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有这枚玉佩?你对我儿子做了什么?”邱氏看着沈绛此刻,还拿在手里把玩的玉佩,脸上露出焦急。
沈绛抬起头,望着这位夫人。
原本若是没有意外,她本该是这家的儿媳妇?
沈绛竟有些庆幸,有时候人生的磨难,并非一无是处,最起码能教会你识别,身边的这些究竟是人还是狗。
“夫人,你应该想想你儿子做了什么?”沈绛拿着玉佩的手,轻轻往后一躲,避开了邱氏的手。
邱氏瞪着她:“我儿聪敏好学,连国子监的先生都夸赞。如今他只是游学在外。”
“带着一个年轻女子游学在外,还为了给这个女子治病,将自己定亲信物卖了别人。您确实他是游学,不是私奔?”
邱氏和乔氏两人,俱是目瞪口呆。
谁能想到,沈绛一个外人,居然比她们懂的还要多。
邱氏指着她的鼻尖,怒斥道:“不可能,我儿绝不是那样的人。”
“若他不是那样的人,这枚玉佩又如何会落在我手中?”沈绛轻抚着玉佩上的丝绦,这是她阿娘当年亲手编上的。
只可惜,却所托非人。
沈绛淡然道:“我今日前来,只为一件事,退婚。”
乔氏偷偷看了一眼邱氏,见自家婆母似乎被气得说不出话,还有些奇怪。婆母不是一心想要退婚,为何人家主动提出退婚,她反而不开心呢。
邱氏跟全天下的母亲一样,都觉得自己的儿子,天上地下,世上无双。
没有女子能配得上她的儿子。
当然也只有自家主动退婚,哪有别人找上门,要求退婚的道理。
邱氏不悦说:“要退亲,也是你家长辈来退亲,哪有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跑过来这般退亲的,当真是一点礼数都不懂。”
邱氏和乔氏两人倒真是一对婆媳,两人将礼数二字,挂在嘴边。
沈绛这才发现,她连在此处坐着都觉得不耐烦,所以也不再跟他们兜圈子,直接道:“若是昌安伯府真是个知礼守节的世家,也就不会教出一个能带着女子私奔的儿子。大夫人,你们伯府如今还有几位姑娘未出阁吧。”
“若是外面知道,楚凛如今不在京中,并非是外出游学历练,而是带着女子私奔,此等不顾礼义廉耻的行为。你觉得国子监还能容他?这京城还能容他?”
“以后还会有勋贵世家愿意跟这等门风败坏的家族结亲?”
乔氏心头一颤。
她女儿如今虽然只有九岁,可是说亲也是转眼间的事情,小叔子的事情要真的传出去,影响上面几个未出阁的姑娘就不说,只怕连她女儿都会被影响。
“你敢。”邱氏大怒。
沈绛笑了笑,伸手轻理了理发鬓,柔声细语说:“我连登闻鼓都敲的,还有什么不敢?”
“或许夫人是想看我,再敲一次登闻鼓,跟皇上说说,昌安伯府如何嫌贫爱富,趁我父亲入狱,就想要羞辱我沈家,强行退婚。偏偏自个教出来的儿子,是个不顾父母亲族的自私之人,带着女子私奔。”
“夫人,你确定想要整个京城都知道这件事?”
邱氏被气得发笑,坐在她眼前的姑娘,容色绝丽,身姿窈窕,看起来身上自带一股娴静雍容的气势,可谁知骨子里竟这等无赖。
她竟敢威胁自己。
邱氏怒道:“退婚就退婚,你这等没有礼数教养的女子,我们楚家也绝计不会要。”
乔氏眼看着婆母气恼,口不择言起来,正要劝阻,可是一想,反正一个小姑娘独身前来,既是要退婚,受点羞辱那也是活该。
很快,邱氏让人把沈绛的庚帖取了过来。
她指了指一旁的盒子,说道:“这些东西,便是当年两家定亲时,给的八字。如今还给你之后,两家就各不相干。”
沈绛让阿鸢把盒子拿回来,检查了一番,阿鸢点了点头。
邱氏道:“你是不是也该我家凛儿的庚帖退还回来?”
沈绛手指轻轻抚过桌子的边缘,手指轻敲了下,突然笑道:“原本是该还给你们。”
原本?
邱氏微微有些惊讶,心底狐疑望向她。
怎么她又想反悔?
这怎么可以,邱氏心中高傲道:我家的儿媳妇可不能是这等凶悍厉害的。
“不过退亲之事错全在你们楚家,若是你们想要拿回庚帖,就拿银子来赎走。”沈绛声音不轻不慢。
却犹如惊雷般,在花厅里炸开。
乔氏也算是年轻媳妇里面厉害的人物,却没想到,这一次碰到一个比自己还要厉害。
不不,应该说,她未出阁时,别说做这样的事情,连想都不敢想。
邱氏脸色阴沉:“当真是胡说八道,你若是想以此事讹诈我们,你就是想错了。”
“是吗?”沈绛轻笑一声,她说:“听闻昌安伯府到这一代已是第四代,大少爷如今这个年纪却迟迟未被封为世子。若是我此刻敲登闻鼓,告御状,你说皇上会不会觉得是昌安伯教子无方呢?”
教子无方?
这四个字叫邱氏和乔氏,俱是一惊。
去年康平侯的嫡幼子纵马行凶,活生生将一个老百姓踩死,皇上便是当众斥责康平侯教子无方,妄为世家。
之后更是贬康平侯府为康平伯府。
虽说沈绛这威胁未必奏效,可是之前勋贵世家,确实好生约束了一番自家的子弟。
毕竟勋贵甚多,朝廷养着这些世家,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皇上想要踢掉一些包袱,减轻朝政开支。
昌安伯府本就没什么圣眷,要不然嫡长子都这般年纪,怎么迟迟还未被封为世子呢。
“你这个……”邱氏竟是忍不住,想要抬手教训沈绛。
乔氏却拦住邱氏,喊道:“母亲,不可。”
她算是看出来,这位沈姑娘就是来者不善,亏得她们还想要羞辱与她,简直是不知死活。
乔氏哀求道:“母亲,大爷如今还未被封为世子,难道你真的要看着他被小叔连累,将家中的爵位都丢掉吗?”
“圣上英明,岂会被这小妖女几句话就迷惑。”
乔氏双手死死抱着邱氏,阻止她抬手去打沈绛,她道:“可是小叔带着女子私奔之事,也是确有其事。”
这个沈家女在金銮殿,连一朝皇子都能参倒,他们一个小小的伯府。
她有什么不敢。
“你闭嘴。”邱氏见打不成沈绛,恼羞成怒之下,抬手就给乔氏一掌。
她怒斥道:“楚凛外出是为游学,你如何敢诬赖她?”
乔氏被打了这一下,不仅没气恼,反而挺直腰背,直勾勾看向邱氏,说道:“若是没有这件事,他的玉佩为何会被卖掉,这等重要的东西本该是贴身收藏。”
“沈姑娘,你说要赎回庚帖,要多少两银子?”
沈绛抬眸看了眼乔氏,这一家子,居然还有个不蠢的。
不错,她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三千两。”她一开口,乔氏险些跳起来。
饶是乔氏打算吃这个闷亏,此刻也不由道:“三千两,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京城里三千两银子,都够办一场得体的婚事了。
寻常婚嫁,嫡子五千两,嫡女三千两。
“方才两位一口一个礼数,处处都在数落我沈家的礼数,沈绛虽然不才,但一直以来却从未做过,一丝一毫愧对沈家列祖列宗的事情。既然两位刚才提了三次我没有礼数,那这封庚帖,你们就拿三千两银子赎回去。”
你们骂的字眼,我就要让你们自己拿银子赎回去。
这说法,又叫这婆媳两目瞪口呆。
沈绛眼波流转,不在意的轻笑道:“说来两位应该高兴才是,毕竟换个角度来说,两位说的话,也算是一字千金。”
多精贵的话啊。
这下这对婆媳终于明白沈绛的意思了,虽然她还在笑,可是眼底却格外冷漠,就连话里的意思都格外直白。
因为你们两位破嘴说出的话,让我十分不开心。
所以我决定对你们狮子大开口了。
*
三千两给还是不给。
沈绛不急不忙,甚至还道:“两位若是拿不定主意,也可以请伯爷或者是大爷回来商议。看看这银子究竟是值得给,还是不值得给。”
果然,半个时辰后,楚家的两位男主子被请了回来。
楚伯爷得知沈绛亲自上门,要来退婚,这才知道,原来前几日夫人竟派人去沈家一趟。
“你当真是糊涂,糊涂啊。眼看着他沈作明就要洗清冤屈,你居然还这时候去招惹他的女儿,你说说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楚伯爷说话时,下巴上的短须气得一跳一跳,更觉得眼前一花。
邱氏道:“我一直说要退婚,是你说要再等等,再等等。这个沈家三姑娘都胆大去敲登闻鼓,闯金銮殿了,你说这种人咱们楚家能要吗?”
“能要?你可知她那日为何要闯金銮殿?她那是为她爹伸冤去了。”
楚伯爷气得两眼昏花,强忍着说道:“若是哪天,我出了这等事情,下了大狱,你觉得是你大儿子还是你那个至今都不知下落的心肝宝贝二儿子,敢为了我去金銮殿与皇上据理力争?”
没有。
一个都没有。
不止是他家没有,别家也没几个敢这般干的。
那日楚伯爷也在大殿,自然将沈绛的一举一动都看得清楚。
那么一个弱柳扶风的小姑娘,举手投足,却让多少男儿汗颜。
沈绛最后还真的拿到了这三千两银子。
还是楚伯爷身边的管家,亲自拿来给她的,显然谁都知道花钱消灾这个道理。作为那日在金銮殿里见过沈绛的楚伯爷,更是知道,这位小姑娘绝非只是威胁。
她真的敢,再去告御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