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辰看着自己手臂,仍旧皱了皱眉,他惯用右手,如今右臂无法动弹,有些事情他终究还是不方便的!
穆清端着汤走进来,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又吹了吹,确定不烫了才喂给陆九辰,这些日子她伺候陆九辰都熟练了,陆九辰的习惯也摸得一清二楚,比如说茶要喝七分凉,喜欢用嫩竹叶泡水洗手,日常衣服可以旧但必须一尘不染,穆清记得牢牢的。
一碗汤喝完,穆清拿着手绢给陆九辰擦嘴,刚要进来的宁采毅见此不禁尴尬地轻咳一声。
“那个……我方便进来吗?”
“宁大哥,你怎么来了?”
穆清放下碗。
“我来看看九辰,伤势如何了?”
宁采毅问道。
陆九辰微微垂眸,语气微冷道,“透骨钉造成的伤后果如何你应该最清楚!”
宁采毅一噎,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透骨钉造成的伤确实极其严重,我没想到顾长歌竟会如此冲动!”
提起顾长歌,穆清心中便一阵窝火,虽说她觉得顾长歌人不算坏,可陆九辰的伤毕竟是因他受的,而且顾长歌对她的心思昭然若揭,穆清也不愿与他有过多交集。
“宁大哥,他既然不是军营的人,那便让他离开吧!”
穆清微怒道。
宁采毅看了一眼穆清,又看了看陆九辰,终是无奈地摇摇头,“顾长歌这个人自幼流落街头,生于市井长于市井,说话做事总有些莽撞。
此次他伤了九辰的确是错,可他也算是情有可原!”
闻言,穆清顿时怒了,“他都把二哥哥伤成这样了,还有什么情可原!”
“穆清妹妹,你先别急,听我说完你就知道了!”
宁采毅眼眸微沉,语气中多了一丝同情。
顾长歌自三岁起便在街头流浪,无父无母,靠乞讨为生,后来被一伙人贩子抓走,将他训练成了盗贼,在人贩子手里顾长歌没少受苦。
直到他十岁那年,官府抄了人贩子的窝,顾长歌凭着自己苦练的轻功逃走后饿晕在一个山脚下,被一户农民救起。
农民待他不错,还认了他当干儿子,给他取了名字叫顾长歌。
但不幸的是,没过几年,农民便去世了,顾长歌再次成了孤儿,独自飘零的他又做起了盗贼的生意,不过顾长歌只偷富人不偷穷人,而且每次只拿少数钱财。
就这样过了几年浑浑噩噩的日子后,官府设计抓到了他,后来宁采毅看中了顾长歌的本领,便打通关系放了他,让他为自己所用。
金盆洗手后,顾长歌对从前的事情深恶痛绝,尤其讨厌别人称他为贼,陆九辰也是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底线,他才会拿出透骨钉对付陆九辰的。
听到这里,穆清心中的怒意稍稍平复了些许。
“所以你们现在能理解顾长歌为何如此失态了吧!”
沉默了片刻,穆清微微皱起眉头,“宁大哥,虽然我同情他的遭遇,可二哥哥终究是因为他受的伤,错了就是错了,自己犯的错必须自己承担,别人没有理由因为同情你就要原谅你!”
“所以……”宁采毅犹豫了一下,将目光从穆清身上转向陆九辰,“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陆九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思索了片刻道,“草寇山的山匪有动静了吗?”
宁采毅不知陆九辰的话题为何突然转变,但还是回答了,“这才两日,他们应该还能撑得住!”
“山上动物不少,他们若是去打猎,再撑个十天半个月都没问题,让顾长歌带人去把整座山能吃的东西都抓回来,彻底断了食物来源,不怕他们不投降!”
陆九辰说道。
闻言,宁采毅眼中迸发出一阵欣喜之意,“这便算是惩罚了?”
“你说算便算吧!”
陆九辰淡淡地垂眸道。
宁采毅立即起身拱手一拜,“我替顾长歌谢谢你了!
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说完,宁采毅便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闭眼假寐的陆九辰,穆清轻声道,“二哥哥就这样放过他了?”
“能靠轻功和我打成平手的不多,顾长歌是个人才!”
陆九辰淡淡地说道。
穆清撇撇嘴嘟囔道,“明明是二哥哥受了伤才让他钻了空子,若是没有受伤,他根本不是二哥哥的对手!”
听到穆清如蚊蝇般的嘟囔声,陆九辰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
陆九辰惜才,穆清明白。
凡为领袖必须有容人的雅量,陆九辰并非忍气吞声的人,他能放过顾长歌就说明这个人对他或者说对他的事业有帮助。
穆清没有再说什么,等陆九辰睡着后,穆清随便吃了点东西便要回自己的营帐。
还没进去,穆清就看见顾长歌跟木头似的杵在那儿。
“穆小姐!”
一见到穆清,顾长歌连忙跑过去。
穆清不乐意见他,连忙转身要走,顾长歌忙拦住她。
“穆小姐,你等一下,我就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穆清抬起冷冷的眼眸看着他,“顾公子有什么事吗?”
“穆小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真不是故意的!
我当时也不知道怎么就把那透骨钉拿出来了,我跟你道歉好不好,对不起!
你原谅我好不好?”
顾长歌越说声音越小,逐渐没了底气。
穆清不悦地皱紧眉头,“你该道歉的不是我,是二哥哥!
现在二哥哥的右臂受伤,今年的科考怕是要错过了,科考三年才举行一次,错过了这次机会,二哥哥还得再等上三年,这三年时间岂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去的!”
“穆小姐,我……”顾长歌愧疚地低下头,见穆清不悦的神情,顾长歌懊恼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真是该死!”
穆清见他如此,也是被吓了一跳,“哎!
你……你别这样!”
顾长歌看着穆清,随后从怀里拿出一个布包递过去,“我知道我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穆清疑惑地打开布包,里面竟然有整整十株山莲。
“这……这都是你采的?”
穆清惊讶地问道。
顾长歌点点头,“我跑遍了附近的山头,才找了这么几株,虽然不能让陆九辰的伤一下子就好起来,但应该有点用处的!”
穆清微微抿唇,心中的怒意也几乎消散了。
山莲难得,她和小桃找了很久也才发现一株,顾长歌却一下子采了十株,恐怕附近的山都被他翻遍了吧!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翻遍附近的十几座山,即便他轻功再好,也扛不住这样的跑法啊!
穆清低头看向顾长歌的双脚,果不其然,他的鞋子已经被磨坏了,相信脚掌上已经长满了血泡。
愣怔片刻,穆清终究还是没有忍心,“你等我一下!”
说完,穆清便进了自己的营帐,等她出来时,手里已经多了一瓶药粉。
“这个你拿着,回去放在泡脚水里,脚上的伤是最难痊愈的,你自己注意点!”
交代完,穆清便转身进了帐篷。
只留下愣在原地的顾长歌,看着手里还带着余温的药瓶,他呆呆地伫立良久。
穆清……穆清送药给他?
那是不是说明穆清已经原谅他了?
欣喜在瞳孔中逐渐放大,喜悦感占据心扉,脚上的血泡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顾长歌拿着药瓶兴奋地跑回自己的帐篷,左摸摸右看看,怎么都舍不得放下。
其实对于顾长歌来说,脚上长血泡算不得什么伤,他练轻功最容易伤的就是脚,长几个血泡又算得了什么。
夜逐渐深了,营地中一片安详,草寇山上却是阵阵哀嚎声传来。
这些山匪本来就是因为吃不饱饭才落草为寇的,当了山匪后跟着大当家的抢劫过路人也没饿着过,现在又要经历食不果腹的痛苦,这比千刀万剐还要难受!
“这样下去不行,老三,你赶紧想想办法啊!”
冯枯焦急道。
“徐鹰和媚儿都被抓了,咱们山上也断了粮,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走,或许还能保住性命!”
常轻鸿咬牙道。
“逃走?
不行!
这可是老子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山头,怎么能说扔就扔呢!
老四,你不是会什么兵法吗?
赶紧用上啊!
之前对付那些官兵不是很有效嘛!”
冯枯急忙道。
常轻鸿无奈地摇摇头,“那兵法对付那些普通官兵还好,对付宁采毅根本没用,再这样下去,我们只有等死了!”
“可是……可是我们就算要逃也得有地方逃吧,这山下出口都被他们包围了,我们怎么逃走啊?”
常轻鸿一咬牙,冷声道,“陆地不行我们就走水里!
山后面不是有个池塘吗,那池塘底部有条水路通向西边的河道,只要我们小心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水路倒是可以走!”
冯枯点点头,但随后又道,“我这些兄弟中还有许多不会水的怎么办?”
闻言,常轻鸿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们还需要人打掩护!”
“你是说让我把他们丢下!”
冯枯惊讶地瞪着常轻鸿,“不可能!
我冯枯绝不会丢下兄弟的!”
“你若是不丢下他们便是要所有人和他们一起死!”
常轻鸿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