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大清早的,他不回府歇着,怎么跑这儿来了,问仇忙了一夜,可是睡到现在还没醒呢,而他却能撑到现在,难道这就是内功深厚的好处?
安离昇见宋馨直勾勾盯着自己看,薄唇一抿,眯眼笑道:“宋小姐,好久不见。”
宋馨无语,他这话是故意说给大哥听的吧,他们明明昨天早上才见过。
心里虽如此想,面上还是浅浅一笑,屈膝向他微行一礼,“小女见过安大人。”
宋长青看着两人万般客气的举动,心里是说不出的奇怪。
安离昇和馨儿只在龙城相处过一段日子,那时候为了治灾,两人也是各司其职鲜少见过面。
按理说交情应该没那么深才是,可方才安离昇却执意上了他的马车,说是要来宋家看馨儿,这会儿听着两人说话的语气,却又万分客套,倒是让他有些捉摸不透了。
安离昇下了马车,见宋馨穿戴整齐,似要出门的样子,眉峰微敛,淡声问:“宋小姐准备去哪儿?”
宋馨抿唇,“闲来无事,去街上走走。”
“那可真是不巧,本官昨夜新谱了一支曲子,名曰‘鹿鸣’,素闻宋小姐才学兼优,本想让宋小姐听听,也好给本官指点一二,不料你却要出门,看来,只能等改日了。”
“安大人难得来一趟,过门却不入,倒显得宋家失礼了,这街什么时候都可以逛,小女还是先听听安大人谱的曲子吧。”
宋馨听出他话中的意思,水目微阖,闪身移开一步,明显为他让出一条进门的路。
安离昇眉峰轻扬,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负手走进朱门。
宋长青见状,顾及到宋馨的名声,轻皱起双眉温声道:“馨儿,安大人既然有意高山流水,不如让迎春将你的琴拿到前院吧……”
“不必了”,安离昇不等宋长青将话说完,便沉声打断,“本官抚琴,一向不喜外人打扰,这前院的下人来来往往,易扰本官的雅致,宋小姐,还请带本官去一处清静之地。”
宋馨无奈咂舌,这个人,他是故意的吧?
以前的她性子沉闷,不喜热闹,素日只爱待在院子里吟诗养花,所以整个宋家最清静的地方就是她的西苑。
可他偏偏说的这般隐晦,外人听起来虽合情合理,可她为何总觉得有些……不安呢?
宋馨见安离昇站在那儿,似在刻意等她带路,抿抿唇,无奈走上前,领着他一路往西苑走。
宋长青凝神默看片刻,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也随后跟上。
安离昇虽有大才,可他从未听人说过,这人品行如何啊,他家馨儿尚未出阁,可不能因为一个安离昇,再深陷风口浪尖之中。
安离昇见宋长青寸步不离的跟着自己,心生不悦,碍于宋馨在场,又不好当面发作,清幽的狭眸眯了一路。
不消片刻,几人已经走到宋馨的西苑。
迎春吩咐院中正在摆弄药草的迎秋去房中拿琴,迎冬则端了三杯茶出来,放在石桌上一一摆好。
“小姐怎的又回来了?”
迎夏不知从哪儿冒出头,笑嘻嘻的看着宋馨。
“出门时恰巧遇见安大人来府上做客。”宋馨言简意赅,见迎秋将琴抱出来,拨好琴弦后,放在了安离昇面前。
安离昇启唇一笑,手指刚放上去,却听耳边突然出来一道惊疑声。
“安兄,你这指法,似乎……”
不对啊。
宋长青皱眉看他,抬眸瞧见他眸底的幽光,又忽然噤了声。
安离昇的手放在琴弦上没有动,挑眉笑问:“这是本官自创的一套指法,宋兄,可有什么问题?”
宋长青连连摇头,他知道安离昇聪明,可没想到,连抚琴的指法都能自创,果然是非比寻常。
思及此,宋长青儒雅的眉眼之中倏尔覆上一抹精光,突然有些期待起来。
安离昇心底嗤笑,见宋馨身旁的四个丫头也直勾勾望着自己,薄唇轻抿,缓缓闭上了眼睛,一阵清风袭来,指尖随之颤动,奏出一道音符。
在场之人齐齐一震,除了宋馨还岿然不动,迎春已领着另外三个丫头拧眉跑了。
“小姐,奴婢突然想起来,陈伯方才吩咐我们去库房拿这月的用度,晚了怕是又要挨骂了,奴婢们去去就回。”
宋馨拂袖,斜眼目送她们离开。
安离昇恍若未见,依旧坐在树下拨着琴弦。
不远处一间偏房忽然传来“哐当”一声巨响,问仇顶着一头乱发提剑走出来,见弹琴的人是安离昇,嘴角狠狠一抽,又沉着脸转身走回房内。
宋长青握握袖袍,轻咳一声,也坐不住了,“安兄的曲子,实在是……曲风异禀啊,馨儿,我还有些公事急需处理,就不在这儿久坐了,安兄既然是来找你指点的,那你就好好为安兄指点一番吧。”
宋馨颔首点头,等宋长青的身影消失之后,忍无可忍的瞪了安离昇一眼。
“这曲《鹿鸣》如何?”
安离昇仿若没有看见她脸上的神色,蓦然停下手,目中还带着几分意犹未尽之色。
宋馨咬牙淡笑,“听君一曲,仿佛让人身临其境,听见了真正的麋鹿嘶鸣声,安大人能将曲子弹得如此真实,也是一种本事。”
安离昇闻言,眉峰轻扬,起身走至一旁的软榻上躺下,漫声道:“礼尚往来,本官已弹完一曲,该宋小姐了。”
“凭什么?”
宋馨很无语,这个人到底来这儿是干嘛的。
安离昇阖眸轻笑,“就凭,我手上有你想知道的消息。”
宋馨:……
她撇撇嘴,乖乖走到他方才的位置上坐下,雪如葱根的玉指微微一挑,曲风不知比方才好听多少。
安离昇启唇一笑,静静躺在树下,伴着风声,耳边是余音绕梁,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
待到宋馨一曲弹罢,已是半盏茶的时辰过后,她端坐在那儿,见安离昇久久未睁开眼睛,这才顿悟他是睡着了,心底不由浮起一丝恼意。霍地起身准备叫醒他,蓦然瞧见他眼底的一片郁色,似是疲惫至极,想起他昨晚应该一宿都没睡,突然有些于心不忍了。
算了,就容你在此歇息半日吧。
宋馨暗暗瞪他一眼,拂袖又坐到石凳上,拿起桌上放置的史书,从上次断掉的地方开始接着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