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小姑娘一溜烟就没影了,我等你?那么长的队,等你干嘛?你还想跟我约会啊?要是是真的我也不介意,可是那可能吗?
想都没想,我直接走了。
到校门口之后,我拨通了杨伟的电话,正好他在家呢,他暂时住在他姐家,我上次去过那地方,勉强可以住下三个人吧。两个人睡床。一个人睡沙发。
我到的时候杨光也在那儿,三个人今天也都比较累,打消了晚上出去嗨的念头,倒在沙发上打了一个下午的游戏。中午吃得蛮撑的,晚上也不怎么饿,楼道里的路灯坏了,谁也不想出去,索性三个人都没有出去,硬是洗了澡之后窝在小房子里打了半夜的游戏。
说实话,对于打游戏这种事情我并不算痴迷,所以最后只有杨伟和阳光两个人在王者峡谷厮杀。微博是个好东西,我一直自认为是个文艺青年,我也想要诗和远方,就是那种随风飘扬的自由,那种天下皆可去的洒脱。我可以毫无顾忌地愤世嫉俗,肆无忌惮地发泄我的感情,无论是痛苦还是快乐。例如酒醉或是深夜难眠时,心潮起伏,杨伟把这个叫做发骚,我写的酸腐文字被他说成是骚话。
粗俗,怪不得没有女朋友。
我忽然想起来杨伟如今最为珍贵的东西就是他一直想送出去却没人要的初恋,那时候总是那这句话来嘲笑他。没当我们几个人围着杨伟这么说的时候,他身体里的浩克不答应了,绿色傻大个逮谁打谁,完了之后一个人坐在窗台边惆怅。
裹着小腿牛仔裤的少女们在阳光下打球,或着提着扫把打扫榕树下的落叶。每一个都很美,每一个都好像是他的梦中情人。
胖子撑着肥厚的下巴曾经暗自许愿,如果上天能够给他一个女朋友,他愿意舍弃三十斤肥肉。
看了看微博里关注的文艺博主更新的诗,本来打算再看一会儿花边新闻就睡觉了,忽然发现涨了一个粉丝。
像我这种没有多少料的账号,能有四五十个粉丝就不错了,突然多了一个能不高兴吗,我觉得可以买瓶酒来庆祝一下我的第五十五个粉丝终于在人海茫茫的微博里面慧眼识珠发现了我。
我点开那个人的主页,虽然昵称比较……怎么说呢,比较有特色,叫什么“火箭少女爱鸡蛋”,呵呵……真好!
首页有一条置顶的微博,没有配图。寥寥几个文字,与其余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转发抽奖大相径庭,就好像一个人的院子里花团锦簇,你一定以为她是一个对生活充满了乐趣的人,就连和的水里面都有阳光,而当你真正走进去,昏沉的灯光就像是夕阳,他在阳台的躺椅上忽然抬起头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然后冲你微笑,又继续看手里厚厚的书。
“如果我从未离开,我应该可以和你在一起,一起数星星,一起看月亮。”
骨子里透露着骚气的一个人。
这是我对这个新粉丝的评价,虽然我对他的眼光独到十分欣赏,但是有一说一嘛,不能因为个人感情而忽略了事情的公正性。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平日里我不太习惯把声音打开。我以为是有微信消息或者是短信息,后来发现是微博的聊天里面,新粉丝发的消息。
“我今天看到了你,和从前一样,一点没变。我曾经想过,如果没有不辞而别,或许那些故事就不会发生在你身上,无论是夏丹还是聂小倩。只是……你知道吗,你不应该回来的,你应该一走了之。不过,既然你回来了,那么……我来找你吧,唐默,很高兴再次遇见你。”
短短的几句话,莫名其妙的几句话。到底是谁?这个人知道我的一切,其中还包括了夏丹,他到底是谁呢?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名字,马潇潇。但是下一秒就被我否定了,怎么可能是她。不为别的,就因为她太漂亮了,而且……那微博跟她的个性完全不符合。
或许我的潜意识里真的希望有这么一个人吧,但是事实告诉我这不可能是真的,我甚至宁愿相信这就是无聊之人所开的一场玩笑。
“你好,我们曾经相识?如果是,我想我一定有关于你的记忆,或许曾经你在我的生命里不可或缺,你说你不辞而别,我想我们的分别一定让你很伤心。但是请不要难过,好吗?因为此刻,我,就在这里,无时无刻。只要你想,随时都可以与我相遇。如果有一天你愿意告诉我一切,我会准备好一杯奶茶,在梧桐树点一碟蛋糕,你可以慢慢地告诉我,因为我有耐心慢慢地听你说。不早了,祝晚安。”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我给他回复了这么一段话。既然他或者是她曾经与我相识,虽然我翻遍了所有的记忆,都想不起有谁对我如此重要,却又突然之间消失不见。我忽然觉得这是一种悲哀,一个在意我的人被我忘掉了。
就好像是心突然空了一块,我望着那块缺口,在我的过去里找了很久,没有一块能够填补。
你到底是谁?
安静下来的时候才听到了耳边一直没有断绝的蚊子吵闹的声音。窗户很小,蚊子很多,杨伟点了蚊香,但好像并没有什么用,最后是杨光受不了了,起床来打开蚊香的盒子仔细看才知道蚊香早就过期了一年多,免不了又是一场厮杀。
我没有兴趣加入到这场闹剧当中,无形之中总感觉有人在默默地注视着我,然而一种巨大如浪潮的失落感很快将我吞没,一团疑问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头,我甚至是有一种迫切无比的冲动想要拨开迷雾。
两个胖子扭打在一起,两坨肥肉撞击得油水四溅,我真的讨厌这种荒唐的生活,我端了一把椅子坐在阳台上,顺手点了一支烟。我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只是当我发觉我难过的时候能够倾诉的只有过滤烟嘴和缭绕的烟雾时,我才明白,原来,我能做的只有这样。
我还是做不到那种毫无顾忌的洒脱,有些东西沉重得扎根在我的骨子里去了,我没办法一刀两断,如果我要彻底遗忘,或许只能用刀切开我的血肉,让所有沉淀下来对我来说一无是处但是有时候又弥足珍贵的东西伴随着白骨裸露在我眼前,然后用刀一点一点地让他们从我的骨头上,被我刮下去。
无论是夏丹还是聂小倩,还是那个该死的梦想。无论如何,我必须承认的是,我是喜欢聂小倩的,即使我曾经无数次地告诉自己,那个姑娘真的很讨厌,真的很烦人,不懂得浪漫也不懂得讨人欢喜。沉闷得就像是一块石头,一根木头,女儿会傻笑,安静得像一阵风,只会悄悄地说我爱你。
我也忘不了夏丹,就算是她曾经和杨晨说不清道不明,而那些记忆在我的心脏里,肺里,每当我呼吸的时候,只会越来越深刻,越来越沉重,而她的脸,也越来越清晰。
或许直到未来某一天,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摧毁了我所有的伪装,我赤裸裸地站立在这世界,我应该逃到哪里去,而那个时候是否会有一个人,就像是《龙族》里的红发女孩儿一样在众人的注视下带着我潇洒离场。
我不是路明非,我也不会有那么一个师姐。说到底我唯一和他相似的只有我们都是衰仔这一点了吧。
难受的时候总是睡不着,当世界都安静下来,地上堆着厚厚的烟灰,摇头躺在烟灰里沉默地燃烧着最后的躯体。夜里没有星星,没有月亮,我像是这无边黑暗的守夜人,在所有人安睡的时候死死地睁着双眼凝望着这个世间。
真安静啊,两条肥肉耷拉在床上,鼾声如雷。真好,今晚沙发是我的了,还包括整个阳台。
当车声都逐渐消失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失眠了。有时候难过的情绪并不需要什么理由,只需要一个引子,比如聂小倩,比如马潇潇。
我期待明天能有个好天气,就如同我期待未来的一年,能让我把那些狗逼的过去通通遗忘一样。
最后我忘了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大明了,刺眼的阳光蛮横而霸道。而两条肥肉还在打鼾,算了,不叫他们了。趁着还没有回到那个该死的地方,趁着还不需要六点就起来背单词和古文,好好享受现在吧,少年。
接到消息说要搬宿舍了,在宿舍这件事上我没有去找曾老师,而且和杨伟他们住在了老宿舍楼里面。十平米多一点的房间里铺着水泥地,还要挤着八个臭气熏天的大汉,生了锈的铁架床一坐上去就嘎吱嘎吱响。
铺床这件事我在高一就学会了,没有浪费我们多长时间,晚上还有自习,毕竟现在已经是开学时间了。我收到曾老师的短信说让我下午把书搬到二班去,我不知道他哪儿来的我的电话,也不想去知道。
回复过短信之后,我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才两点多。三个人在宿舍里闷着也不想动,杨光和杨伟嚷嚷着打游戏。我一个人跑到足球场,今天周末,绿青蛙们总算是得到了休息。闷热的夏天让足球场上那股塑胶的味道极其浓重,我坐在沙坑旁边的草地上,望着来来回回的少年少女们,忽然觉得这真是一处美妙的风景,风里吹来青春的气息,我看到了不少的熟人。我并没有过去和他们打招呼,这一刻的宁静来之不易,我不愿意打破。不久之后我又要重装上阵了,去进行我未完成的战斗。
“嗯……在吗?”
不知道为什么,我拿出手机给聂小倩发了发了一条qq消息,没有期待她会回复,只觉得能够发出去,她能够收到,证明我没有被她删掉就好了。
“嗯……在呢。”
她或许是犹豫了一会儿吧,但是并没有让我久等。
“一起吃个饭好吗?今晚下了自习之后。”
这只是一个临时的主意,我也不确定今晚自习之后是否能够出校门,我只是想找一个话题和她聊聊。
“下了自习应该不能出去了吧。”
这是我预料到的,她总是想得很多,无论是在哪方面。
“没事儿,我们可以请假。”
“可是,回来怎么办,那个时候宿舍都已经熄灯了。”
她想得很周到,每一点都想到了。
“没事儿,如果不能再说吧。你在兰城应该有住处吧?”
“嗯……有,我舅舅家。”
“那行啊,我们可以出去吃饭,然后你就去你舅舅家住。”
“那你呢?”
“我?我可以去杨伟那儿啊。”
“嗯……那好吧。”
“怎么样,去不去?”
“到时候再说吧。”
聂小倩能够这么说已经算是答应了,因为我了解她。如果是杨伟的话,一定会问出一个准确的答案才会罢休,到最后得到的一定是拒绝,没人喜欢固定的结局,因为那不够浪漫。
“嘿!你怎么在这儿?”
很熟悉的声音,我抬头,那个人背对着阳光,阴影里我看不清她的脸。强烈的阳光刺激得我睁不开眼,但那个人低着头望着我,从她周围散溢出来的光芒就好像她本就光芒万丈。
我本能地问出了一句你是谁?
“是我啊,怎么了,看到本姑娘傻了?”
那个人突然蹲下来,那么一瞬间强光刺的我双眼发红,视线有那么一刻的模糊,然而就是那么一瞬间,从模糊到清晰,我才能够将那张脸刻在我的脑海里,无比深刻。
那双会说话的眼睛,月亮一样的双眉。
原来是你啊,马潇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