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霍青阳坐在病床上,是半背对着门口,裸着上身,后背是清晰的刀口,斑驳交错地遍布后背,有些看着像是已经呈暗红色结痂状,有些还在流血,有的地方皮肉是明显外翻的,乍一望去很是恐怖,身后还站着一名医生、一个护士,身边放着医护小推车,两人都带着口罩,此时一人手里拿着刀子,一人手中还擎着一个小托盘,却因为她的动作全都转身看向了门口,时间仿佛静止在了这一刻,所有人明显都怔住了。
怔怔地望着几人,再开口,封静怡的嗓音已经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你们……你们在干什么?”
“你怎么来了?”
瞬间回神,霍青阳本能地想去拿衣服遮掩,一动,背后的疼痛跟清晰的液体滑动的感觉又提醒着他现在不宜,他便又转身挪了个方向试图将背部整个隐藏:
“没事,医生帮我重新包扎下伤口!还没吃饭吧?不如你先下去吃点东西,这里有点乱……”
“我吃过了!”
“呃?我的意思是……你帮我去买点,我还没吃!”
“想吃什么?我给你点外卖!”
是人都听得出来霍青阳这是要支开她,偏偏封静怡就像是听不懂似的,闷头就走了过来,连眼神都没挪开一下。
“……”
下意识地,霍青阳又偏了偏身体,借口的话还没出声,封静怡仿佛已经知道他会说什么一般,已经抢先堵住了他的话头:
“不,我让家里的佣人给你做!什么都行,保证健康!”
封静怡是直奔着他身后去的,她刚一靠前,扭身,霍青阳已经拽住了她的胳膊:“别看!”
他知道背后都是昨夜刀子的砍伤,看衣服的样子也知道不轻,估计也挺吓人的!
原本的火气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步子微微一顿,封静怡嗓音都有些哽咽了:“你是怕吓着我还是怕我内疚?伤的这么严重你还想撵我走?”
手下的力道微微加重了几分,霍青阳撑着倦累的身体摇了摇头:“没有,没事!不严重,一点皮外伤,你不要想太多,更不要自己吓自己~”
“你又骗我!”
“没有!这场面不吉利,乖,你先出去喝点东西或者走走,一会儿再过来!”
“……”
此时,见两人说起话来还没完的架势,被占了位置的医生也拧了拧眉:“霍先生?二位?能先处理完伤口再叙旧吗?”
这血还在趟呢!
旋身,封静怡逼回了眼底的泪水,麻溜地让开了位置,在身后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嘴巴紧抿着,一副不会打扰他们、乖地不能再乖的架势,却也执拗地按住了双膝,明显是不打算回避的样子。
刚想再劝说上两句,霍青阳的视线才一落过来,封静怡已经扭头直接别了开去,张口却像是被塞了一颗鸭蛋,无奈地,他也只能叹了口气,又把身体转了回去:
“开始吧!”
随后,医生便拿起了刀子,先消了毒,便对着他低语了声:“还有两处,比较深,可能会有点疼,你忍一下!”
“嗯~”
点了点头,霍青阳表示明白,刚闭上眼睛,身侧急切的嗓音却传来:“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怎么还动上刀子了?
一急,封静怡又冲了过来,只是刚一靠近,对上霍青阳斜过来的眼神,她就不自觉地止步,连嗓音都弱了下去:
她不是要打扰他们,只是这一刻看着这明晃晃的刀具,特别是挥动间有光亮闪过的时候,她的心就控制不住地乱跳。
眼底的担心跟紧张都不言而喻,见状,医生收回举起的手,解释道:
“患者的伤口太深了,这样愈合的速度很慢不说,还容易出现感染、裂开跟增生之类的情况,并不利于恢复,现在已经有地方开始流血了,所以最好是缝合一下,但缝合的条件必须是新伤、伤口未愈合的情况下才有效,病人没及时就医、伤口有些地方又已经出现结痂的迹象了,要想再缝合必须重新处理过才行,否则,他这伤太严重了,光靠药物是止不住血的!要是早点来处理,也不至于流血过多,还要遭二次罪,但现在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了!”
望着霍青阳,封静怡的眼眶再度盈满了泪水:所以昨天,他伤口没处理好就去了警局?现在是给耽误了需要重新割开伤口、重新缝合吗?
看她一副备受打击、泫然欲泣的架势,霍青阳知道这小丫头又要激动了,怕她又落泪,他赶紧道:“行了,别耽误医生了,乖乖去那边坐着等吧!不许说话了,害怕就把眼睛闭上,一点皮外伤,我习惯了,虽然不太要紧,不过也会疼!”
再让她这么打扰、问下去,他真怕时间长了她受不住不说,他也要跟着遭罪!既然她不走,只能速战速决了。
果然,这番话一出,转身,封静怡又坐了回去,这一次,她还直接捂住了嘴巴,表示自己不会再出声了。
对着医生点了点头,随后便是一片无声的静默,很长的一段时间,只能隐隐地听到似是冰冷器械的轻微碰撞声跟似有若无的浓重喘息声,眼前似乎有影像不停地在晃,封静怡眼底却是一片不忍目睹的迷茫猩红:
染着血的刀、线、胶皮手套、防护围裙还有斑驳的血肉伤痕!
“静怡?”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是被一声轻柔的呼叫唤醒的,朦胧的视线褪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刚毅刚正的俊颜,此时霍青阳正蹲在地上,一只略带粗糙的温热大掌还附在她的脸上,正替她拭着脸上的泪珠。
意识还有些懵懂,抬眸,封静怡傻傻地看了一圈,才发现不知道何时医生护士已经离开了,而此时,偌大的房间里只有两人,霍青阳的身上也已经套上了病号服。
恍恍惚惚地大脑还是空的,抬手,她却已经勾住了他的脖颈,很用力地蹭了蹭:“医生都走了?你为什么一点都不爱惜自己,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呜呜~”
昨晚他用身体护着她,伤地这么严重连伤口都不处理好就跑去警局先保她出来?难怪昨晚他坐着轮椅过去的?想必是止了止血就不管不顾地跑去了吧!
“你要有事我不会内疚的,我一点都不会……”
看她哭得像个孩子,大半个身体还压在自己身上,在她后背上轻轻拍了下,还呈蹲着姿势的霍青阳是真有些不能承受其重:
“别哭,你这样我真要撑不住了!”
他虚,这一会儿他真是没力气:“静怡,我真的没吃饭~”
听出了他口气中的虚弱,想起什么地,封静怡赶紧从他肩窝上爬了起来,这才注意到他苍白的脸色跟不适的姿势,见他额头似乎都冒出了汗珠,她赶紧伸手扶住了他:
“你跑下来做什么?有没有扯到伤口?有事儿你可以喊我嘛~我先扶你回去!”
浅浅笑了笑,见她又开始咋咋呼呼地,好歹泪是止住了,霍青阳没再接话:连医生离开都没听见,他喊她听得到吗?
刚刚推了她几次都没反应,他真怕又把她给吓傻了,这小丫头,可经不得啊!
看着她,霍青阳拖着沉重的步伐,浑身仿佛都在疼,心里却还是暖暖的。
扶着他趟回了床上,封静怡还小心地多给他身后垫了软枕,各种调整姿势,生怕他磕着碰着不舒服:“你想吃什么?我打电话让家里给你做!”
说完,她又禁不住懊恼地狠狠敲了自己脑门两下:她真是蠢啊,光想着来要来看他、找他对峙,却没想过他还是个病号,怎么能空手跑来?连个饭都没给他带!
她还真以为他就是例行公事地打个消炎吊针就可以走了!
拦下她的小手,霍青阳用力地按下,还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干什么?本来就不聪明,再给敲傻了!以后不要随便敲自己!”
“你才不聪明,你才傻!”回顶了一句,封静怡又抿了抿唇瓣:“伤口还疼不疼?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医生有没有说有伤到其他地方吗?要不要紧?”
“不要紧,就是一点皮外伤,流了点血就有点虚,休息几天,打几个吊瓶补补就没事了!”
跟他往上拉了拉被子,封静怡才讷讷地道:“谢谢~”
谢谢他昨晚救了她,也谢谢他为她做的这一切。
其实刚刚看着他的伤,她就一直在响母亲说过的那番话:跟戚海洋比起来,的确,他才是个真正的男人!
男人的心很粗,有时候看着一无是处还只会气得人跳脚,都不知道找这么个男人究竟有什么用。但真爱就是这样,平时再不显不露甚至无感无觉,关键的时候却会舍了命的守候。
“说什么傻话?没事的,都过去了!”
是啊,真心爱一个人只会希望他过得好、事事为对方考量、怎么会拽着他去死?就像是现在的他,明明都伤地站都站不住了,却还口口声声地都是安慰她,柔声细语地哄她,笑着跟她说话,他是怕她难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