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尖牙病神受伤惨重,身躯恢复原状,但她灵气充沛,淌过伤处,不断愈合伤口。形骸全神贯注,催促真气,以防这女妖脱困。
洞口处,尖牙鬼张牙舞爪地狂奔而来,李银师斗志昂扬,一剑一个,全无漏网之鱼,偶然间,有一、两个鬼怪突破剑网,将李银师咬伤抓伤,他只是笑骂一句,银光旋转,斩掉那尖牙鬼脑袋。过了一炷香功夫,他身边死尸成堆,但尖牙鬼仍是源源不绝。
那东方瘟疫神垂首张望,看清场面,神情惊惶,喊道:“放开她!”说着朝形骸扑来,形骸一剑将他逼退,道:“她已受制,你不必再听她号令!”
瘟疫神喊道:“她是我爱侣,我焉能不管她?”
李银师心道:“原来如此,谁又能料想得到?”
形骸一愣,立时道:“她....她受人操纵,失魂落魄,这并非是她本意,我是在帮她!”
他不过随口一说,但东方瘟疫神信以为真,他落地后助李银师抵挡群妖,局面登时大有好转,可洞穴外嘶吼声嘈杂至极,尖牙鬼数目难计,这两人也总会遮拦不住。
形骸心想:“当务之急,是令这尖牙病神再呼唤不了其余尖牙鬼!”使出捉梦手法,探入尖牙女妖梦境,隐然间,见到一个猩红如血的洞窟中,一模模糊糊、神神秘秘的人影站在身前,那人影说出令人昏昏欲睡、意乱神迷的话,手指圈转,一层层真气缠上这尖牙女妖。
形骸明白这是尖牙女妖所见回忆,正是这回忆令她神智错乱,做出这等恶行。他手掌一抓,将这梦境扯出女妖脑海。那人影似乎察觉,立时拔剑朝形骸袭来,形骸在梦中与他相斗,两人交手千招,形骸终于将他斩的粉碎,尖牙女妖厉声惨叫,梦境破开,与形骸一齐清醒。
所谓梦中一日,现世一瞬,形骸与那梦中阴影交手长久,但实则不过片刻。他对尖牙女妖道:“快些将尖牙鬼逐走!”
尖牙女妖极为虚弱,摇头道:“我无力驱逐它们....但后续不会再召来。”
形骸无奈,拔剑加入战团,此时那东方瘟疫神已受伤后退,形骸顶上前,李银师一边出招,一边点头道:“不知还有多少,我若死了,你设法将我尸首带回去。对欧阳哥哥说我死时仍想着他。”
形骸答道:“都死不了!”双足借洞中龙脉之气,一剑剑惊雷劈出,他剑法刚猛卓绝,宛如天威,势不可挡。李银师希望大增,心生敬佩之意,痛快之情,也大声呼喝,手中剑影无穷。两人足足杀了一个时辰,各自浑身浴血,手臂酸麻,才将尖牙鬼杀得干净。
李银师全无气力,将长剑一抛,往地上一躺,仰天道:“这儿的土地爷,有酒没有?越烈越好!”
东方瘟疫神抱着情人,极为感激,道:“自然有酒,乃是极珍贵的药酒。”
此时,那疾病神跑了进来,朝东方瘟疫神拱手道:“大人,小人关心大人安危,擅自请来救兵,还请大人见谅。”
东方瘟疫神点头道:“你这件事办的不错,还不快取酒来,再替两位恩人治伤?”
疾病神得了夸赞,骨头大轻,当即快手快脚取来药酒,交给李银师,再替他擦拭伤口,李银师痛的直吸凉气,道:“我没力气了,孟行海,你还有没有?”
形骸昂然道:“我尚有余力。”
李银师道:“你喂我喝酒。”说罢张开嘴。形骸接过药酒,朝他嘴里倒下,李银师咕噜咕噜,喉咙滚动,居然半点不呛。喝了几口,形骸自己再喝,只觉味道辛辣,连他这味觉麻木之人也感受得到。
李银师催促道:“喝够了么?别忘了喂我。”形骸于是又倒,李银师也不叫停,形骸索性将药酒倒得精光。李银师心满意足,道:“孟兄,你其实是个大英雄,能请你喂我酒喝,我是不是也算个大英雄?”
形骸道:“酒醉自称英雄,酒醒便是狗熊。自己是何等人物,我自己心里有数。”
李银师哈哈一笑,居然咳嗽起来,斥道:“我杀了几百个尖牙鬼,这还不算英雄么?”
形骸叹道:“阁下勇气可嘉,剑术高超,确实非同寻常。”
李银师道:“那你又说我不是英雄?”
形骸道:“不以酒量论英雄,只以功绩论英雄。阁下要我喂酒,随后以英雄自居,未免不当。但以事迹而言,可称英雄而无愧。”
李银师叹道:“你这长篇大论,其实不过是抬杠罢了。”
形骸答道:“我是劝阁下莫要得意忘形、饮酒狂欢,从此醉生梦死。”
李银师微微抬头,道:“你我并肩作战,同生共死。你这人可当真无趣,不过你这朋友我交定了。孟行海,我够不够格当你朋友?”
形骸愣了半晌,答道:“能得李将军看得起,称在下一声朋友,乃是在下荣幸。”
李银师满眼喜悦,又大笑起来。形骸道:“你可是又喝醉了?”
李银师道:“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孟兄,我原先怎么看你都不顺眼,此刻却越看越是高兴,你说奇不奇怪?”
形骸心想:“是啊,我是个活尸,本就遭人怨恨。旁人若看我顺眼,善意待我,那才是很不对劲,违背常理。”
但这李银师乍看之下也不怎么样:他行事冲动,待人不善,嚣张跋扈,桀骜不群,更是个贪恋男色、满身邪气的怪异人物。然而形骸与他几度共同行事,出生入死,对他越是了解,便觉得他心无城府,随心所欲,反倒远比旁人真诚坦率,是个值得托付生命、担当重任的好战友。
那药酒疗效如神,李银师不久已能行动自如。东方瘟疫神道:“两位恩人,我叫周备,是掌管天地东方的疾病神,她叫何思,是掌管离落国尖牙病的疾病神。多谢两位不顾生死,搭救了她。”
形骸朝两人微微点头,道:“此间之事,我俩皆有满腹疑问。”
何思叹道:“这城中遭遇惨剧,全是我的过错。我虽是无心之失,但毕竟难逃罪责。”
形骸朝周备看了一眼,心道:“天庭不顾凡间死活,此事由你全权掌管,她又是你的情人,她有何处罚,还不是你说了算么?”
果然周备答道:“思儿,你无需太过自责,咱们只需尽力补救即可。”
李银师走上一步,道:“何思夫人,既然你已清醒,为何不将城中尖牙鬼全数恢复原样?“
何思摇头道:“若此地并非陷入阴影境地,我自当全力救助,可如今满城幽冥,请恕我无能为力。”
李银师甚是不快,眼神闪着寒光,道:“这是何道理?”
形骸略一思索,已然明了,道:“阴影之地充斥阴间灵气,阴间灵气加剧了恶疾,已非何思所能掌控。”
何思黯然道:“是,小兄弟学识渊博,见识也远超凡俗。”
李银师冷冷道:“此事来龙去脉到底怎样?何思夫人,周备大仙,你二人可得好好回答我。”
形骸道:“这尖牙病甚是可怖,可却充满疑点。为何唯有离落国的凡人才会患病,而外乡人绝无患病之忧?那树海国与离落国一河之隔,也从无病变征兆。且这尖牙病令人形体剧变,面目全非,不似疾病,倒更像是法术诅咒一般。“
何思看看形骸,又看看李银师,神色愁苦,似极为犹豫。形骸觉得她畏惧那真相,更害怕真相流传出去,造成恐慌。
许久,何思叹道:“你们可知东北那片巨大的阴影境地来历么?”
李银师道:“据传是千年之前,龙火贵族追杀邪神,杀了数百万邪神信徒导致。”
形骸心想:“邪神?并非邪神,而是曾经辉煌无比,创造奇迹的灵阳仙。”
何思点头道:“当年,那位邪神.....灵阳仙逃到此地东北,他曾是那个国家的国主,自封为神王。此人非但手段厉害,而且极度疯狂,他曾在国中捉了成千上万的人,用仙法妖法改造这些人的身子,令他们变得狂暴凶狠,力气倍增,成了可怖的士兵。”
形骸与李银师同时问道:“尖牙鬼?”
何思道:“是,就是尖牙鬼,也是尖牙病。这尖牙病刻入人的血里,融入人的心里,一代一代繁衍下去,那些后代的病根不会消失,但病状却掩盖起来,若受强烈刺激,情形极端,才会缓缓发作。
那神王被追兵逼迫,走投无路,想起多年前造成的尖牙鬼们,将他们放出来对抗神龙骑。尖牙鬼纵然凶猛,可仍敌不过强悍严密的神龙骑,那灵阳仙兵败身亡,神龙骑占领了那国家。他们找到神王的宫殿,翻阅记载,惊觉这国家数百万人中,不知多少已被这疯子改变了体质,有可能发作,变为残忍疯狂的尖牙鬼。所以....所以....”
形骸叹道:“所以他们灭绝了那一族。”
何思点头道:“他们即使杀了数百万的性命,可终究有漏网之鱼。有一些神王国度之人逃到丛林中,躲过了神龙骑的追杀。这些人在此繁衍、壮大,以捕鱼、打猎为生。七百年前,世间生灵几乎被乱毒症摧毁,但这些人却意外的抵抗住了那无可救药的恶疾。他们与外族融合,生下的孩子,有一部分也有这尖牙病。尖牙病....并非传染的瘟疫,而是在血脉中的诅咒。若无血统,无论如何不会患病。”
形骸不由颤栗,心想:“如她所言不假,那....那如今离落国千万人中,大部分皆有可能变作尖牙鬼,危害世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