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父是韩国前相韩平的封地。
之所以说是前相,因为他已经过世多年,现在这块封地的主人却是他的两个儿子韩良、韩善。
韩良今年刚刚满十六岁,也许是因为早早就继承了家业,所以这个少年看上去很是沉稳,那种大家世族才能够培养出来的气质,很好地弥补了他容貌上的不足之处。
是的,韩良一直对自己的容貌不满,倒不是长的太丑,恰恰相反,是长的太好,好到可以用“艳丽”这样两个形容女子的字眼来形容他的容貌,因为他那张脸,实在是太容易让不知情的人将他当作女子了。
从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容貌会让别人对他的性别作出错误的认知开始,他就很苦恼,也很不理解,为什么同样的父母,比他小一岁多的弟弟就不会有他这样的苦恼?
明明弟弟和他长的也很像。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甚至因此而不喜欢出门更不喜欢交友。
因为他不喜欢别人看着他的时候露出那种惊叹的目光然后把他当成一个喜欢女扮男装的女孩子。
那个时候,母亲虽然重病缠身,但是父亲的余荫还在,王室念着他父祖对韩国的贡献,对他们韩家还算照顾。
所以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躲在家里,一边将家里所有的藏书都读完,一边努力地学习剑术、锻炼力气等等一切可以增强他武力的东西,就是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加有男子气概一些。
但是让他失望的是,这些技艺他上手的很快,进境可以称得上是一日千里,可对他最初想要达到的目标却没有多大的帮助。
而造成这一切的,还是他那张比女子还要美丽的脸,除此之外,大概还有他那怎么日晒雨淋,都没有变黑变粗的皮肤。
这让他有些绝望。
但是更让他绝望的是,在失去了父亲的庇护之后,他的母亲也没能继续撑下去。
在他还没能长到足够大的时候,最终抛下了他们兄弟追随父亲而去。
韩良不愿回想起最初的那些日子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不是有忠心的家老的扶持,不是弟弟韩善的惊慌无措,不是感觉到了他人隐隐开始表露出更大的恶意与危险,他想他可能不会在那么短的时间里成长起来。
他假装忘记了自己那张不完美的脸。
假装看不懂有些人看向自己的时候那眼中的疑惑、惊讶、兴味还有其它的一些东西。
也不会有意去猜测他们会在心里想些什么,只是一点点地展示着自己的智慧、力量还有高贵,在最短的时间里,让自己的名字在韩国的贵族圈中传开,并得到一定的认可。
他结交王子,并获得韩王的喜爱,使他有了足够的底气可以保住自己的家族,使之不会被别的家族乘机侵吞。
同时他又与其他的大族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避免那些不必要的猜忌,更躲开那些可能会有的算计。
几年之后,张良已经学会了无视那些对他容貌的议论。
虽然他心里一直都以此为憾,但他已经不会再因此而刻意的回避了,更不会因此而整天躲在家里不出门。
这一天的天气很好,春暖花开,晓风微拂,一时兴起,韩良便想出去狩猎。
春天本不是个适合狩猎的时间,因为这个时节正是万物复苏的时候,也是那些山狐野雉们孕育后代的时候。
但是韩良本来也只是一时兴起想要出去走走,倒并不一定要猎到什么猎物,所以便让大家老季晨下去安排,并让人去唤了弟弟一起去。
大家老季晨虽然觉得这个时候去狩猎不好,但是老家主过世多年,两位公子却是他看着长大的,情份深厚,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一点小事而扫他们的兴致。
不多时一个眉眼颇似韩良的少年打着哈欠跟在家臣的身后走过来。
见到韩良,少年问道,“哥,这么早叫我起来干什么?”
韩良望着自己的小弟,满眼都是兄长的关爱。
“我准备去狩猎,你不一块去吗?”
韩善虽然只比他小一岁多点,但却因为被他保护的太好。
从小到大一直都宠溺着,所以直到现在还是一别小孩子的心性。
听到哥哥哥这么说,顿时开心地拍着手道:“真的?去!怎么会不去?你等等我,我还没来得及洗漱呢。”
说罢一溜烟跑回去洗漱了,丢下韩良一个人看着他的背影微笑。
韩善洗漱迅速,想是对射猎一事很是急切,匆匆到了侧堂跪坐下来,便用手抓起一块面饼三两口塞进了嘴巴。
“难怪今天的早饭比平常早了,哥你该昨天就告诉我的,这样我今天就会早起了。”
因为吃的太急,韩善有些噎着了,连忙接过使女递上的肉汤喝了一口,还不忘口齿不清的说话。
韩良吃着面饼,笑着道:“慢着点。我也是临时起意。”
韩善点了点头,继续喝汤,忽然想起了什么,眼珠子一转,正要说话,却听到韩良道:“大黑今儿是不许骑的,那马儿口齿不足,山林中野兽横行,若是受了惊,你骑着怕是要出事,还是让大家老给你挑匹温顺的老母马吧。”
一旁的季晨听了忙是点头。
“二公子,家主说的是,我这便去给您寻一匹跑的快的老母马。”季晨低着头偷笑,他知道二公子最是不喜欢骑那些慢吞吞的马了。
韩善气哼哼的瞥了季晨一眼,“老母马哪里能跑的快!”
韩良低头喝汤,只当没有听见小弟的抱怨。
季晨这个大家老则是忙退了出去,反正家主让自己给二公子备老母马,自己就赶紧溜吧,要是二公子真骑了那个不听话的大黑出去,出了事情,自己如何能对得起死去的老家主。
季晨溜了,韩善见兄长并无松口的意思,也只好几口将肉汤喝了,然后催着兄长出门。
韩良韩善兄弟出现在韩府门口的时候,十多个韩家的武士已经全副武装地等在门口了。
大家老季晨也在,还有两个使唤仆每人牵着几条狗在一旁候着。
除此之外,还有两辆牛车,应该是准备用来拉猎物的。
狗是用来看家护院的,当然,偶尔也会像现在一样用来打猎。
也许是感觉到了要出去打猎透气,这些平日里乖顺的家伙显得很是兴奋,汪汪叫个不停。
韩良在使唤仆的帮助下轻松上马,然后回头看向自己的弟弟。
韩善却在看到了拉到他面前的老母马后,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气哼哼的看了一眼自家兄长,才乖乖地上了马背。
张良看他这样,露出一个宠溺的微笑,然后挥了挥手,示意出发,于是整个队伍扬起一阵烟尘向着城外而去。
城父周围没什么名川大河,只是叫不出名字的土山却不少。
这些土山周围的林子也算茂密,林木间飞禽走兽很是不少,好在这里人烟还算稠密,猛禽凶兽倒是不多,也没有听说过什么人陨于兽口的惨事,倒是城父周边的农夫、樵夫,偶尔也会进林子用些简易的工具挖坑陷兽,倒也可以时不时贴补一下家用。
韩良和韩善两弟兄带着的人手虽然不多,但多是好手,自然不会在自家门□□猎,而是会稍稍走远一些。
行了一个多时辰,进了山林,周围林木茂密了不少,树影斑驳,道路上却是清爽一片。
韩良见这里没什么人,林间也不算太过茂密,示意季晨在这里停下,一行人将牛车停在路旁,留了几个武士和御夫一起看守,带着韩善上马和几个好手进了林子。
猎犬是不能先放出去的,不然这些家伙就不知道跑哪儿去寻野兽去了,还要人追半天才能将这些兴奋的家伙给找回来。
韩良和韩善、季晨、樊庄、伯营五人一人骑着一匹马,慢慢向林子中深入。
剩下的十来个武士则牵着闹哄哄的猎狗在另外一边慢慢搜索前行。
两边任何一边发现猎物之后,就会把猎狗放出去,将猎物赶到两支队伍之间,然后慢慢围捕。
在林中不多时,韩良和韩善都射了几箭。
韩良好歹射到了一只兔子,韩善却运气不太好,射了半天什么都没有射到,还差点被一只调皮的松鼠把他的箭给扛跑了。
韩善气呼呼的抽着自己的老母马,将自己骑射成绩的低劣都归咎在了这匹老母马身上。
樊庄和伯营这两个武士首领的收获倒是不错,只是看到自家那位二公子骑着的老母马,这两位都悄悄的让自己的坐骑走远了点……
随着林子的深入,韩良等人不得不跳下马来。
这时候本来还算消停的猎犬们,却是一个接着一个向着林子里的方向狂吼乱叫起来,牵着他们的武士都有些把持不住了。
听到猎犬的狂吠,韩良看了季晨一眼。
大家老年轻时也是一把好手,见家主看着自己忙道:“怕是有什么大家伙,不然这些猎犬不会这般。”
说完季晨看了壮硕的樊庄一眼。
樊庄从怀中掏出一个哨子样的东西,吹了一下,另外一队的人听到这个声音,立刻将猎犬放开。
这些猎犬获得自由后,撒开腿就向林子的深处跑去,后面的人随着猎犬的吠叫声在后面追进。
猎犬跑出去不足半里,就在那里绕圈狂叫,后面的人在林子里跑的气喘嘘嘘的上来,却是傻了眼睛,只见这些猎犬正在林中围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少女转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