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晚会在夜幕降临之后正式开始。
谭暮白在房间之中哄了一会儿孩子,将孩子喂饱了,又哄得睡着了之后,才放下孩子,去篝火晚会上看了一眼。
大家为了祝福回国的第一批人员一路顺利,自发的编排了节目在篝火晚会上演出。
有说相声的。
有演小品的。
还有唱京剧或者黄梅戏的。
当黄梅戏中的天仙配歌词里那句‘夫妻双双把家还’唱出来的时候。
围坐的人群之中,难免有人的面颊映着火光,流下泪来。
谭暮白看着人群中偷偷落泪的小护士。
听着那唱的人继续唱下去——
‘你耕田来我织布’
‘你挑水来我浇园’
‘寒窑虽破能避风雨’
谭暮白的心,也如同风中的篝火一样,开始摇摆了起来。
她看着如此欢快的气氛。
却没有笑意从唇角溢出。
相反的,这几句歌词里的平淡生活,让她觉得有些不真实。
多少人在这场寒冬的疫病之中夫妻分别,死生不见。
多少人,又寒窑破裂,淋尽风雨。
病魔如山崩地裂一样,把她们平凡的小小希望压得支离破碎。
他们毫无反抗的权利。
什么都保不下来。
所以,仅仅只是两个人在一起,平淡的生活在一个小房子里,都成了难以实现的奢望。
有人哭。
许是哭自己在这场灾难中同去不同归的亲人朋友。
也有人哭那些并不熟识的陌生人,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病魔挥手之间就带走了。
谭暮白望着围坐篝火前的人,看他们劫后余生的悲苦笑眼。
看他们难以释然的潸然泪下。
忽然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遥远却又虚幻。
从前的自己,何尝想到过这些。
她是个医生,见惯了悲欢生死。
见过康复的活人,跟绝望的尸体。
那时候,她还年轻,端着一颗稚嫩的行医之心,胸中满是悬壶济世的慈心抱负。
然而如今看来,她做的再优秀,也终究只能渺渺救那么几个人而已。
她垂着眼睛。
听一出戏落,又听一出戏起。
忽然觉得这个篝火晚会,也不能让她的心情变得松快起来。
便转身要离开。
“暮白。”
傅锦书的声音响起。
谭暮白听见,停下了脚步。
傅锦书从篝火晚会的人群中冲她走出来,问她:“怎么刚来就要走?”
谭暮白看了一眼篝火中唱戏的人,唇角微微往上扬了扬,温柔,却又并不开心的笑道:“我不喜欢听戏。”
她一说,傅锦书就想起来了:“我竟忘了这件事。”
是了,谭暮白并不喜欢听戏。
不管是黄梅戏,还是京剧,谭暮白都不喜欢听。
她从念书的时候开始,满脑子里面就都是书。
都是学过的东西。
都是在想那些应该学会并且自己一定要学会的东西。
所以不只是戏曲,就算是流行乐跟人人张口就来的金曲,她也不听。
“好歹来了,看会儿再走。”
傅锦书目光看着那燃烧的篝火,笑了笑:“许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谭暮白听了傅锦书的话,本来打算离开的脚步,竟然停下了。
是啊,傅锦书说的很对。
许久都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看了人世的悲欢离合,停下脚步,看一曲戏中的悲欢离合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