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证据并不充分, 我难以忽视明智殿下信件的问题,又担心告知长谷部后他们误解时间溯行军处的‘织田信长’为主公或是明智殿下,才不知是否该寄信。”
一期一振已经将遍是皱褶的信纸重新叠起,在确定信纸已经无法恢复原本的平滑后,他摇了摇头, 直接将信纸泡在了案几上的水碟中。
随后他沉吟片刻, 开口说道:“我只是认为……”
“既然已经有了‘不是这个时代的松永久秀’‘不是这个时代的斋藤道三’‘不是这个时代的织田信长’‘不是明智光秀的明智光秀’……那么, 这些身份,没有人限制它们只能对应某一个人吧?”
“而且鹤丸先生也应该清楚。竹中先生信中所写的‘本不应觉得陌生的新友人’, 或许就是这个时代本应存在、却因种种原因加入了时间溯行军的‘松永久秀’‘斋藤道三’等人。”
这个算是竹中半兵卫比较明显的暗示——因此鹤丸国永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的话。”
一期一振说道。
“我认为‘织田信长’是陆续被两个人所替代——也就是十五岁前的明智殿下, 和十五岁后的主公(三郎)。这时代真正的织田信长,因为和‘松永久秀’类似的原因进入了时间溯行军中。”
他的语气不疾不徐,口吻也是如春风化雨般的温和清新。一期一振的脸上甚至也不见什么严肃冰冷的神色, 仍是带着些许的迟疑,乍一看温厚得如同邻家兄长——但是带着这样平和的表情中, 他目光笔直地投向鹤丸国永, 无形的视线好似负有山岳般的重量,使得他刚刚乍一听荒诞得像是玩笑话的话语也多出了莫名的信服力。
“——这样的猜测, 你是否认同呢?鹤丸先生。”
“……怎么说呢。”鹤丸国永眨了眨眼睛,“有的时候,你比我还有惊吓他人的天赋呐?”
“你的猜测我是否认同并不重要。你或我需要在意的只有它是否有存在的可能性。非要我来回答的话, 我并不否定你的猜测喔?不过, 倘若真的有‘第三个织田信长’, 那一期你要如何解释, 我们记忆中‘织田信长’都是主公呢?”
“并非相貌的一致,而是行为上的一致。就算同为‘织田信长’,明智殿下和主公也是完全不同的人。像是主公这样个性的角色,世间很难再找到第二个了吧?”
一期一振看着鹤丸国永狡黠的笑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端端正正的跪坐姿势也放松了下来:“请不要开玩笑了。您这个连为难都算不上吧。”
“不不,有的时候要说出来才能理清思路喔。光是想着大家都心知肚明,这可是消极回答问题。”
一期一振忍不住又笑了一声,算是认同鹤丸国永的歪理。他说道:“主公当然是因为——啊,这个时候还是拿松永久秀来举例比较好吧?”
“松永久秀显然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是我们溯及历史,有关‘松永久秀’的痕迹无疑是我们所知的那个松永久秀本人留下的,不管是画像还是事迹都是如此。但是,若是因此就判断,这是因为‘松永久秀’和‘这时代的松永久秀’相貌一样所以能相互替代,这未免太过草率了。”
“只靠主公和明智光秀一个例子,是难以证明这一点的。你和我,焉知主公与明智光秀的相貌问题,不是某个特例?”
“啊,因为缺乏能对比的例子,所以确实难以反驳?”
“因此,松永久秀才是在创造历史的人。”一期一振说道,“不管‘这时代的松永久秀’原本创造的历史如何、不管我们所知的‘历史’本应如何,都会被穿越而来的松永久秀的所作所为覆盖掉。他即为‘正史’,‘原本的松永久秀’不管本来做了什么,都仅仅是‘野史’。时之政府通过后世的文献去还原以前的历史,因此灌输在你我脑中的‘历史’,只会是‘正史’。”
一边这样说着,一期一振露出了有些为难的模样。
“实在抱歉,我好像不是很擅长叙述这种东西……以我的叙述风格,应该只会将简单的东西越说越复杂吧。那么,就换个例子吧——如果再度有人穿越而来,顶替了我们认识的‘松永久秀’,那么我们记忆中的‘历史上的松永久秀’,也会是那个新穿越而来的人。在他被顶替的那一瞬间,他的过去未来就失去了意义。”
“如果有哪位刀剑付丧神和‘松永久秀’有了羁绊,那也是以‘新的松永久秀’为起点。之前的松永久秀对那位刀剑男士而言,等同于陌生人——因为不管之前的松永久秀为刀剑男士做了什么,这件事都已经‘自始不存在’了。”
“真是绝情。”鹤丸国永说道,“不过你的叙述远比你自认为的要精彩啊,一期君。”
“多谢您的夸奖。”一期一振答道,“上述的道理,套用在‘织田信长’身上也是一样的。只是我们先前都认为,主公和明智光秀之间必然有一个是‘这时代的织田信长’,但是谁能肯定,这替代的过程仅能发生一次?”
“但是,这种程度还不够啊。”鹤丸国永继续道,“一期君刚刚也说了吧?从起点开始进行的猜测,漫无目标、鲜少会有价值。你不能保证你所说的这些,是真实准确而不是胡思乱想。”
“是这样没错。”一期一振点了点头,脸上隐隐透出些羞赧。
“所以我来帮你加上一点重要信息吧?”
“是这样……啊?”
等一下,鹤丸国永刚刚说了什么?
是说的帮忙没错吧?
鹤丸国永又找到了什么重要信息吗?!这只鹤到底进化成了什么样子啊?!
在一期一振的注视下,鹤丸国永自然地将原本摆在一期一振面前的纸墨笔砚拖到自己的面前。他用毛笔试了试墨,确定粘稠度恰到好处,就直接在新的信纸上开始写字。他的字迹也带着他鲜明的个人风格,比起三日月宗近的疏阔大气、压切长谷部的干脆锋利、一期一振的圆润温厚,要更多一份飘逸飞扬。还有些不明所以的一期一振眼睁睁地看着鹤丸国永自顾自地开始写信,稍犹豫了两秒,就改为坐到鹤丸国永的旁边,歪过头去看信纸上的内容。
前面两段完全是照搬一期一振先前所写,详细的讲述了竹中半兵卫与明智光秀通信内容中隐含的深意,再笔锋一转,陈述有关“第三个织田信长”的猜测……直至到了信的结尾,一期一振才看到鹤丸国永多添上去的重要内容。
——这个世界,是特别的。
它令时间溯行军哪怕耗费大量人力也要在这个时代搜集情报,它令时间溯行军和刀剑男士双方都成了一场决定胜负、难以跳跃时间去改变之前“历史转折点”,靠反复的尝试与积累经验来改变结局。它原本既不受时间溯行军的控制,也不受刀剑男士的影响,在已经燃起战火的无数个时代、无数个历史转折点,只有这个时代(世界)在一开始就独善其身。
它能令松永久秀穿越时空、令松永久秀所作所为化为刀剑男士脑中的“历史”。
那么,最有可能的猜测就是……
……这个世界,即为“正史”。
如果说刀剑男士与时间溯行军在各个时间点中不断的斗争,都是在修改游戏中某一条支线的结局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是游戏的主线。主线没有变动,支线不管如何更改,不管哪一方取得了多少回的胜利,刀剑付丧神与时间溯行军的争斗都将无休无止。而主线一旦偏移,那么所有的支线都将随之变动。
只有这样才能解释时间溯行军为何如此耗费人力、只无意义地收集一切情报。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为什么在失去了“松永久秀”“斋藤道三”等重要角色后,这个世界仍未崩溃,而是自救一般地带来了“新的松永久秀”和“新的斋藤道三”,而这些本不属于这个时代的人物,竟然会顺着历史的轨迹行走。
这似乎也能解释,为什么检非违使会对三郎格外优待了。
检非违使同样是世界的自救措施。不管这个世界一开始是缺了“织田信长”还是缺了“明智光秀”,又或者是两个人都缺少了,三郎出现在这个世界是不争的事实。他在自己不自知的时候已经成了填补这世界失去某一重要人物后产生的空洞的重要存在,因此检非违使出现时的停滞时间的能力才会对三郎不起作用,检非违使也才会束手束脚、不敢直接攻击三郎。
因为本质上不是历史人物的三郎,是无法像德川家康那样免疫检非违使的攻击的。
甚至明智光秀也是一样——在仍然病弱、随时可能丧命的时候被织田信秀选择为家族的继承人,就算因为是嫡长子,也不得不说织田信秀的决定下得太过偏颇。再到后面,不擅武技的明智光秀没有像竹中半兵卫一样充当军师的角色,而成了统领军团的大将,这固然有明智光秀确实有这个才能、而三郎也充分的给予了信任的缘故,但同样也处处充满了微妙感。
就像是松永久秀在这时代立足、奋斗、辉煌、身死时一样的,似乎在某个时候被天命所偏爱的那种微妙。
“……”
看完鹤丸国永所写的信后,一期一振不由得叹息道:
“……您做出的猜测,总是远超于我的大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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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更新。我,还完了。
说不咕,就不咕。
请大家夸我,谢谢。
(就是这么厚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