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菡……
这是一个陈辰从未用过的称呼,当然也是一个无比暧昧无比亲密的称呼,这让许清菡心头的异样更加明显。
一个让她扭捏让她不安让她心头突突也让她柔肠百转的称呼。
“在……在听呢。”她鼓起勇气答道。
其实她最想说的是,你的清菡在听呢……
“你瘦了!”
“嗯……对……对的,身边的人都这么说。”
“也就才几天时间,怎么忽然就瘦了呢?”
许清菡仍旧紧紧闭着眼睛,半丝都不敢睁开。
但是这个话怎么回答呢?难道能告诉你,是想你想瘦的么?
“我……我不想说。”
“好吧。”陈辰看着她颤抖的睫毛以及如同红苹果一样的俏脸,又笑了笑。
“你……是不是很反感我现在这样?”
知道还不起来?嘟着嘴的许清菡如此想着,可这话又不好说出口,因为怕说出来会伤了他,所以便用沉默来回应。
见她如此,陈辰便叹了一声,又道:“我知道这样确实很无耻,也让人很不耻。”
“可是我不敢起来,因为我怕一旦松开你,就将……就将永远也见不到你!”
啊……?
怕永远见不到我?
许清菡忽然觉得,自己的心似乎被怀中这个人儿捏在了手里,就像当初脚被他捏着,又像刚才被他在怀里拱来拱去。让她有一种根本无法形容的感受,从未体会过的感受。
许久后,她咬唇傻傻笑着,像个蚊子似的哼哼着。
“就那么想见我呀?”
“嗯,想,做梦都想。”
“真的?”她仍旧傻笑。
可是陈辰并没有如她所预料的回应,这让她心头有些忐忑。于是做贼似的睁开眼,想要看看他在干嘛。
可才睁开眼,便发现他正坏笑看着她,她顿时便觉有些恼,似乎有被戏弄了的感觉。
“清菡?”
她还来不及恼,他便又开始唤着她,
“干嘛?”她气鼓鼓地回应着。
陈辰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挣扎着离开许清菡的怀抱。可是太疼了,身体无一处不疼,一动便是撕心裂肺,忍不住要呲牙裂嘴倒吸冷气。
许清菡便手忙脚乱的扶起了他。
最后,他坐了起来,与许清菡面对面坐着,四目相对。
相互看了一会,终于是许清菡不堪的低下了头,双手无意识的揉搓着已经被泥水溅脏了的衣角。
“其实我早就醒来了,比你意识到的更早,大概是许仲替我翻身看我有没有死的时候,我就已经醒了过来。”
许清菡仍未抬头,不过双手猛得抓紧了手中捏着的衣角,抓的很用力。与此相对应的,是不仅脸颊,脖颈间也是一片艳红。
陈辰笑了笑,继续道:“仍旧装晕的意图是,我知道你来了,但仍不知道你是为何而来。当然我知道你肯定是为我而来,但……我觉得你能理解我这话里的区别。”
许清菡微不可见的颌首,代表她已明白他的意思。
于她而言,这已经是极具勇气的举动。
同样是为了他而来,但究竟是以什么身份什么态度而来是值得考究的,区别也天差地别。
究竟是为了恩人而来、还是为了心上人而来?
陈辰再次笑了笑。
“所以我装晕,便是为了偷偷摸摸看你究竟会怎样。
我看着你伤心,再看着你纠结,然后嚷着什么不管了不管了,那会我终于懂了。再加上之前的事,若是我还看不出你对我的心意,那可真是蠢笨到连猪狗都不如。
于是我便赖在你怀里,因为我觉得,这样或许能让你在发现我已经安然无恙后,再也舍不得离我而去吧?因为我觉得……大概……或许我是第一个如此对你的男人?”
许久后,许清菡终于抬起头,哀怨看着他。
“所以呢?你很得意?”
陈辰看着她的神情,想了想后,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症结所在。于是他笑着移动双手,缓缓寻向那仍捏着衣角的一双手,最终紧紧握住。
“清菡,我喜欢你。”他看着她,慎重说道。
不仅有认真,还有慎重,所以这个神情中隐含着很多,所以尽管羞极、尽管双手在颤抖手心里也全是汗,但许清菡并未缩回双手,也未害羞到低下头。而是就这么由他握着、且勇敢与他对视着。
片刻后,柔软之极妩媚之及的双眸中有迷雾生起。
陈辰抿了抿唇,继续道:“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喜欢的,记得最开始时,老族长与我谈过。那时我说过,我的心很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
后来有很多人为我做媒,也有很多女子唾手可得,不过我都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在雷振死了、我从山里走出来后,义父义母曾在家宴上与我谈过关于我的婚事,说我孤身一人,早些成亲开枝散叶才是正理。
可当时小妹说,让大伙儿别瞎操心,说我的心里早就有人了,不过那时的我是不明就以的。
再后来,在吐蕃的一座小山顶上,那是一个夜里,有风有雨,在窃得偷天之功时我才忽然意识到,原来小妹说我心里的那个人……是你!
原来是因为心里早就装了你,就再也装不下其她任何女人。
不过好笑的是,那会我以为是你想要弄死我,所以打得主意并不是要与你两情相悦,而是要粗暴地以阴险手段让你嫁不成沈淼,没有我的同意你谁都嫁不了!
接着你便出现了,我绑走了你,我们一起过了几天,那也是我最快乐的几天。然后我们回文州,你能来酒楼看我,当时我很开心,可惜……那晚你拒绝了我。
当时我甚至已经死心了,那会儿怎么也没想到,竟然还有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的一天!”
……
看着心中人儿对自己表明心路历程,大概是最为浓情蜜意的一刻吧?
至于他说的什么让她嫁不成沈淼,并且没他同意谁也嫁不了,在此时此刻更不是个事儿,反而是他在乎她的证明!
陈辰的这一番话很长,不过许清菡一直未低头,而是自始至终都勇敢与他对视着。
原来……他比自己更艰难!
原来……自己并不是单相思!
原来……造化果真弄人却又未弄人!
陈辰说完了,她又默默看了他很久,然后眼中的迷雾终于凝结成了水,漱漱而落。
与那夜在酒楼中的泪水想比,想来这才是真正的……情泪吧?
可……身上的那些桎梏怎么办?
她无声地哭了,接着不顾一切地拥住了他,将脑袋埋到他的胸前、任由泪水肆意流淌。
陈辰便抬起手,在她背上温柔地轻轻拍着。
“那……我们可怎么办啊?”怀中的人忽然哭出声。
陈辰的手为之一滞,可片刻后却更坚定的拍了下去。
“清菡,相信我,天无绝人之路,我会有办法的!”
许清菡轻轻挣开了他,坐直身体后怔怔看着他,然后梨花带雨般说道:“告诉我,你打算怎么办?”
陈辰笑着拭去她眼角还噙着的一滴泪。
“不是说了么?容我好好想想,会有办法的。”
“你能有什么办法?”许清菡不依不饶的紧紧看着他。
“你说,你是不是想跟沈家拼个你死我活?”
陈辰抿了抿唇,笑道:“你也说了,是他死我活。”
许清菡缓缓摇了摇头,神情很坚定。
“我不允许。”
陈辰扬起了眉。
许清菡不甘示弱的看着他。“不是你想得那样,我既然……既然对你这样,又怎么可能会喜欢沈淼?
一丝一毫都不喜欢,反而很讨厌,巴不得沈家倒大霉。可是沈家不简单啊,你单枪匹马的……我宁愿委屈自己,也绝不希望昨夜重演。”
陈辰愣了愣,随后又笑了起来,再次将她拥入怀中,继续轻轻拍着她的背。她则是温顺地将脑袋搁在他的肩上。
“清菡,与眼睁睁看着你嫁给别人相比,我宁愿昨夜重演。”
怀中女子的身体僵住了。
“说一句喜欢我很难么?非要说什么对我这样……对我怎样了?”陈辰在她颈间重重嗅了两口,惹得她示威似的不抬头在他背上轻轻拍打了两巴掌。
不过还好,因为并未拒绝他,算是默认了这个登徒子式的轻薄行为。
于她于言,这也算极为难得了,对吧?
许久后,陈辰才感到肩膀上的脑袋侧了过来,对准他的耳朵先是呵了一口气。
“陈辰?”
“嗯?”
“我……我喜欢你。”肩上的人儿在呢喃。
“谁?”陈辰故作不解道:“你说谁喜欢我?”
肩上的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随即娇羞式的握起拳头在他胸口捶了一记。
不过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我,许清菡,许清菡喜欢你!”
“这就对了嘛!”陈辰紧紧抱住了她。
“既然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那我们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么?什么两情相悦举案齐眉双宿双飞什么的……难道你不想?”
“当然想啊,可我身上那么多桎梏……而且我哥估计过了年也要到成都府上任,所以……我怕!”
“不怕。”陈辰拍着她的背,又在她的颈间拱了拱。
“除非有一天你真心不喜欢我了,否则我愿意也无比希望为我们的将来奋斗,不论面对的是谁我都不怕,即便是殒命也心甘情愿,或者说那叫死得其所。”
“为将来……奋斗?”许清菡喃喃咀嚼着这几个字,咀嚼了好一会。
“你真决定了么?”
“对,决定了,也想了很久了,不过之前总认为自己是一厢情愿,所以根本不敢乱表白,怕就此吓跑你。现在这样没什么好说的,若你也同样愿意,我愿意也期待将重心调整到如何把你从沈淼手里夺过来上去。”
“为了我……你真不后悔?”
“傻瓜!”陈辰贴着她的耳朵,柔声道:“说什么傻话呢?最开始在山里时,那会你还是个陌生人,我都可以做出为了你去送命的举动,现在都定情了……你说我会怎么选择?”
定情了……
许清菡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含着泪笑了起来。
“那……我们一起奋斗?如果你有什么不测,我会给你殉情!”
陈辰哈哈大笑道:“好,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便在忘川河中等你,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许清菡抽了抽鼻子,然后主动伸出手,将他搂得很紧。
陈辰则是深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门外的天空。
雨已经停了,天也亮堂了一些,他的内心却有些沉重。
定情了啊……
可与沈家斗只是说得轻松罢了,个中凶险不问而知。毕竟沈家家大业大盘根错节,而且最关键的是其中还牵涉到许家。
一来是许恪,许恪与沈淼的关系很好,许清菡与沈淼的亲事许恪也起了决定性作用,这是他先前就得知的消息。所以许恪必然是与沈家穿同一条裤子,到时他面对的就不仅是沈家,还是成都府知府许恪。
二来是许清菡她爹,虽然其远在京城,算是山高皇帝远。不过虽然一时半会不用担心,但真到撕破脸皮的那一天,一定会有来自京城的巨大压力。
如果没有金刚不坏之身,或许第一波压力就能把他压成齑粉!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事到如今,即使再难再险他也不可能放弃。
当然,那什么忘川河中不见不散只是现时一句调情的话儿罢了,若是真有那一天,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为自己殉情的。
……
他就这么一边想着事,一边轻轻拍着许清菡的背。然后在某一刻,他忽然发现,怀中的人儿似乎趴在他肩上睡着了。
睡着了啊。
从她前前后后的表现看,其实她对自己也是用情很深的。想来昨夜在得知他的消息后,劳心劳力了一夜加上一早,这会得偿所愿后,终于撑不住了。
她放下了一切前来寻他救他,这是什么样的心意?
美人恩重,辜负不得,不仅辜负不得她,也辜负不得自己的感情!
此时他只感到肩头担子的沉重。
不能再拖下去了!
文州的事决不能再拖下去,得要快刀斩乱麻,越快解决越好。
因为只需要稍想一想便能想到未来的轨迹。
两人已经定了情,这一段时间他必然不希望她离开自己,她也会想方设法留在文州与他相处。可满打满算也就两个月的时间就要过年,过了年便离任的许恪不可能还容许她留下,必定会逼着她一齐去成都府。
在文州会怎样呢?
在文州与她见面还是不成问题的,因为能仗着她在其中的转圜、仗着其的兄妹之情,只要不是太过分,只要自己与许清菡不表现出要把沈淼踢出局的态度,许恪的选择大概只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在许恪看来,二人偷偷摸摸的事早已经做了,再多几次偷偷摸摸又能有多大区别?而且其中还会有许清菡的逼迫,你情我愿的事,许恪除了打落牙齿往肚里咽又能怎样?
当然,其中的重中之重便是二人都不能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对她与沈淼婚事抗争的态度。因为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触碰的许恪的底线,否则就是提前摊牌。
万不得已之下许恪可以容忍许清菡喜欢别人乃至偷情,毕竟事情已经如此,他改变不了什么。但绝不会容忍许清菡选择毁婚,因为这是整个许家都不愿承受之重。
因为人性本就如此!
于他而言,现在与许恪摊牌显然万万不行,他的主要目标是沈家,与许恪摊牌莫说没有赢面,也弄错了对象。
那么……先偷偷摸摸把她肚子弄大?看许恪还能怎么着?
可这个荒唐的主意才冒出来便被自己否决了,因为这是对她的不尊重,而且也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毕竟这年头又不是不能流产,以许家的名望地位,即使她挺着大肚子,想来沈家也是求之不得要接纳的。
或者……现在就把文州全扔了,跑到成都先行布局发展?
想了想后,他仍是再次否决。
别的都不用说,就说只要自己离开文州,许恪就肯定会知道他的目的,到时以沈家在成都的势力,弄死势单力薄的自己还不跟玩儿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