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珑绝对不想跟季檀为敌,那太不明智。虽说季檀掌握着令朝廷忌惮的实力,但他并没有做坏事,相反的,他一直在为朝廷分忧。或许将来天下安定,朝廷会对季家采取什么行动,但现在绝对不会。
安玲珑轻笑了一声,说:“哪里,季公子言重了。季公子身处江湖,江湖上的事自然不用朝廷出手,就像朝廷的闲官累职不敢劳烦季公子一样。我这样说,不过是不想在公子面前失了颜面罢了。”
“郡主何时在季某这里失了颜面?”季檀的笑轻松了不少,“季某烛火之光,万不敢和日月争辉。”
“季公子谬赞。”
“郡主客气。”
这样的客套很不合安玲珑的胃口,所以安玲珑耸耸肩,站了起来,说:“玲珑叨扰多时,也该走了,前线紧张,后会有期。”
季檀也不是健谈的人,所以跟着站了起来,明显是送客的架势,说:“在下还以为无论如何郡主都会把陛下的任命书赐下来,没想到竟这么爽快。”
“我给了你也不要,何必浪费口舌?”
“说的也是。但是你要如何向陛下交代?”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这个道理我十一岁的时候就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有交代?”
季檀由衷赞叹:“玲珑郡主的胆识气量绝非凡人可比。”
安玲珑说:“你我不必互相恭维。虽不能同朝为官,但做朋友还是可以的吧?”
“当然。”
“或许在下将会有事拜托你,望你不要推辞。”
“郡主抬举了。季某虽懒,但对郡主的要求定不敢怠慢。在下恭候郡主命令。”
安玲珑的“拜托”不是说说而已,因为,不过一个月之后,季檀就收到了安玲珑的来信,而这个要求让季檀大大吃了一惊。
南方战乱,敌众我寡,军备不足,以致勃国连续占领了数个要塞关卡。安玲珑受命于危难,权衡之下,她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火攻。
但是,虽然各个条件都基本上满足,树木茂盛,风力也足够,但要想真的实行,有个极大的困难,那就是仪国百姓的性命。
这里生活着大约三十万百姓,难以计算的房屋和牲畜,若真的不管不顾地全部烧掉,那么她安玲珑就不会是护国英雄,而是千古罪人。
这也正是勃国人有恃无恐的原因。
怎么办呢?
安玲珑想到了季檀。
安玲珑给季檀写了一封信,信上说明了她的想法,并告诉他,她也会尽最大努力帮助百姓撤离,但因为能力有限,又怕敌军察觉,所以请他暗自通知所有名下的店铺和盟众,让他们说服百姓,悄悄撤离到北方,万不可惊动驻扎在林中和城中的敌人。
这是个艰难的任务,但季檀完成的很好。
在此之后的十一天里,白天人们照常开门营业、除草耕地,到了晚上,成群结队的人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有秩序地静悄悄地撤了出去。他们拉家带口,牵着牛羊,赶着鸡犬,去往各个地方。
期间也有勃国士兵发现了异样,但季檀的手下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他们每次在出发前先准备好几车粮草,如果有人盘问,就说今年洪灾严重,当地的朝廷粮仓和商贾们的粮店都无法支撑,只能四处调集粮食。他们不过是押运粮食的脚力而已。
勃国人贪财,大多数遇上这样的情况,都会将粮草劫了,不会为难百姓。
这样一来,勃国认为仪国在洪灾的重压下已经无力支撑战争,胜利即将到来。
为了迎合敌人的想法,安玲珑丝毫不敢闲着,她一直在忙于“打败仗”。这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败仗,而是安玲珑想拖延时间和制造假象而故意为之。敌人渐渐被引入了包围圈。
在第十二天下午,天上刮起了很大的北风,军旗招展,正如此时安玲珑难以平复的心。成败在此一举。
一支一支带着火苗的箭羽破空而去,火烧了起来,像一条巨龙,瞬时掠过了大片大片的森林山川。
勃国士兵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完全没有料到从天而降的灾难。大火很快点燃了勃国将士厚重的铠甲和单薄的身躯。
殷红一片。
哀嚎一片。
若不是第二天天亮之前的一场大雨,这场大火怕是要将整个勃国烧个干净。
放眼一看,到处是焦黑的颜色,到处弥漫着焦臭味——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不过一夜之间,已经成了鬼蜮。可怜,可叹!
也正因为这场大火,安玲珑一战成名,被世人称为“白狐公子”,与季檀并称“双白”。
但是季檀请人给安玲珑带了一封信,要求她不要让别人知道他在这场战役中的作用,毕竟他是个商人,还要跟勃国人谈生意。
这个要求很合理,所以安玲珑只将事情的经过如实汇报给了先帝,而其他人并不知情。先帝知道原委之后,虽对季檀翻云覆雨的控制力耿耿于怀,但没有任何惩罚的理由,再加上安玲珑的劝解,此事才算作罢。
从回忆里醒来,安玲珑的心还在澎湃。季檀不愧是江湖中的王者。与他交友,不亦幸哉!
……
半月之内,相安无事,无数学子关心的殿试成绩恰在此时出来了,可惜这个成绩单,让很多人直呼“受不了”。
一向被看好的琅琊王世子周敏臣只是个榜眼;御史大夫姜大人的独子、被人戏称“吊城公子”的姜南薰为探花;高居榜首的,是会试时闯入儒生们视线的百里穆。奇怪的是,这届解元林慕之竟然根本就没参加殿试,他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了无痕迹。
风如令将这件事报告给了安玲珑。并问安玲珑:“王爷,看来姜南薰没有辜负您的期望啊。”
安玲珑一笑置之。
“现在谁也不知道,被您屡次羞辱、已成为京城笑柄的姜南薰竟是我们的人。”
“但是他还是露了锋芒。”
风如令压住笑,说:“或许人家已经手下留情了呢,否则您怎么能看上他?”
安玲珑这才露出轻松的笑容:“你这是借机夸我吗?难得啊。”
风如令跟着笑出声,接着,他问:“这个叫林慕之的人,我们是不是要……”
安玲珑摆弄兰花的手没有半分停顿。她说:“在没有定论之前,不要对任何人产生兴趣,免得给敌人机会。”
“是。还有件事:你不是让红豆馆的兄弟们调查新进府的小厮们的背景嘛,现在有结果了。”
“说。”
“有个叫小罗的小厮,据红豆馆查证,他原名罗巽,是琅琊王的人。”
“嗯。”
见安玲珑面上毫无波澜,风如令问:“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主意早就有了。明天去一趟琅琊王府,办点杂事。那个小厮你不要动,以后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