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前面的东陵雪见气氛有些僵硬,目色一闪,朝容妃笑道:“母妃,这位禄公公乃是永曦专门从潇湘馆带出来的,他画工不俗,待会儿母妃若是见过他为您作的画,定然会十分喜欢的。”
容妃兴致缺缺,面上却笑得温善,“永曦真是有心了。”
“都是女儿应该做的。”东陵雪颔首淡笑。
段红绫瞧着二人关系如此亲密,皱皱眉,忍不住低声道:“咱们这位容妃娘娘,莫不是忘了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女儿吧。”
“宫中情分本就凉薄,如若不能做到母女同心,那不管永昌公主究竟是不是容妃所生,又有什么关系呢。”宋馨莞尔淡笑,眼睛却一直盯着常禄看。
段红绫默叹一气,转瞬注意到她的视线,不由拧眉,“宋宋,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只是觉着这个禄公公有些奇怪。”宋馨淡淡收回视线。
段红绫仔细看了两眼,“哪里奇怪了,我怎么没有发现,宫里的小太监明明看起来都一个样,畏手畏脚。”
“他们出身卑微,在宫里做事,稍不留神可能就会丧命,自然要小心谨慎一些,天底下如你这般生在高门的人能有几个。”宋馨轻笑。
段红绫扬眉,“你不也是吗?”
宋馨微微摇头,含笑道:“不是。”
段红绫想不明白了,宋大人和宋尚书的官职虽然比不上她爹这个一品护国公,可宋家终究是百年书香世家,地位丝毫不比段家差,有哪里不一样了。
不过看宋馨此刻的神情,她也看得出是不会得到答案的,抿抿唇,索性不再追问。
宋馨知道段红绫心有疑惑,不过若是不到万不得已之时,她是不会向她解惑的。
段国公如若当真有心不问朝局还好,怕就怕他是刻意伪装起来蒙蔽所有人,从她一直以来的猜测上看,她十分倾向于这种可能性,所以宋家和段家怎么可能一样。
高处不胜寒,宋家是经历过起起落落的,可段家……看似淡然处世的段国公,又何曾真正的远离过朝局正中心。
正在沉思间,桂嬷嬷忽然领着几个宫女过来,每人手上皆端着两道菜一壶酒,只不过酒杯上花纹大有不同。
“娘娘,老奴见诸位小姐们桌子上放的酒菜已经凉了,特意又让人做了一些热菜。这酒也是重新温过的,天气寒冷,多喝温酒可暖身。”桂嬷嬷颔首说道。
容妃淡淡点头,拂袖让人换菜。
桂嬷嬷转过身,将几位宫女分成两列,一列去了对面,另一列则朝宋馨这边走来。
金樽盛酒,丝丝热气从酒杯中飘出来,有人闻到酒的香气,不由扬眉。
“容妃娘娘,不知这是什么酒?芳香馥郁,却又不失酒的清冽,小女以前倒从未喝过。”
容妃温目笑道:“此酒乃是桂花酿,采摘八月盛开的新鲜桂花,混以蜂蜜、白酒、少许青梅酿制而成,并非过于猛烈的酒。但还保留了浓郁的桂花香,各位小姐若是喜欢,今日便多喝一些。”
众人颔首称是,脸上皆带着淡淡的笑意。
彼时段红绫和宋馨的酒杯中也倒了桂花酿,段红绫迫不及待地端起来豪饮一口,眸中光彩瞬间又沉寂下去。
“还没有无名酒馆的青梅酒好喝呢。”她放下酒杯喃喃轻语。
宋馨忍不住好笑,“无名酒馆酒种繁多,你又常去那儿,嘴怕是都养叼了。可宫里的酒胜在贵重,你若是将这一小壶桂花酿拿到无名酒馆卖,怕是黄金千两都有人买。”
“有这么夸张吗?”段红绫满口怀疑。
宋馨笑笑不说话,端起酒杯方要饮下,鼻尖忽然嗅到一缕异样的味道。
浓郁的桂花香气之下,还夹杂着几分特殊的香甜,让她觉得格外熟悉。
宋馨目色顿了顿,眼角余光瞥见容妃正一眼不眨地盯着自己,心中明白什么,唇角一勾,忽然转手将金樽中的酒缓缓倒在地上。
“宋小姐这是何意,可是不喜欢那桂花酿?”容妃沉溺着目色开口。
宋馨连忙起身,面上带着几分歉意,“容妃娘娘误会了,小女并非不喜,只是方才饮酒时,小女突然瞧见杯底有一粒粟米。想来是小女方才夹菜时,不慎掉进去了,为免失了酒的醇香,小女只好将酒倒掉。”
容妃闻言淡哂,“原来如此,本宫就说,这桂花酿香醇可口,宋小姐岂会不喜欢呢。来人,再为宋小姐斟一杯酒。”
站在宋馨身后的婢女连忙上前重新为了倒了一杯。
宋馨淡淡看着,佯装不经意笑道:“段小姐杯子里的酒也喝完了,有劳姑娘也为她斟满吧。”
“这……”斟酒的婢女愣了一下,动作忽然僵住。
桂嬷嬷目色一沉,站在容妃身侧狠狠瞪她一眼。
婢女见状,连忙回过神,点头称是。
在给宋馨倒完酒之后,又起身走到段红绫左侧,只不过不知是一时紧张还是怎么,酒装满之后竟不收手,直接从酒杯中溢出来好多,顺着桌面径直流到段红绫的红裙上。
那婢女见此,吓得扑通一声跪到地上。
“段小姐恕罪,奴婢不是有意的!”
段红绫起身皱眉,本来还想发火,但看这奴婢一派诚惶诚恐,生怕自己动手杀人的样子,抿抿唇,满心无奈。
“算了,你也是无心之失,以后小心一些便是。”
“多谢段小姐饶命,奴婢感激不尽!”
段红绫摆手,用帕子将身上的酒擦干净,不过裙子已经浸湿,怕是不能再穿了。
容妃看着那做错事的婢女,脸色不悦,不过语气尚算温和。
“这宫女做事不严,都是本宫管教无方,待回宫之后,本宫定会予以重惩。”
宋馨静静听着,唇边不着痕迹地勾起一分冷笑。
下人做错事,如若做主子的当真有心责怪,这会儿已经让人将那婢女拉下去了,何需还要等到回宫之后。
明面上说着严厉之词宽慰阿绫,实际却有心袒护这宫女,容妃娘娘怕是真当阿绫只是一个行事鲁莽、头脑一般的大小姐了。
“娘娘说的这是什么话,人难免有做错事的时候,小女并无责怪之意。也幸而今日皇上不在这儿,否则怕是未等到回宫,这丫头已经被拖下去打板子了。”段红绫站在那儿意味不明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