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小满走时已经把门带了起来,此时屋内无人说话,就连自恋狂陆翔陆大少爷也未聒躁,而是好奇打量着桌前二人。所以书房中虽然人很多,但很安静。
刘轩一只手放在桌上,轻轻敲着,目光有意无意间在小倩的身上扫过。
“陈兄好手段啊。”
陈辰嘿嘿一笑,仍旧是那副很随性很惬意的模样。
“我知道我很有雅兴,我还知道我很风趣,甚至我还知道我自己手段很高明很厉害。可怎么着……刘兄是专程来夸陈某的么?”
此话一出,就连那并未唱戏的三个女人都知道陈辰虽然表面上仍和颜悦色,但实质上已经极不耐烦,就差直接开口让刘轩快点说完然后滚蛋了。
连女人都知道,刘轩自然更会知道,不过此人仍旧一副慢吞吞的模样,看起来对此似乎并不过多在意。
“陈兄确实是值得夸的。”
“哦?”缓缓转来转去的陈辰似笑非笑的看着刘轩。
话已说到这等程度,可刘轩仍然选择绕弯子,并不愿简单粗暴,显然有其用意。既然如此,他也不得不耐心地陪其玩下去。
刘轩呵呵一笑。“陈兄来到东鸣街的时间并不长,可硬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站稳脚跟,并且还请来了小倩这尊大神,酒楼兴旺可期,简直让刘某佩服之至。
甚至可以说,在这文州城里,平辈之中也就陈兄能让刘某生出这等感觉。”
陈辰微眯着眼,有些好奇的打量着刘轩。
这家伙把他捧得这么高?到底存得是什么主意?
你总不会想跟我说,你与我惺惺相惜,所以就此罢手你好我好大家好吧?
谁会信呢?不仍是表面笑嘻嘻,背地mmp的往死里招呼么?
他没有说话,而是在等着刘轩继续说下去。
刘轩洒然一笑,手指继续轻敲桌子。
“夜宴那晚,月亮很圆,东鸣街的火很大,血也很深。”
这是完全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与之前的“惺惺相惜”完全是风马牛不相及。观众们顿时便是迷惑不已,完全弄不明白刘轩想要表达着什么。
可就是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却让陈辰的脸色陡然冷了下来。
很明显,刘轩在隐射着什么。
那晚……他正绑着许清菡逃走来着,从东鸣街经东城门出的城。
夜宴中的绝大多数人只知道他古怪的消失了,且一消失便是几天。虽然都知道肯定发生了些,但并没有人确切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这些人中应该不包括刘轩。
王夏是刘轩怂恿的,所以虽然宵禁、虽然百芳楼很早就打烊、虽然刘轩也在夜宴中,但百芳楼中肯定有人在默默盯着。
所以他带着一个女人逃走的事瞒不了刘轩,肯定会落在观察之人的眼中。
随后刘轩只要稍查一查,再稍想一想,便会知道那晚他带走的乃是莫名失踪的许清菡。
可……刘轩说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是在以把他绑架过许清菡且带走数日的事散布出来威胁他?
你有这个胆子吗?
他稍想了想,觉得若是运作的好,刘轩好像还真有这个胆子。
因为许恪不会知道是刘轩散布出去、只会以为此事仍与他这个当事人有关。
而且在许恪心里,对他这个绑架犯显然是深恶痛绝的。若又发生这等让许家焦头烂额的事,刘家会不会暴露且遭殃先且不说,他这个绑架犯肯定是第一个被打击对象。
想到此处,陈辰的脸色变得非常冷。
“没错,那晚的月亮的确圆、火的确大、血也的确深!”
他把“火的确大”以及“血也的确深”这几个字咬得极重,任谁都听得出话中之意。
你不是威胁我的吗?来吧,谁还是吓大的?比比谁更怕?
真到了那等局面可谓是毫无顾忌,你要我死我也不会让你好过,那火和血便是最好的警告。
光脚还怕穿鞋的不成?
敢不敢玉石俱焚?这便是他向刘轩表明的态度。
刘轩意味深长的摇了摇头。
“那晚的事让刘某唏嘘不已,也是刘某极不愿看到的。毕竟做生意和气生财,谁也不愿意周边总是发生这样的事,陈兄以为呢?”
陈辰的脸色终于恢复如常。
刘轩这是……先是摆出示好的姿态,后是暗含威胁,现在却又反之,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刘兄所言极是,小弟也确实如此认为。大伙儿携手赚钱、赚得盆满钵满岂不是好?那些动不动打打杀杀的人也不知道到底想的啥,难道还能跟钱有仇不成?”
刘轩点着头,面露赞赏。
“陈兄这对于钱的态度刘某非常赞同,生意人本就该如此。不瞒陈兄,刘某此次登门正是为了钱而来。”
“哦?”
“所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陈兄想要赚钱,刘某自然也是想要赚钱。”
顿了顿后,刘轩继续道:如今这百芳楼因地方太小,发展已到了瓶颈,刘某想要跟陈兄商量,看能不能从陈兄手中把酒楼给买下?”
买我的酒楼?
陈辰眨了眨眼,目光不自觉的在陆淑颖身上扫了一圈,心道这家伙看来还未从上次上的当中走出来,还在以为这块地加上房子真是陆家在陆淑颖之事上给他的对价。
其实他不过是租客而已,哪有权利决定卖不卖或是卖给谁?
真正的主家在那边坐着呢……
他想了想,觉得刘轩的举动也好理解。
两人一直在暗地里针尖对麦芒,他觉得刘轩棘手,估计刘轩会觉得更棘手。再想搞下去代价会越来越大,所以若能买下来,即便被宰一次又能如何?毕竟不是每一家都像他这么难缠。
当然,刘轩也有可能存的是以此来麻痹自己、背地里却递刀子的心思,这点不得不防。
“原来刘兄是想买,”尽管陈辰并没有任何决定权,不过他仍是装模作样的与刘轩谈着。
“早说嘛。”他笑眯眯的接着道:“若你早说我还真卖给你了,可这会怎么能成?我都投了这么多钱……再加上这么多伙计,到时还得遣散。
都是穷苦人,怎忍心就让人就这么失了生计?还有许多乱七八糟的……哎……想都不敢想。”
刘轩露出一个“不就是坐地起价么、我懂”的神情,笑眯眯的道:“陈兄的难处刘某也是知道的,所以若陈兄有意向,不妨开个价码,若合适咱们再细谈。”
陈辰轻咳了一声,露出了沉思的神情,眼睛却已投向了陆淑颖与陆翔。
恰好看到陆淑颖向陆翔狠狠剜了一眼。
看样子陆翔是有些急切的,像是想插嘴,不过在陆淑颖那一眼后,陆翔立刻老实了许多。
毕竟这块地是陆淑颖的嫁妆,陆翔其实没啥发言权。或者说,陆翔被其老爹和这个妹子“教育”过?
陈辰忍着笑,竖出了一根手指头嚣张地摇晃着。
“一万……呸呸,十万贯,陈兄以为如何?”
他对这个时代的金钱并没有太大的概念,毕竟要他自己花钱的地方极少,所有需要的东西小妹早就事无巨细的帮他买了。他只能抱着原先理解过的、一贯钱约等于后世的一千块来算数。
反正是红口白牙闹着玩嘛。
起初想一万贯,不过随即想到一万贯是一千万,似乎有些少了?那就临时改口变成十万贯!
这就是一个亿了!
一个亿啊,虽然只是一个小目标而已,但陈辰觉得不少了,且于绝大多数人来说也是一笔天文数字。
而且他还隐约听说过一个数字,那便是整个文州三年酒业的扑买金额也不过是十二万贯,区区东鸣街上的一幢酒楼,怎么也不可能值得了这些钱,而且是远远不值。
话一出口,他便把目光放在“观众们”身上,可发现所有人都呆若木鸡、一脸的惊愕。
这是……要多了还是要少了?
陈辰有些不安,毕竟若是多了还好说,若是少了……到时再反悔可就丢了大人了。
还好,在目光重新回到刘轩身上、且刘轩也是那呆若木鸡的神情时,不安的心终于稳定下来。
显然是要得多了,且多到太离谱,不仅震惊了观众们,把演员也给震惊到。
他喜滋滋的想着。
不过下一刻,刘轩的神情变得诡异起来,这又让他开始摸不着头脑。
啥意思?
他正疑惑着,刘轩已经说了起来。
“若光以这家酒楼以及这块地来说,陈兄的这个数额可谓是狮子大开口,因为实际价值即使去掉一个零也仍大大不值,不过若条件能谈妥……十万贯倒是也未尝不可!”
嘶……竟然如厮恐怖?这次轮到陈辰被震惊到不能自已。
实际价值即使去掉一个零也不值……再加些条件就给十万贯?
什么样的条件能值这个价?因为按刘轩的意思,这块地加上酒楼反倒成了添头,那所谓的条件才是真正的大头!
可他哪怕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值十万贯?
是在拿我寻开心么?可他看来看去又不像,于是下意识的又将目光投向了观众们。
与他一样,一男三女四个观众被被这句话冲击到有些发懵的状态,比先前的呆若木鸡更滑稽一些,而且还多了些被彻底震撼到的感觉。
也的确会如此,要知道这可是十万贯啊!
刘家到底有多大的财力?
刘轩是疯了么?
什么条件值十万贯?
陈辰用有些干涩的嗓音说着:“刘兄想要……加上什么?”
到了此时已不是他愿不愿意卖的问题,因为陆家兄妹坐着呢,哪怕他再不愿卖也不行。毕竟若是刘轩开出的条件能接受,陆家无论怎样都会卖掉,他与其的交情再深也不行。
就如他先前所说的,谁还会跟钱过不去?
最后顶多分一些给他弥补损失罢了,仅此而已。
刘轩紧紧看着陈辰。“其实要加上的……说简单也简单,说不简单也不简单,这事儿还落在陈兄身上,与别的任何人都无关。”
刘轩顿了顿继续道:“换句话说,只要陈兄愿意,不需要付出任何物质上的付出。”
陈辰的心情总算平缓了过来,皱着眉道:“刘兄但讲无妨。”
刘轩洒然一笑,目光片刻未离陈辰左右。
“不瞒陈兄,刘某有一妹妹,年方十七,生得虽不如陆家娘子那般花容月貌,但也算小有芳名。所以……若是陈兄愿意入赘刘家,十万贯如数奉上!”
见陈辰张大嘴巴,眼睛也缓缓瞪了起来,刘轩接着又道:“陈兄请勿误会,刘某存的可不是空手套白狼的心思。
此入赘非彼入赘,刘轩可以保证,不仅将来的小外甥会姓陈,陈兄还可以当得了刘家半个主,甚至于日后陈兄想要脱离刘家带着小妹自立门户也未尝不可。
反正到时是一家人,有什么事都好商量。”
刘轩一股脑说了很多话,陈辰已经被冲击到不能自已。
他的眼睛越瞪越大,直至无法再大。
什么?这条件竟然是……我这个人?
什么?有个正值花季、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不仅不要房钱车、也不要房产证上加名,而是倒贴一个亿哭着喊着要嫁给我?
还有只要他一进门,偌大个刘家他便能当得了半个主……
这算哪门子的入赘?简直是要把他当着菩萨给供给来啊!
天上果然会掉馅饼,而且不止是馅饼,还是老天专为他一个人下金灿灿的元宝雨,附送一个娇滴滴的老婆……
条件好到爆、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啊,陈辰觉得,面对这样无与伦比的诱惑,怕是很难有人能抵抗。
可是……他静静看着刘轩,然后缓缓笑了起来。
尽管如此,尽管也为此震惊,但他却没有任何心动的感觉,一丝一毫都没有。
看起来刘轩是有诚意的,一上来先夸他一通,再拿许清菡的事来威胁,最后抛出橄榄枝。大概是不想再跟他搞下去了,否则两个人谁也不可能放弃之下,最终必然有一方要倒下。
刘家虽说付出了十万贯,但收获的不仅是没有了阻碍的东鸣街,还得到了他这个被其欣赏之人的助力。
毕竟是一家人了,先有老婆将来再有孩子,怎么可能不一个鼻孔出气?帮刘家就是帮他自己啊。
而且反正女儿是要嫁人的,对不对?
这十万贯便是嫁妆。
所以说起来,刘家其实并不亏。
然而他却不可能心动,因为他不可能同意。
什么因为心里有许清菡暂时不能接受、什么与那小娘子连面都未见过何来有感情之类的且先不提,就单单这“刘家”二字就让他敬而远之。
以刘轩为代表的刘家应该是要天诛地灭的!
谁都喜欢钱、也喜欢美色,他也喜欢,但他不可能因为这些就放弃一直坚守的原则,转而助纣为虐,做那人神共愤之事。
于是他笑着摇头,目光清澈。
刘轩很失望,离去时的目光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