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相文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庄重的祀堂中显得有些肃穆。
“任三,欲入医道,当知世间种种不过俗人纷争,你争我吵无非过眼烟云,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唯有性命珍贵。为医者,钻研医术,匡扶道义,悬壶济世,救人生死,不图名利方,为此,方为医者,你可知晓?”
一句话落在任三耳中恍若重锤,得传承时医治人心的宣誓跃然于心间。
扪心自问,一年时间里,任三救过几人?又有几时在刻苦钻研医道?他所为,究竟是争名夺利还是为医者匡良心,树道义?
一瞬间,任三的内心竟有些愧疚的感觉。
怀着这种心情,任三不敢怠慢,朝历代牌位身鞠一躬,口中肃声道:“任三知晓!”
郑相文肃穆的声音再次传来:“任三,入医道者,德为先,你可谨遵?”
“弟子谨遵。”
“入医道者,达为尊,你可谨遵?”
“弟子谨记。”
“入医道者......”
如是六七次问话,无不是字字珠玑,每一句话都是医生本分,愈到最后,任三仿佛能感受到郑相文的问话在偌大的祠堂中形成回响,竟是有莫大魔力一般拷问着任三的良心。
良久之后,祀堂众人皆是肃穆,就算是一向粗线条的小八也显得郑重其事,而郑相文的问话也终于结束,满意的点了点头,竟从牌位之下拿出了一个极为复古的火折子。
这东西通常都是古装片里烧饭或者是纵火常见的玩意,郑相文拿出火折子掀开封好的盖子,一吹,橙红的火芯便亮了起来,紧接着,郑相文拿出了三炷香在上面点燃,郑重其事的递给任三。
“任三,医者,信奉良心,谨遵德行,圣人朱玉在前,虽是拜师礼,你亦无需向我朝拜,只需躬身于蒲团之上,燃香三柱即可。”
郑相文说着,将三柱点燃的香火递到任三手中。
任三接过三炷香,想也没想,直接跪在蒲团之上,恭敬地拜了三下之后才起身将之插入香炉之中。
一道简单的仪式做完之后,任三心中一片宁静,先前的烦躁与名利之心顿减,倒是真想苦心钻研医术,悬壶济世起来。
看着三炷香在香炉中袅袅生烟,郑相文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与陈彪炳对视一眼,分别坐在上首的左右位置上,而老管家端着一个檀木托盘适时出现。
托盘之上乃是两杯茶水,没人说话,但任三马上会意,接下来要做的就是传说中的敬拜师茶,不过通常情况下,茶水只有一杯,师傅也只有一个,此时前面坐了两人,茶水也有两杯,任三倒是有些不知所措。
郑相文倒是能知晓任三的窘境,一笑,说道:“小九,吾等虽是一脉相传,却是圣人门下,所知所学,皆是圣人教诲,亦是圣人门徒,吾等凡夫俗子不过是代为传承,此茶非是拜师茶,乃是你对传道者的心意。”
他这么一说任三才明白过来,张仲景这一脉在传承上颇有些不同,虽是前人讲授知识,也挂着师傅的名号,但是最终的功绩却是归到了张仲景的身上。
每个人都是张仲景的门徒。
这样一来,很大程度上能够保持住传承不断,而且无时无刻不敢让人忘记初衷。
张仲景虽然是大家参拜的对象,但实际上,郑相文这一脉更相信的反而是医者的良心与道德。
这也是在上香之前不停拷问的原因。
医术虽然是认为传授,但是良心与品德,却是直接追溯到了圣人的身上,不得不说,这是郑相文一脉的创新。
看着老管家端着托盘,听到郑相文的话,任三知道,自己真的已经成为了郑相文第九个徒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之后,任三从老管家手里拿过一杯茶,恭恭敬敬的递给郑相文,随后又拿起第二杯,同样恭敬地递给了陈彪炳。
郑相文象征性的喝了一口便将茶杯放在桌子上,倒是陈彪炳,可能是觉得认识你很对自己口味,竟然将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道程序走完,任三也算是正式进入到了郑相文的门下,接下来就是听从郑相文的安排,几人回到别墅直呼又做了片刻,陈彪炳便说道:“师兄,今日的较量已经结束,你的第九个徒弟的拜师礼也已经完结,时间不早了,我便带着士坤回去了——师兄,我和你说的事情,还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陈彪炳说完便站了起来,郑相文与其从小长到大,倒是没有那么多礼节,也没站起来,只是听到陈彪炳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皱了下眉,“彪炳,我知道你我理念背道而驰,我不劝你,可你也不要试图劝说我,唉......孩子们虽然大了,也有了自己的想法,但我却不想让他们在这道泥潭中挣扎。”
陈彪炳听完,知道郑相文已经决定下来的事情无法更改,却也没将后路封死,而是笑道:“师兄,后事如何我们都看不透,子非鱼又焉知鱼之乐?我觉得还是把选择权交到我这些师侄手里更好一些。”
说完,陈彪炳也不给郑相文反驳的机会,直接便要离开,而就在这个时候,静候在一旁没说过半句话的陈士坤开口了。
“爷爷,等一下——”
陈彪炳转头看向自己的爱孙,不知他叫住自己所为何事。
陈士坤一笑,说道:“爷爷,您与整师伯立下规矩,门下弟子每年都要切磋。一是时常走动避免生疏,而是为了互通有无,咱们学医者可不能闭关锁国——”
说到这,陈士坤顿了一下,眼睛看向任三。
任三知道,这是陈士坤想趁机发难,不过明白了彼此这层关系之后,他倒是对受害者陈士坤生不出什么敌意,倒是对陈士坤投来的目光微微一笑。
陈彪炳听到自己孙子话说到一半,知道还有后续,便点了点头,示意陈士坤继续说下去。
陈士坤一笑,说道:“爷爷,今天上午我和延生师兄虽然比试了一番,却是不相上下的结果——我知道比试不是为了名次,但我却想印证自己的医术,好让自己知道不足的地方。”
说到这,陈士坤眼珠一转,看着陈彪炳和郑相文,朝两人身鞠一躬,说道:“爷爷,师伯,你们都对任三师弟赞不绝口,而任三师弟也是带艺从师,我想着......是不是能够切磋一下,也好让我们师兄弟博彩其他派系所长,共同进步!”
陈士坤的话说的有理有据,而且态度谦和,即便是挑战,却让人生不出厌恶,陈彪炳性格想来果断,当即便点头同意,转而,爷孙两人便看向郑相文。
毕竟师徒名分再此,长辈的决定为尊,任三也没有什么被忽略的感觉。
看着爷孙俩一同望向自己,郑相文眉头一皱,他也算是看着陈士坤长大的,知道陈士坤虽然较之祖父圆滑一些,可骨子里也是一场骄傲的,正常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想一个刚入门让师弟提出挑战。
一方面,他又知道任三的真实身份远不是这么简单,便料想两人之间是否有什么交集,可现场的情况他又不便明说,只能假装考虑,给任三投过去一个眼神。
任三当然知道他和陈士坤之间的事,这时见陈士坤挑战便知道他是有心找回场子,心里暗笑,给了郑相文一个没问题的眼神,便低着头,一副等候师傅决断的样子。
一得到任三的回复,郑相文当即拍板:“好,就让小九与师侄切磋一番,你们都是年轻人,日后也不免走动,要多多亲近,多多交流才是。”
郑相文一处定音之后,陈士坤才把目光转向任三,笑问道:“师弟,你意下如何?”
看着陈士坤笑眯眯的样子,任三真是恨不得哈哈大笑两声,不过面上却装作犹豫的样子,最后一咬牙道:“可以,还请师兄手下留情!”
他说完,陈士坤脸上便现出不可抑制的笑容,仿佛吃定任三一样。
在他心里的想法,任三是带艺从师,但也脱离不了他们医者的范畴,任三的武力陈士坤是见识过的,相较于自己是在高出甚多,可与之相伴的,必然是医术上的短板。
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武学与医学随时相辅相成的关系,可必然有一个方面是侧重点,就像小八,专心武学,医术相对来说就差了很多。
他不相信任三真的会是天才,毕竟天才乃是稀少的,要是遍大街都是那还叫什么天才?
任三上次羞辱他的事,陈士坤还记得,翠然不至于变成仇,但总归是心里不舒服,能报复一下还是很爽的!
想着,陈士坤便说道:“师弟,你虽刚入门不久,可我听说你是带艺从师,能入得师伯法眼,想来造诣是有的,我们今天就从药理与实践两方面比试,你看可好?”
任三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