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杜冷、孟苏瑰听她说的神秘,齐声问道:“他吃了什么苦?”
孟瑞英朝形骸瞥了一眼,叹道:“这件事当真闻者伤心,听者流泪,我都不忍心说。”
形骸想道:“不想说就别说。”但如此一来又显得甚是心虚,索性并不阻拦。
孟苏瑰催促孟瑞英道:“姐姐,别卖关子啦,大伙儿都是自家人,说出来又能怎样?”
孟瑞英假装抹了抹眼角泪花,叹道:“我听说.....听说.....行海兄弟与藏家一人,一同落入海盗手中。那海盗喜好男童陪伴,唉,不知怎生折磨他两人,一个月内,叫两人坐也坐不下,站也站不直,时时刻刻操劳不休,他俩受尽屈辱,生不如死。”
孟杜冷、孟苏瑰虽不过十五岁年纪,可觉醒的早,被师范当做宝贝,在学堂内甚是放肆,不该听的要听,不该学的要学,对男女之事耳濡目染,所知颇多,此时孟瑞英一说出口,他俩立时知道她说些什么。两人颇为欣喜,大感痛快,不由得高声而笑。孟瑞英虽扮作痛心疾首状,可嘴角也不禁上翘。
形骸想起那金、武二人无耻嘴脸,明白这孟瑞英所说何等恶毒,心中一寒,道:“这纯是谣言!哪有此事了?”
孟杜冷捶胸弯腰,呛气咳嗽,笑道:“我错了,我错了,行海兄弟,我不知....你吃的这般苦头,当真如坐针毡...哈哈....哈哈....做牛做马。咱俩不必比武了,我不同......兔儿爷动手。”
形骸手心冰凉,身子颤抖,朝他瞪视,却又不发一言。
孟苏瑰拍手道:“那位藏家的孩子俊不俊?若是他比你俊些,你可少受些罪,嘻嘻,那些....海盗准会...宠他多些。”
形骸听她辱及沉折,心中更怒,仿佛有岩浆在火山下沸腾。他似又见到了在荷叶国广场上,众人辱骂塔木兹,声讨他与沉折的情形。他们明明有功无罪,明明出生入死,却蒙受不白之冤,百口莫辩,成了众人口中的败类奸贼。
众口铄金,杀人无血。这些愚蠢无能之辈,只靠诋毁英雄伟士而活,这群蛆虫,这群苍蝇,这群鬣狗,这群秃鹫,这群渺小可恨的虫子。
孟瑞英又道:“对了,我还听说,你从海盗那儿带回个小姑娘,留在你家当童养媳妇儿,可有此事?她是不是也在海盗那儿被玩耍过了?”
转瞬间,缘会受的苦,塔木兹的死,荷叶国人的嘴脸,安佳胸口中的剑,馥兰流下的泪,骸骨神的头颅,冥火的火焰,海底的怪兽、眼前三人的嘲笑,皆化作漆黑污秽的尖刀,刺入形骸心脏,形骸痛的理智全无,眼中满是黑血,唯有一个念头:他要这三人通通闭嘴,永远开不了口。
那三人本在说笑,可眨眼间似坠入了寒冰地狱,恐惧之情切割肌肤,渗入白骨,三人一生中安逸舒适,从未面临过死境,可此时却真真切切感到死亡来临,体内本能激发,吓得遍体僵直,又将目光对准形骸。
形骸面色如常,只平静看着三人,但那三人好像在做噩梦,对面之人不再是同族的少年,而是危险的异物,外界的妖魔。三人又觉得那异物随时会张开嘴,将三人吞入黑暗,在痛苦中被咀嚼得粉碎。
孟瑞英、孟苏瑰霎时哭了起来,孟杜冷双手伸直,似要抓住什么,却捂住自己脖子,连如何呼吸都忘了。三人裤子湿了一片,热气腾腾,吓得尿了出来。
忽然间,外头那赶车车夫道:“行海,够了,他们受不了。”
形骸身子一颤,心想:“祖仙姐姐?”
马车停下,孟轻呓走了进来。形骸怒意消退,那三人宛如由生到死走了一遭,只觉生命可贵,无物不感人至深,无事不值得珍惜,于是抱头痛哭,心碎神伤,一时停不下来。
孟轻呓朝他眨了眨眼,暗中道:“莫要说我是谁,对她们暂且保密。”
形骸点了点头,见三人这幅狼狈模样,却丝毫不觉后悔:“这是他们罪有应得,咎由自取,要他们知道出口伤人,亦会遭到报应。”
心中有声音说道:“人本就愚昧狂浪,无事生非。你当引导他们,就如指极之星,初升之阳,你又当教训他们,如惩戒之火,上苍之雷。”
孟轻呓在三人心口一拍,那三人情绪霎时好转。孟瑞英、孟苏瑰见了她,倒也认得,齐声道:“你是老祖宗家宴上的那位小姐姐?”但凡孟家团聚时,孟轻呓往往嘱咐众家长不可告知小辈她真实身份,以免众人叫她“祖宗奶奶”,令满堂如同骂街。但众人仍对她甚是尊敬,如众星捧月。孩童见了,皆以为她是老祖宗宠爱的掌权少女,却不知她姓名。形骸当初也是如此。
孟轻呓道:“你三人怎这般狼狈?”
孟苏瑰又悲声啜泣,道:“姐姐,这孟行海是妖怪假扮的人,他要吃了咱们。”
形骸道:“明明是你三人口舌如剑,中伤于我!须知言语有灵,可使天怒人怨,刚刚那是上苍罚你们来着!”
孟瑞英、孟苏瑰被他一吓,又魂不守舍,大哭特哭。孟杜冷也蜷成一团,一招“缩头乌龟”颇见功底。孟轻呓哭笑不得,在三人灵台穴上一点,三人睡了过去。
她嗔道:“行海,你看看你做的好事!”
形骸有些委屈,但想起这三人险些被自己吓死,顿觉愧疚,道:“祖仙姐姐,我知错了,我也不知自己为何有这能耐。”
孟轻呓人在车外,不知这三人感受,猜测道:“或许是你出生入死太过频繁,戾气过重,杀意太强。他们三个娇生惯养,若不是龙火功造诣不差,已被你惊的魂飞魄走,半死不活了。”
形骸黯然道:“我万万不该,再也不敢了。”
孟轻呓摸摸那三人脸颊,叹道:“他们这幅模样可见不了母后,需将他们衣衫换了。”在马车角落取出三件新衣,命形骸替孟杜冷换上,她则为双姝更替。
形骸奇道:“祖仙姐姐,你怎地准备如此周全?”
孟轻呓道:“你还记得上回我吓你的事么?我也想吓他们一吓,他们比不上你,多半会尿裤子,故而我防了一手。”
形骸啼笑皆非,道:“原来上回姐姐说要废我功夫,竟是装腔作势么?”
孟轻呓点头道:“你还有脸说?我若不逼你一逼,你怎会将吴去病、孟旅的事告诉我?我更无法得知那咒语了。”
形骸曾问过她那咒语有何用,孟轻呓却断然回绝。他道:“姐姐待我恩深似海,我本就打算如实禀报了。只是不料姐姐突然醉酒,险些将我搂得断气。”说到此处,兀自有些后怕。
孟轻呓想起此事,脸上一红,哈哈一笑,捏他脸颊,道:“乖孙子,姑奶奶高兴坏了,我占你些便宜也不成么?”
形骸叹气道:“自然可以,只是孟杜冷他们也嫉妒坏了。”
孟轻呓道:“我在外头都听得明白,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以你如今境界,将来前程,他们都会是你的左膀右臂,这般闲言碎语,你也不必理会,一笑置之就好。”
形骸立刻释然,道:“多谢祖仙姐姐开导,我举止莽撞,定当以此为鉴,下回再也不敢。”可又忍不住想:“我才不要什么左膀右臂呢。”
孟轻呓笑了笑,道:“对敌人可不必隐忍,除非那人太强,如同马炽烈一般。”又将那三人点醒,将脏衣物烧了,索性坐在马车中。前头多了一位车夫,催马朝前,不知是孟轻呓从何处召来的。
那三人老实了许多,却不知孟轻呓到底是谁,问她无果,不敢再问,只是仍对形骸怀恨在心,变着法儿向孟轻呓告状,说形骸溜须拍马,要与她争夺老祖宗欢心,孟轻呓只是冷笑不语。形骸闻言辩解,三人宛如惊弓之鸟,如何敢与他争执?
行至绯凤街上,两旁银楼月殿,金庙玉塔,宏伟壮大,一眼难见尽头。此地是纯火寺本院所在,每年圣莲女皇皆会拨银修缮寺庙,以至于越修越大,越修越美,终于可媲美紫霞城皇宫了。
孟杜冷有意讨好孟轻呓,问道:“小姐姐,你也会龙火功么?”
孟轻呓尚未答话,孟杜冷已轻拍自己一嘴巴,笑道:“我这笨的,你这般出众人物,当然早就会了,可不知练到第几层?如今在哪大派修行?”他过往在学堂中就是拈花惹草的人,此时将孟轻呓当做学堂师姐师妹一般对待,自觉得心应手。
孟轻呓道:“我练至第八层,如今在海法神道教待着。”
那三人以为她在打趣,齐声笑道:“姐姐别唬人啦。”形骸知她所言不假,肃然起敬,道:“原来姐姐是海法神道教出山的?”
孟轻呓忽然神色暗淡,凝视形骸,缓缓说道:“我是枯火堡出山的。”
形骸心想:“枯火堡又是哪里?怎地未听说过?”
苏瑰双手轻拍,道:“但愿圣上将我分到风圣凤颜堂去,听说从那儿出来的人,将来都是出使各国的使节,我就可以去各处游玩啦。”
杜冷则道:“大丈夫当保家卫国,建功立业,似我这等有真才实学的好汉子,自当去山剑天兵派了。”
瑞英说道:“我也想去风圣凤颜堂呢,不过我不想做使节,我想做礼部尚书,主持大典节庆。唉,圣上千万莫将我派到海法神道教去受苦....”忽然想起孟轻呓就是海法神道教的,忙道:“姐姐,我不是在说你不好。”
孟轻呓道:“你们怎知最终不会去云火纯龙寺?”
那三人吓得不轻,急道:“不要,我不要去做和尚!”“我不要去做尼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