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是胡闹的,因为许仲这等身份,怎么可能在大庭广众下去背他?当然陈辰也并未抱有任何希望,若是许仲真来背他,他反而不愿了。
如此要求不过是想要通过许清菡让许仲知道,向其小小示威或者报复一下,让其日后在与自己相处的时候知道分寸。
要知道若是他最后真能与许清菡走到一起,那他在许仲面前可就是货真价实的姑父、长辈了。
一想到当初在陆家花园里被许仲戏弄或是叫利用,他就想报复。
……
回家了,自然会让死气沉沉仿似世界末日的家中瞬间阴转晴,欢呼声一片。
刘小满与小妹已经从许清菡的闺房里回来,他进门时刘小满正在院子里磨着一把长刀,刀已磨得锃亮锃亮。在看到他后咧着嘴潇洒把刀一甩,当得一声插进了石板的缝里。
二憨搓着手憨憨笑着,在从护卫的背上接过陈辰后还是憨憨笑着。
被小梅小兰寸步不离的小妹正坐在石凳上,一边抹着泪一边看刘小满磨刀,见他露面自然是好一阵激动好一阵唏嘘外加好一顿哭。
当然还有嘘寒问暖以及咬牙切齿。
陈辰觉得好生奇怪,为什么女人都这么爱哭呢?妹妹是,他的清菡也是。
小倩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微笑对着伏在二憨背上的他屈膝行了一礼。
“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
……
许清菡走了,在陈辰进浴房洗澡后便走了。因为此时天色渐晚,尽管陈辰三令五申要她等他出来,但她仍是来了个不告而别。
若是不趁着他不在的时候走,她很怕自己被他缠到舍不得走。若是最后留宿,那影响可就太坏了。
要知道这会肯定是有眼睛在盯着她这一行人的。
重新坐回到她的马车里,先前他吐的血还残留在车厢里。虽然有些血腥味,但她并未过多在意,而是撑着双膝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默默想着事情。
要想的事情可多了,反正是一会眉头紧锁、一会却又傻笑,有时还会脸颊发烫。
最终所有的思绪都被凝结成了简短两个字。
“冤家啊……”
……
确实是冤家,纠缠到如此地步不是冤家还能是什么?
为了这个冤家,她回来后先洗了个澡换了身衣裳,紧接着不顾身体疲惫、连饭都未用便踏着夜色走进了许恪的书房里。
“回来了?”许恪正披着衣裳看着公文,见她进门便将公文放在一旁,打量了一眼后,如此说道。
许清菡吸了口气,坐到了许恪的对面。
“嗯,想来许仲已经告诉了你,我也不赘述了。既然他已无事,李显年又身死,所以我决定不再追究。”
“如此便好。”许恪的嘴角弯了弯,看起来整个人轻松了许多。
“不过……你这会来找我,显然不是告诉我、你不打算追究了这么简单吧?”
看着许恪的似笑非笑神情,许清菡咬了咬唇。
“我恨你!”
许恪的脸瞬间冷了下来。
“这不是一个妹妹应该对兄长说的话!”
“那妹妹应该与兄长说什么话?”许清菡不甘示弱地与许恪对视着。
“至少不该说恨我。”
“难道我还得说谢谢你?”
“你确实是……该谢的!”许恪深深吸了口气。
许清菡悲哀笑了起来。
“妹妹凭什么谢你?”
许恪摇了摇头,同样面露悲哀。
“菡儿,似沈淼那等夫婿举世能有几个?别人家的娘子排着队等着嫁他,何至于在你眼里他竟如此不堪?要知道就连爹爹都说过,你与其乃是天作之合。再者,这当初也是征求过你的意见的,这会反倒来怪大哥,你觉得说得过去吗?”
“排着队?征求过我的意见?”许清菡依然悲哀笑着。
“大哥,就因为别人排着队我就得把一辈子许给他?有这样的道理吗?
征求过我的意见?你那叫征求我的意见吗?你先把父亲抬出来……你那父亲是什么人你不知道?我除了同意,还有别的办法吗?啊?”
许恪继续悲哀摇着头,自嘲似的笑了两声。
“菡儿,大哥确实是为了你好,这一点日月可昭。再说是你与沈淼订亲在前,喜欢与那小子在后吧?而且大哥也不明白,那小子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你连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都不知道了?
要知道你不是这样的啊,连爹爹都说过,恨你不是男儿身。若你是,你有可能会是老许家四个孩子中成就最高的一个。”
许清菡亦是露出了自嘲的意味。
“大哥,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你不为着我好为谁好呢?我是你唯一的妹妹啊,你为我好,爹爹和二哥三哥也都为了我好,可为什么偏偏我自己觉得不好呢?”
许恪抿着唇,面无表情的沉默了一会,然后才道:“菡儿,相信大哥,只要你跟沈淼多接触,便会知道他的好。即便你现在不想与其接触,等你嫁入沈家成为沈淼的妻子,自然而然就会喜欢上沈淼然后将那小子抛到九宵云外。”
“或许吧。”许清菡泫然欲泣道:“或许能如此,或许又不能如此,妹妹不知道,只知道现在确实忘不了。”
“忘不了就走,明天就离开文州,天涯海角有什么可忘不了的?大哥是过来人,感情一事,这世上没有过不了的坎。”
“不走!”
“你敢!”许恪猛地站了起来。
许清菡不再说话,只是嘴角抽了抽,然后默默看着许恪。
许恪看了一会,最终手抚着额头,颓然坐回到椅子里。
“你翅膀硬了,大哥也耐何不得你了!
可你到底想怎样?要知道你与他不可能有任何结果,莫说我不同意,你二哥三哥和爹爹都不可能同意,所有许家人都不会同意。你如此不仅害了自己,也会害了他。”
许清菡闭起眼睛睫毛连颤,几番启唇后,终于轻声说了出来。
“大哥,菡儿现在终于知道,为何有些红杏要出墙。”
许恪震惊张着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你……”
随即许恪再次站了起来,猛得一拍桌子,震到桌上的公文都猛得一跳。
“你与他……究竟如何了!”
许清菡低下头,下意识的揉捏着衣角。
“菡儿与他……现在……菡儿已经是……嗯……已经是他的人了!”
低着头说完这句违心的话,说完后更是不敢抬头。
许恪的粗重呼吸在屋内回响。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不行不行,劳资要去弄死这个畜生!”
当得一声,许恪话音刚落,一把匕首便已落到书桌上,跳了几下后碰到了砚台,发出一声脆响后才势尽。
自然是来自于许清菡的匕首。
一把能让许恪冷静下来的匕首。
“不怨他,是菡儿心甘情愿的,所以你若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或是敢逼我走,你就将永远失去你唯一的妹妹!
我是你看着长大的,你知我极有主见,也说到做到。”
许恪再次颓然落座,脸色铁青。
许久后脸色才缓和了些。
“菡儿,长痛不如短痛啊,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不要紧的。莫说你失身于他,哪怕是你挺着肚子,沈家也不会怎么样,估计仍是求之不得并将你奉如上宾。”
“我不要痛,长痛不要,短痛也不要。”
“那你的意思是……打算毁婚了?”
“我也不毁婚。”
许恪哼了一声,脸上现出一丝嘲讽意味。
“原来你还没完全失去理智,还有你怕的东西!要知道现在爹爹还被蒙在鼓里,若是被爹爹知晓,那小子必定死无葬身之地,你对大哥的这一套对他老人家可完全不起作用。”
“菡儿知道。”
“知道你还敢?”
“所以我不毁婚。”
“鱼和熊掌岂能兼得?”
“能。”许清菡终于抬起了头,紧紧看着许恪。
“我先前说过,现在终于知道,红杏为何要出墙!”
许恪怪笑起来,笑声既悲哀又讽刺。
“原来你的意思是,你打算留在文州与他偷情,再让大哥替你遮掩?”
“你可以这么认为,反正我不管,我就是不走,我就是要见他,我就是要与他厮守。”
“那将来呢?难道你能一辈子偷下去?而且你不要脸,你哥还要脸,许家还要脸!”
“不偷一辈子,只偷两个月,这两个月有大哥在,不会有人知道。”
“两个月以后就能忘了?”许恪冷笑着。
“不能。”许清菡怔怔看着许恪,继续道:“不过两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菡儿怀上他的孩子,将来在高墙大院里,也可借着孩子聊解相思之苦。”
许恪愣了好久,随后拼命捶着桌子,状若癫狂。
“菡儿啊,我的好妹妹啊,你莫不是疯了么?”
“没疯。”与许恪相比,许清菡看起来一直都很冷静。
“这是菡儿所能想出来的最好主意,若大哥能成全最好,若大哥不能成全……那么那把匕首可以用来了结自己,也可以用来削发为尼,终身遁入空门。”
许恪已经气急,只见其连番冷笑,哼声道:“做尼姑有个屁用,怕不是爹爹得把那尼姑庵拆了也得把你送进沈家。”
“既然如此,大哥又肯定是不希望菡儿死的,所以大哥是……允了?”
“我允个屁允?”暴怒的许恪气到胡子都在颤抖。
“不允拉倒!”许清菡站了起来,边走边头也不回的说着。
“反正我不走,你押也押不走我。所以你要么把我关起来,由着我绝食;要么把这事捅给爹爹,让我与他同赴黄泉;要么弄死他,让你小妹为他殉情;要么不让我住这里……那我便光明正大的跟他住到一起,反正我已经不打算要脸了。”
“你……你……”许恪指着许清菡,气到已经说不出话来。
“你给我回来!”在许清菡的手握在门把上时,许恪的话终于落了地。
许清菡折了回来,重新坐到许恪的对面。
许恪看了一眼后,亦是坐了下来。
“说吧,告诉大哥你的所有打算。”
“就是先前的意思,菡儿知道我俩的细胳膊拗不过你们的粗大腿,除非真想与他同赴黄泉,否则毁婚的心思想都不要想。所以我要留下来,把这两个月的时间留给他也留给我自己。
你也说过,哪怕我挺着肚子,沈家仍是求之不得。所以只要现在掩饰的好,沈家那里根本不用顾忌。
至于掩饰……我会掩饰好,你只要帮我把沈淼对付过去、让他不来文州找我、不发现我的事就行。其它的我自己来,即便有什么万一,那也是我自己作孽,爹爹面前绝不会牵连到你,我一力承担,你什么都不知情。
还有,两个月后你就要到成都府上任,我知道那会无论如何你都不会允许我还呆在文州,否则沈家会知道,爹爹便也有可能知道。而且婚期应该也要快了,所以到时我会跟你一起走。”
“走了以后呢?”许恪哼声道:“现在都已如此,再有两个月更是蜜里调油、更加忘不了断不了,你不可能想不到此处。所以,你到时又想耍什么花样?”
蜜里……调油?许清菡心头一颤,不由低下头咀嚼着这四个字,片刻后又重新抬起头。
目光似是坚定了许多。
“到时菡儿的肚子里已有了宝宝,心思自然会放在宝宝身上,想保住宝宝和他,自然得乖乖嫁到沈家,哪里存在什么花样不花样的?”
“那将来……”
“没什么将来!”许清菡很干脆的打断了许恪的话。
“将来成亲后,沈淼要么捏着鼻子受着,要么选择把事情捅出去,看到时是他怕还是我怕!”
“如此你对得起沈淼、对得起沈家吗?”
“在对得起别人之前,首先得要对得起自己。我不想委屈自己成全别人,因为我根本不喜欢沈淼,一丝一毫都不喜欢,现在有了他,更是对沈淼恶心。”
许恪一脸的悲愤莫名。
于许恪而言,这简直是一段刷新了他认知的谈话。他不明白的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妹,怎么在遇到那小子后、就成了这样了?
礼义廉耻呢?贤良淑德呢?一个女儿家的贞节牌坊呢?
统统不见了!
竟然存着红杏出墙的打算,并且丝毫不以为耻!
她怎么变成这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