秀。
“——你还是小心自己吧,可别引狼入室啊。”他喃喃自语道,“不过,我也没有义务提醒你就是了。反正到了这个时代,会有怎样的结局,都该是你自己做过的事决定的吧?”
松永久秀的手捏在了他穿越之时带来的那一把枪上,连食指都已经搭上了扳机。但他的目光只是在三郎和明智光秀两人间游移片刻,就干脆利落地松开了手,伴着豪迈的大笑,远远地将手上的东西丢了出去。
“你收不收得到,这我可就不管了。总归我带来的东西,也就应当由我决定归处!”
他先前紧随着三郎发言后说出那几句话因为情绪的变化,声音也稍稍放低,传到三郎的耳中也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只言片语。但是在他抛出枪以后,误以为那可能是暗器、充满警戒的众人目光紧紧地盯着他,他随之而来的、大笑后的话语,也像是突然变得更加响亮,如炸雷般在众人耳边回响!
没有在过多停留,松永久秀高大的身影一晃就又闪进了天守最顶层的、让人几乎看不清的拉门之内。
织田信忠握着缰绳,也看不出松永久秀这种奇怪的发言到底代表着怎样的打算。他在原地稍等了一会,身下的马匹似乎有些不耐烦地从鼻子里喷着气,头颅暴躁地左右微微摇晃。织田家的现任家督先看向了自己名义上的父亲,只看见三郎虽然正目不转睛地看着松永久秀消失得的地方,未见老态的脸上尽是苦恼的神色,但也似乎没有发号施令的打算,只是单纯的在为松永久秀的不识时务而为难而已。
织田信忠不知为何,突然就定下了心。
他举起采配,沉声命令道:“现在——进军!!”
几乎就是在织田信忠的话刚刚出口的瞬间,如雷一般响亮,却比雷造成的动静更大的声音猛然在他们前方炸响!!
高高的天守城中涌现无数的黑烟,烟雾中藏着明灭不定的火光。好像只是眨眼间,这些火光就压过了黑烟,将它们驱赶在上风,炽烈的橙红色将天守尽数吞没包裹,方才还高高屹立着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塔以飞快的速度被榨干了内里的能量,只还干枯的、摇摇欲坠地立在地上。
石垣在爆炸的冲击下已经崩裂,无数碎石如同弹丸、如同暗器、如同利刃一样纷纷扬扬地朝着织田家砸来,马匹在这响亮的爆炸声中受惊,前蹄高高扬起,带着恐慌的啼叫声此起彼伏,几乎要让骑手驾驭不住——或者说,已经有人驾驭不住了!
在无数碎石中,雪亮的刀刃像是能穿过一切般,在石块之间的缝隙中伸了出来,直指正安抚马匹的三郎……
那是让人熟悉的,时间溯行军。
“第一部队、第二部队出阵!”
“为我俘虏他们!”
在同一时间,刀剑男士与明智光秀的话音重合在了一起!
蒙着面巾的青年下意识地伸出一只手挡在三郎面前,哪怕身下的马匹并不安稳,也在第一时间做出了决定,以不容置疑的冷漠口吻对着紧随自己身后的、属于明智光秀麾下的将士命令道。
刀剑男士们在压切长谷部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已经进入了“出阵”的状态,纤瘦的身形矫健地在足轻或是马匹中穿梭,一瞬就掠过了三郎与明智光秀身边,到了最前方迎战时间溯行军。在明智光秀的眼里,刀剑男士挥刀的身影清晰可见,但是他仍然执着地以手拦在三郎面前,目光冷冽如寒潭之水。
“——为我俘虏这些敌人。”
明智光秀,再度这么说道。
原先挤在明智光秀身后的将士们也安抚好了不安的马匹,猛地驱马向前,听从了明智光秀的号令,迎着仍然劈头盖脸砸下来的碎石,挥动武器对上了时间溯行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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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时间溯行军:傻了吧,这都能有我们在。
刀剑男士:惹不起惹不起,社会,社会。
我没找到信贵山城的布局,因此这一章内有关城池的描写其实是借用了多闻山城(传闻中)的模样。
本来除了铁炮外还有焙烙玉的……直到我看到焙烙玉是为了对付织田信长让九鬼嘉隆建造的铁甲船而开发的武器。
……深仇大恨了吧,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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