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太后微凝着目色,暗忖半晌,笑道:“不若就封安小姐为‘清荷郡主’,她是安丞相的妹妹,如今安丞相正在西楚退敌,如若大胜而归,赏了安小姐,也算是赏了安丞相,皇上以为如何?”
老皇帝闻言,当即笑了,“母后果然思虑周全!”
若是安离昇击退西楚,理当论军功封赏,可他已经将安离昇封为丞相,再往上封,功高震主,难免不会危及皇室。
如今把安心慈封为郡主,也不算对丞相府全无交待,便是安离昇心存怨言,也绝不敢当面说出来。
老皇帝噙着笑,微微眯起老眼。
彼时的城东大街上,王振率领着左衣卫狂势而过,未及片刻便到了宋家,府内顿时一阵人仰马翻,行人听到动静,不禁驻足侧目。
过了一会儿,一群下人带着手铐一个接一个地从府里走出来,宋正德戴着枷锁走在最后面,灰发散乱,口中直喊“冤枉”。
可王振根本就没有搭理他,袖袍一挥,便让左衣卫将一干人等带走。
鹿鸣和迎春迎夏混在人群中,眼睁睁看着宋家上下的人全部被带走,顿了顿,三人连忙离开。
“怎么会这样?皇上为何会突然派人查封宋家,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迎春急地来回踱步。
迎夏坐立难安,十指紧紧交握在一起,险些哭出来。
“怎么办啊?小姐和安丞相如今都不在京都城,老爷偏偏在这时候出了事,我们该怎么办?”
她简直不敢相信,皇上居然会查抄宋家,小姐那么好,大少爷又恪尽职守,老爷这么多年在朝中亦是不争不抢,从不与人为敌,皇上这么做,到底是为什么啊?
鹿鸣经事多,如今尚算保持着几分冷静,沉吟半晌,蓦然道:“宋小姐去了南境,若是她知道这件事,一定会马不停蹄地赶回来。宋家上下皆已被抓,她也不会幸免于难,若她回来,就等于是自投罗网,所以如今我们断不能将这件事情告诉她。还是立马派人给西楚那边送消息,让安丞相尽快拿个主意吧。”
迎春迎夏早已慌到六神无主,此刻听见他的话,想都不想,只管点头。
千机阁在京都城中有据点,为免引人怀疑,据点就设在宋馨先前在城南开的那间铺子。
鹿鸣戴上斗帽,匆匆写了一封信后,很快赶到城南,让千机阁的弟兄即刻出发将这封信送往边关。
烈日渐渐升起,临近正午十分,日头越来越毒辣,彼时的西都郡,卫炀及一众副将已经收到东陵大军离开边关的消息。
两方阵营总共就相隔二十里,大军离开夜郎城,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不会知道。
一众副将皆认为这是出兵的好机会,个个兴奋不已。
“要我说,东陵一定是以为咱们不打了,所以干脆退走了,如今夜郎城只有十万士兵把守,咱们轻而易举便可拿下。”
“就是,先前他们一直在城门外破口大骂,老子早憋了一肚子的气,如今总算能好好泄泄火了!”
“哼,他们可真够蠢的,我们不应战,居然会以为我们不打了,就这么离开夜郎城了,该不会是粮草已经用完了吧?”
“一定是这样,否则谁会在这时候离开啊,几十万大军全待在一座城里,南边那边还在打仗,粮草不吃完才怪!”
……
其中一名副将见卫炀坐在椅子上,自始至终都一语不发,不禁皱了下眉。
“卫将军,你怎么不说话?东陵退兵,这可是大好事,末将怎么觉着你好像不太高兴似的。”
这人说话有些阴阳怪气的,甚至带着几分怀疑。
卫炀是东陵人的身份,在西楚早就不是秘密,以前他们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和东陵一开战,反而不得不多想了。
虽然卫炀口口声声说东陵老皇帝杀死他全家,他要为家人报仇,可自打那东陵丞相到了夜郎城后,他却迟迟不出兵,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如今东陵都退兵了,他看上去却是满面愁容,好像并不希望东陵大军离开似的,怎么,东陵军不离开,难道他们西楚军还真要跟他们打一场恶战?
这副将话音一落,其他人看向卫炀的目光也不免怪异起来。
西楚的军营之中,有一个东陵主将,这本就是一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更何况,西楚人素来都讨厌东陵人,若不是卫炀先前摆了个骑兵阵斩杀不少敌军,他们也不会对卫炀有所改观。
可谁曾想,还没高兴几天,那阵法便被东陵丞相给破了,之后卫炀再无任何应敌之策,他们日日听着城门外的叫骂声,心中自是恼怒不已,连带着对卫炀也生出几分不满。
卫炀环视众人略带异样的目光,顿了顿,抿唇道:“东陵军退出夜郎城,的确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我担心这只是表象。”
几人闻言,齐齐嗤地一声笑出来。
“什么表象?卫将军该不会是在怀疑他们是故意退兵好引诱我们出去吧?据我所知,东陵军可是一直在往东边走,这大半天,根本没停下来休息过。”
“没错,要我说,卫将军你就是疑心太重了,东陵军这几天为了引诱我们出城,什么法子没试过,如今犯得着费这么大力气吗?”
“三十万大军全部退走,夜郎城只剩下十万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摆在眼前,卫将军,您若是不打,让我们怎么跟大长公主交待。”
……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卫炀被他们吵得心烦,忽然重重拍了下桌子。
“都不必再说了,本将是主帅,我说不出城,谁也不准出去!若有违抗军令者,军法处置!”
几人见他发火,讪讪闭上嘴,彼此对视一眼,随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到了帐外,骂声却不间断地响起,只是离卫炀的主帐越来越远。
“这姓卫的到底什么意思,难道自始至终根本就不想打东陵不成?!”
“我看八成是这样,口口声声说什么报仇报仇,可你看看,连区区十万人都不敢打,这哪有半点报仇的样子!”
“不过是个东陵贱民罢了,真以为大长公主器重他,就可以压到我们头上来了?哼!”
“哎,烦死我了,这姓卫的可真不是个好东西,走走走,咱们喝酒去!”不知谁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