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若何叹道:“行海,你不必难过,我宝库中名剑宝刀无不胜数,凭你立下这场大功,要什么我都送你。”
形骸正浑浑噩噩,只闷声答应一声。安佳见他全不知客气,轻拉他一下,道:“还不谢谢母后?”
形骸反应过来道:“什么?什么?不必谢,也不必送我什么。”
派若何稍觉不满,淡淡一笑,道:“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你了。”
形骸骨头间麻痒如潮,可却并不蔓延到肌肤内脏,只在骨头内流淌,形骸惊恐万分,低下头,那水盆中倒映出一张脸,那张脸是骇人的骸骨神雕像,他似在微笑,却又似在哭泣。
形骸心想:“你为何又来扰我?”
骸骨神道:“冥虎。”
形骸道:“什么冥虎?”
骸骨神道:“你体内那柄剑叫做冥虎。”
形骸急道:“你怎么知道的?这剑是西海麒麟送给我的?”
骸骨神道:“那小神的残骸如燃薪之火,点燃了你的骸骨血肉。你醒悟了,铸造了自己的剑,这剑命中注定叫冥虎,它是远古之剑、地底之剑、阴影之剑、湮灭之剑、迷宫之间、虚无之剑。”
形骸喃喃道:“冥虎?”他这话已非心声,被那忽巫婆听到,忽巫婆脸上变色,道:“冥虎?你为何说出冥虎二字来?”
派若何道:“忽巫婆,你这般紧张做什么?冥虎又是什么东西?”
忽巫婆抓着白发,形貌霎时脏乱,她惨叫道:“冥虎,我梦中听到过冥虎,梦中的罪过,梦中的孽种,它来找我啦,它来找咱们啦!”
派若何冷笑道:“忽巫婆,你又疯了,快些去睡你的大觉吧!”
忽巫婆恍恍惚惚,魂不守舍般走回帘子后头,缩成一团,奉旨入睡。
这时,有一人越墙而至,月光之下,见此人身穿夜行衣,身材矮小,四方脸蛋,颔下一丛短须,形骸、沉折、葛长鸣立时拦在派若何面前。葛长鸣认出那人是派若何麾下高手之一,月舞者许素貂,先前他奉命去探听消息,怎地这么快便回来了?
许素貂单膝跪拜,道:“陛下,果然不出你所料,退朝之后,叶乌霜叶侍郎他们走到隐秘处,暗暗打手势,属下跟踪叶乌霜,找到他们碰面之所。”
派若何见形骸、葛长鸣、安佳神色惊讶,得意大笑,说道:“我装作固执,非要去见塔木兹,暗中下令给许素貂,让他盯紧这几个混账。这些叛逆果然中计,忙不迭在一起策划堵截之法。他们为了杀朕,当真狗胆包天,急不可耐,在朕眼皮底下都敢私会?他们正是那盗火教在我朝中其余同党。”
许素貂笑道:“陛下,他们以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如何能想到是陛下之计?”
形骸甚是惊佩,但又怕她弄错,道:“陛下,他们偷偷碰面,可未必真是盗火教同党啊。”
派若何叹道:“行海,你不在我这位子上,不懂看人之道。咱们朝廷上一共才不足百人,我对朝中大臣皆颇熟悉,一旦知道有盗火教之事,立时就有眉目,何人可疑,何人清白,我心中大抵有数。”
形骸更是佩服,寻思:“红爪爷爷是个大老粗,心计可比派若何女王差得远了。”
派若何道:“许素貂,你去调密堂卫来这儿见我!”说罢走入一旁一座小楼。
形骸问葛长鸣这密堂卫之事,葛长鸣低声道:“他们是陛下亲挑的隐秘好手,司职暗杀绑架,严刑逼供之事,听说以往都是海上著名的海盗。”形骸一凛,不敢多问。
许素貂使月火玄功,变作一白貂人形,复又翻墙而去。只等了一炷香功夫,二十个黑衣人随许素貂现身。随后,派若何落在众人面前,也已换上黑衣,对葛长鸣道:“长鸣,你伤没好,就不用来了。”
葛长鸣甚是懊恼,勉强道:“多谢陛下恩典。”
形骸想:“这女王看似娇弱柔媚,身份又尊贵,难道要亲自出手么?”
安佳担心派若何稍有闪失,忙道:“母后,我也要去。”
派若何笑了笑,点头答应道:“咱们只是去看看,并不会当真出手。”又看着形骸,见他无动于衷,问道:“你这位小情郎呢?”
形骸、安佳脸上同时一红,形骸道:“我自当追随陛下。”
派若何道:“你不是追随我这老婆子,而是追随我的好女儿。”命许素貂给两人各一件黑衣,形骸换上之后,缘会道:“行海哥哥,你可千万小心。”
形骸一阵欣慰,道:“师兄,劳烦你照顾缘会。”
沉折沉吟道:“好,她年纪也到了,我传她些功夫。”
形骸不由担忧起来,道:“你可别太过严厉,弄伤了她,她并没觉醒,经不起你这酷刑。”
沉折漠然点头,形骸朝他们挥手道别,与众黑衣人离了后花园。
来到路边,众人换上马,沿小道飞奔,约过了半个时辰,翻身下马,在草中步行,来到一偏僻大院之外数十丈,潜在草中,遥遥相望。那大院粉墙黑瓦,栗色梁柱,有两层楼高,里头看似漆黑,却有微光透出。形骸心想:“好像这屋子很深,他们在里头议事,故而光芒微弱。”
这时,又有一人从树上跳落,向派若何跪拜道:“陛下,我已观望多时了。总共有五人为首,叶乌霜侍郎是头一个到的,另有二十人持兵器守卫。”
派若何点头道:“有动静没有?”
那人道:“全无动静。”
派若何道:“那就进去吧.....”
话音未落,那大宅忽然窜出火焰,各处冒烟,里头传来闷哼,却没人逃出来。许素貂惊呼道:“发生了什么事?”
形骸忽然有所察觉,道:“是有人杀人灭口!”
众人霎时明白,一齐纵体而出,不久来到院中,形骸站在围墙之上,见身穿劲装、腰悬兵刃的汉子倒在地上,全数咽气,皆不知因何而死。
许素貂大声道:“给我搜!”
密堂卫众人立刻分散,有人持剑,有人持弩,前后等距,相互支援,极为严密周全。形骸看那厅堂仍在焚烧,心想:“敌人还在里头,他若逃出去,咱们定能瞧见。”
厅堂里唯有火烧声,烟味弥漫,但离得近了能闻到血腥气味儿,许素貂一人在前,安佳与派若何留在最后,形骸一边观望四周,一边走向那大屋。
突然间,屋顶站着一蒙面人,许素貂一挥手,众人弩箭火铳一齐打出,那人打了个手势,身边一圈土色光环,一张嘴,吐出一股绿烟,那绿烟在空中凝成泥潭,将箭矢铁弹缓了缓,他跳上半空,霎时已出了庭院。
派若何道:“是道法,此人是个道术士!他跑的定然不快!”
形骸见此人使用道法,当真奥妙难言。他运起轻功,追了出去,许素貂与他并肩直奔,众黑衣汉子紧跟在后。形骸想:“这一边仍埋伏有密堂卫的人,那人跑不掉。”
到了院外,果然见又有四个黑衣汉子包围那蒙面人,这四人武功皆高,与安佳未练成阳火功时在伯仲之间,招式老辣,内劲精强,而蒙面人不擅长拳脚,被四人逼迫得甚是慌乱。
形骸手掌张开,想使黑铁骨剑,但骨头伸出时,形骸手臂剧痛,似被人折断一般,那骨剑剑刃灰蒙蒙的,闪着蓝色雕纹,形骸暗暗叫苦:“这就是冥虎么?”
就这么一迟疑,许素貂已赶上蒙面人,背后不断有援兵赶上,那道术士被团团包围,已万难脱困。
这时,又一人娇叱一声,从天而降,这人是个女子,也蒙着面,浑身闪着月光,皮毛蓬松,看不清是何兽形,这女子双爪齐抓,爪子伸长,将两人脑袋拧下,随后又抓住两人,割断那两人咽喉。
许素貂怒道:“你.....你是....”变作白貂形,朝那女子连出数爪,都被女子拦下。这女子转守为攻,十招之内,许素貂已落下风,她武功之高,竟不逊于红爪。
形骸赶上,冥虎疾刺,剑刃上自行升起四尺黑火,宛如剑芒,那女子吃了一惊,矮身躲过,十指指甲连弹,刹那间指力四散,打向各人。形骸剑刃一拂,那黑火好似大盾,将指力轻巧拦下。形骸只觉这冥虎轻巧的似浑不费力,且攻守一体,长若矛枪,当真神妙之至。他心想:“这当真是我的骨头长出来的?莫非是钻入我体内的鬼怪?”
女子借机后退,指甲又长出,再度漫天花雨般打来,有几人中招,闷哼倒地,旁人皆躲到树石之后。
许素貂取出单刀抵挡,砰砰几声,手腕巨震,不住后退,寸步难前,他怒道:“你是...你是哀释儿?你还活着?”
女子冷冷答道:“我已死了,但死人也会寻仇。”
此时,那道术士站直身子,足下一圈法阵,闪着褐光,他口中念念有词,朝前一指,霎时尘土飞扬,化作百匹骏马,朝众人猛冲,众人大骇,皆被这灰尘马湮没。
形骸将长剑转得密集无缝,那骏马被冥虎剑一碰,霎时化作烟尘,形骸全不明白发生什么,但前方仍不断有骏马撞他,他每次出剑,皆感疲累,似这剑在吸取他的真气,可每斩一匹马,那真气又被补足。
如此僵持不久,骏马全消,那哀释儿与道术士皆已不见。
众黑衣人大声咳嗽,从沙子里钻出来,形骸见众人受伤不轻,心下骇然:“这道术士一旦施展道法,效力十足可怖。”
许素貂口吐鲜血,喊道:“发呆做什么?快,快追!”
形骸微微一愣,答应一声,腾跃入空,全速追赶那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