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转头看着刘轩,继续摇着头。
“品质不算高。”
“那陈兄想要什么样的?”
“我想要……想要……想要与陆淑颖长得像的。”陈辰吱吱唔唔道。
刘轩一愣,随后哑然失笑。
他本想嘲讽两句,毕竟他与陈辰虽然此时看着和谐亲热,但彼此心里都心知肚明,随时都有可能翻脸,嘲讽根本算不上什么。可紧跟着他又想到,自己是想要顺着陈辰的话说、探出其的狐狸尾巴的。若是就此结束,怎么弄明白陈辰想干什么?
于是他再次堆出一脸笑。
“听陈兄所言,似乎是对淑颖娘子一直念念不忘?”
“难道你不是?”陈辰瞥了一眼刘轩:“你不同样去相过亲么?”
“我那是……”刘轩摇着头自嘲笑着。
“不说我了,就说陈兄,听闻陈兄之前曾为淑颖娘子写过一首木兰词,刘某也曾拜读过,可谓情深意切、感人至深,令人唏嘘不已。刘某还曾好奇来着,陈兄与淑颖娘子……莫不是真有些瓜李之嫌?”
陈辰呵呵一笑,随后一声叹息。
“过去式了!”
“何解?”
“何解?无非是遭人嫌弃了呗,难不成刘兄这两天未曾听到关于谢老的风言风语?”
谢老?刘轩皱了皱眉,随后稍带谨慎问道:“倒是听说过的,说是谢老打算给淑颖娘子洗涮冤屈,莫非……莫非陈兄受到压力了?”
陈辰鼓着嘴缓缓吐着气,目光怔怔。
“压力当然有,不过倒也不能说完全是压力,好处也是有的。”
刘轩嘴角颤了颤,状若无意的问道:“这等事还能有好处?”
“当然有啊。”陈辰瞪着眼睛道:“别的不说,就说我这酒楼,得算好处吧?还有谢老想要调解,总得……”
“总得……额……”陈辰陡然眨着眼闭住了嘴,不再往下说。随后将目光继续投向眼前的茑茑燕燕,似乎再次仔细打量了一番,最终仍是面露失望。
“唉……找不到了,一个长得像的都找不到,想要借此发泄一番都不可得。”
说完后他站了起来,带着意味深长的眼神,深深打量了刘轩一眼,随后拂袖向门口走去。
陡留刘轩一人皱眉沉思。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
什么意思?陈辰边走边在心中冷笑。
你那么精明那么厉害,我相信你,你一定会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的。
我还就不信了,这样还坑不了你?
如果这样还不行,那就证明劳资玩不过你,趁早撤才是正理,免得把性命折了进去。
……
……
一夜无话。
随后数日也无话。
酒楼照常营业,不过日子过得很安稳,没有任何意外出现。
在局外人看来,这算是个比较蹊跷的事,原本剑拔弩张的局面忽然安定下来了,不仅李显年没有出现,就连猛虎帮也很安静,没有任何动静。
仿佛一夜之间,酒楼与猛虎帮以及所有敌对势力都和好了……
而对局内人来说,如今的安静大概类似于暴风雨前的宁静。安静的越久,将来的暴风雨便会越猛烈。
猛虎帮不可能就此罢休,反常的安静只能说明其在酝酿着什么。
能在酝酿什么呢?
陈辰特地让人做了个带着轴的椅子,如此只要稍一使力,他便可以像陀螺一般转着,转到他想朝着的方向。
“酝酿着什么?”陈辰脚尖一点,椅子便正对着问出此话的刘小满。
“除了等机会将咱们一网打尽,还能酝酿什么?”
刘小满皱着眉噘着嘴,神情看起来很是苦恼。
“今晚……果真能如你所料,王夏会发动吗?”
陈辰没有丝毫犹豫,很干脆的摇头。
“我不知道王夏会不会发动,脑子长在别人肩上,如果别人不想来,难道我还能拿刀架在别人脖子上逼人来?”
见刘小满的神情越来越苦恼,陈辰话锋一转,继续道:“不过我估摸着应该差不多,这对于咱们来说是一场煎熬,对王夏又何尝不是?如果王夏错过今晚这个机会,还不知道得煎熬多久!所以他应该不会放弃。”
“不过无论他今晚来不来,咱们都得先把篱笆扎好,可不能为他人作了嫁衣。”
刘小满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陈辰与刘小满的话题都指向今晚,因为今晚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为方谢二老准备的宴会正是在今晚举行。
方谢二老是何等人物?曾经的相爷和将军啊,虽然是曾经的,但依然无比德高望重。
如今二老身在文州、且今晚有一场宴会的事已经满城皆知。在这等情况下,那安防显然是重中之重,甚至是第一位的。否则万一有个闪失,后果和造成的影响可不得了,没人担得起这个责任。
既然安防是第一位,警戒的人手便不可或缺。然而城里像是捕快差役这些官府可以调动的人手终究有限,着重维持一点便意味着其它地方力量的薄弱乃至真空,这对于某些有心人来说,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等下一次再出现这样的机会,还不知得等到猴年马月。
王夏会利用这个机会发动吗?陈辰不敢完全肯定,不过在经过自己一系列有意无意的“运作”,把握已越来越大。
诚如先前所言,这对于他是煎熬,因为他看起来只能被动防御,但对于王夏来说也同样是煎熬。
因为宋三的死,王夏每拖一天,所遭受的压力便越大,他的亲舅子加上帮派老三不明不白的死了,他却看起来无动于衷,帮派中人会怎样想?会觉得这还是一个值得信任的老大吗?
所以王夏比任何人都希望他死,不仅希望他死,还要把与他相关的人全部弄死以绝后患。可王夏并不知道他的虚实,加上宋三等十余人被擒的前车之鉴,王夏对于要如何做其实心里并没有底。
陈辰曾在之前某个夜里值守的时候有过明悟,那便是王夏不可能会小打小闹,因为这是送死,而是会集中力量来面对可能出现的埋伏。
可人手多了便得面临着来自官差的危险,一旦失手被擒便是猛虎帮的末日。
所以这个因为那场宴会而留下很大活动空间的夜晚、是王夏可遇而不可求的机会。
陈辰觉得正常情况下王夏或许还会迟疑,因为筹码还不够重,所以为了让王夏彻底下定决心,他特意去了一趟百芳楼。
想起那晚在百芳楼中的情景,陈辰的嘴角不由得弯了起来。
其实他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与刘轩说了几句话而已,并不复杂的几句话。
若是寻常人,怕是根本联想不到他想要表达什么。可刘轩是个聪明人,这便是他特意为刘轩这等聪明人准备的几句话。
在那几句话中,他告诉刘轩,自己与陆淑颖确实有私情,然而被始乱终弃了,刘家为了补偿他,拿出了东鸣街上的房子,算是给他的分手费。
此处刘轩不会怀疑,因为这房子确实是陆家的,陈辰也不是一个蠢人,若不是别人送给他,怎么可能会选择在东鸣街这等地方开酒楼?
然后他还告诉刘轩,谢老想要调解他与陆淑颖之间的事,不过在最后关头,他却欲盖弥彰式的吱唔不语,留给刘轩非常大的想象空间。
刘轩会怎么想?
此人会认为,谢老想要调解,想要封住他的嘴乃至让他揽责,必然要给出相应的利益,否则凭什么封口以及让他主动揽责?
随后刘轩便会想到他孤身赴百芳楼并且主动告诉其这番话的用意。
因为事若反常必有妖,他不可能无缘无故跑去跟一个敌人拉家常。
对于他的这番话,刘轩仍不会怀疑,因为这些都是人之常情。所以最后刘轩会认为,这是他在向其示威警告。
他透露给刘轩的意思是……谢老会给他很大的利益,等这场宴会过后,他就会很有实力,所以主动透露这些事的目的其实是警告刘轩。
“你不要再对我使小动作了,否则将来真拼起来还不知道谁怕谁!”
谢老那里是刘轩无法控制的一个变数,刘轩永远不会知道谢老究竟给没给或者给了什么。
若是将来“交易”完成,真就无法对付了呢?
这条街怎么办?
多少年的心血都付诸东流?
所以刘轩大概率会想着在交易完成之前,怂恿对其并不重要的王夏与自己火拼,将危险扼杀在萌芽状态。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这个酒楼的主心骨今晚将不在现场。
天赐良机呀!
刘轩很聪明,想必不会让他“失望”,想必会成功让王夏上钩!
对于王夏来说,今晚已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等情况下,你还能忍着不出手吗?
……
此时已过正午,阳光正好,陈辰坐在门口眯眼打量着人来人往的街道,脑海中在一遍一遍过着自己的各种盘算以及将要如何应对,看看是否有疏漏之处。
今晚他本该留下亲自指挥的,可却不得不前去赴宴,很是惋惜。
多少有些不放心啊。
可若是他留下来,怕是王夏也未必会出手。
……
正想着时,楼梯响了。
刘小满这个掌柜正陪着一群人走下楼梯,这群人中为首之人正是马苏。
马苏的效率很高,自从他那日与其谈过后,马苏很快便领来了一帮人。
都是与马苏交好的一些读书人。
可不能小瞧了这些暂无功名的读书人,因为在这个时代,读书算是一件比较奢侈的事,所以哪怕这个读书人没有功名,在家中以及族中的地位也很高,大老粗们对其的信任近乎于盲目。
若是这些人认为某个地方好,那么过不了多久,便会有很多与其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人认为这个地方确实好。
一行人嘻嘻哈哈的来到门口,其中一个瞅到陈辰正在行注目礼,便带着一脸的期待高声嚷了起来。
“陈兄啊,小倩姑娘也该快来了吧?”
陈辰嘿嘿一笑,随口答道:“快了,快了。”
能让这些读书人在危险还未解决时便来到酒楼聚会,那会员卡和小倩的名头功不可没,不过若再细分,会员卡起到的作用并不算大。
甚至可以说,会员卡与小倩的名头比起来,其实是买一赠一。
小倩是买,会员卡是赠送。
……
随着这群读书人的偶尔入驻,这几天来,酒楼的生意已渐渐有了起色,虽然仍是入不敷出,但终究比先前好多了。
若是今晚能把猛虎帮一网打尽,便能用此震慑住其它帮派和觊觎之人,将来酒楼的生意会一天比一天好。
离他的目标将会越来越近。
当然,刘轩是不可能震慑住的。但刘轩与他的争斗会在暗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知道这条街的真正黑手其实是刘轩。
不知道自然不会对酒楼的生意有影响。
天渐渐晚了,到了这个季节,天黑的已经比较早。
今天是十月十五,正是月圆之夜,今晚的月亮不仅最圆出来的也会很早。
与离去陆家相亲那晚,已是整整两个月。
很快就要搞来到文州城后的第一个大事件,我的刘轩王夏,你们可别让我失望。
我的小伙伴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他站起了身,开始简单收拾一下,等待前去赴宴。
……
他念叨着的小伙伴们终于不再躲躲藏藏,而是正式集中了起来。
除了刘小满之外的六个人一个不少,每个人还带着一些家丁,都凑到一起,也有好几十号人。
这好几十号人来到文州已经有好些天,一部分是随着唐宁住在陆家,一部分则是散居在城中,白天训练时再集中到一起。
此时集中的地点则是在陆家。
身为今晚的当事人之一,陆泽已经带着陆淑颖等人前往州衙。
母舅不在,唐宁这个姑少爷自然是肆无忌惮。
此时的陆家还住着另一个人,便是孙小妹。
要去办大事,总得与小妹道声别,所以此时的小妹面前,是黑压压的人。
“唐哥哥……诸位哥哥,你们……小心些。”小妹对着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唐宁一边嘿嘿笑着一边向小妹摆着手嚷了几句,随后将人分散,从陆家的各个门中走了出去。
天,终于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