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依依如愿以偿地住进了张良的院子里。
他们倾盖如故,仅仅是一次深入的交谈,彼此便成为了忘年之交。
这样的结果是双方都很满意的,而在接下来他们二人的相处过程中,这种满意的程度就更是以一种难以形容的速度开始飙升了。
当然,当林依依出现在张良的住处后,她之前刚刚才招惹的麻烦也跟着波及到了张良。
原本就对张良颇有敌意的雍齿这下子便有了理由来向张良发难。
然而当他带着自已麾下的义军冲到张良的住处时,迎接他的却是早已经严阵以待的张良麾下的义军。
他们二人在义军中的职位相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张良的地位还要略高于他,而对比各自所统领的队伍,无论是从数量还是质量上来讲,张良手下的义军都要强过雍齿。
毕竟,主将不上阵,那他麾下的队伍自然也不会经常性地上阵,所以对于人员的损耗就低了许多,更何况,这也并不代表着他们就缺少了真正的战斗与历练。
相反,张良的练兵之法很独特,以至于他训练出了一支战斗力非常不错的军队,是真正的军队,而不是那些昨天还扛着锄头在种地,今天就换成了刀剑上战场的农民起义军。
张良将自己的这支队伍用来做沛公的护卫工作,偶尔也会在一些攻艰战中,被借出去进行强攻作战。
所以,张良才会成为沛公非常重视的一位将军,而他也从来不认为张良不上战场有什么不对,恰恰相反,他非常愿意张良安安全全地呆在后方。
如果让张良上了战场,万一有所损伤,那对于他来说,比损失掉几百义军都要严重吧。
但是这一点,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理解的,尤其是像雍齿这样的只会打打杀杀争功抢功的人,在他们看来,自己拼死拼活地去战斗,却比不过一个整天只会耍嘴皮子的兔儿爷,这实在是让他们心里难以平衡。
更何况,整个义军,又有哪位将军会不眼馋那支战斗力出众的队伍,偏偏这样一支队伍,却被分给了一个从不上战场的家伙,除了少数的几次危急关头才被派上阵,平时就只是和他们的主将一起闲在后方,这又如何不让他们气愤?
当然,别说什么那是张良自己训练出来的,他一个怕死的胆小鬼,又生的那般单薄,谁会相信他能训练出那样一支队伍?
无非是他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哄的沛公将义军最好的战士全都给了他罢了。
不管怎么说,对上这支战斗力出众的队伍,无论是雍齿,还是他的属下们,都是有些怵头的,除了叫骂之外,也不敢真的动手。
这个时候的雍齿当然是愤怒的,同时也有些郁闷,在他的心里,张良那样的胆小鬼,怎么敢真的将队伍拉出来跟他对着干?
以前的时候,无论是背后骂他,还是干脆当着他的面指桑骂槐,他都假装听不见,从来都没有回过嘴,这样一个怯弱无能的人,怎么就突然有了胆子这么做,难道他还真的敢引起义军的内讧不成?
而他,只不过是过来吓吓张良而已,他的目的,只不过是那个伤了他的兔儿爷罢了,那人又不是义军的人,在伤了他的前提下,他无论做出什么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
可惜,他没有想到那兔儿爷居然会和张良认识,如今还住进了他的院子里,更得到了他的保护。
现在让他怎么做?
就此退去?
那他雍齿的这张面皮还不被丢在地上来来回回地踩了无数脚?
可如果不退,难道真的要冲上去打起来?
先不说这样的内讧会不会惹得沛公不高兴,单单就是面前这支队伍他们根本就打不过啊。
一时之间,雍齿有些进退两难。
张良并没有出现在雍齿面前,他正在自己的房间里和林依依下棋。
对于外面的对峙,他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同样的,他的属下们也是相同的态度。
他们不像对面这些名义上是同伴实际上却被他们看不起的家伙们一样有些惊慌和茫然,当然也没有迟疑。
他们得到的命令是,如果有人胆敢要冲上来,那就将他们当作敌人一样杀掉。
他们当然有自己对事物的判断标准,所以他们更加的知道,自家的将军是个多么厉害的人,那些从下邳跟着张良一起来的年轻人们知道的更多,所以他们相信自家的将军说的话肯定是对的,他们只需要照着去做就行了。
两支队伍的不友好对峙,当然是一件大事,虽然还没有打起来,但是对于义军的最高首领来说,沛公当然也在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当他听到雍齿带兵去围了张良的住处,然后和张良的人对上后,他是非常愤怒的。
雍齿那丝毫都不曾掩饰过的对张良的敌意,他又怎么会不知道,他也曾将他叫来劝过他,甚至警告过他,但是显然没什么效果,他连自己都不怎么看得起,又怎么会看得上区区一个张良?
对于这么一个粗人,他没办法去和他解释为什么,平时也只是看在他打仗还算勇猛的份上,对他不作计较罢了,可若是因此而伤了张良,让他失去这么一位重要的谋士,那就不是他能够容忍的了。
刘季狠狠地将面前长几上的书简笔墨等等扫到了地上,他拍案而起,迅速地向着张良的住处赶去。
如果他敢伤了张良一根寒毛,他绝对饶不了他!
沛公的出现,让两支队伍终于可以退下了,他咬牙切齿般地将雍齿叫到了自己的房间里一通大骂,直骂得雍齿双眼赤红委屈和愤怒让他差点暴炸。
第一次的,雍齿没有阴阳怪气地和沛公顶嘴争吵。
第一次的,他青筋鼓涨却没有暴发自己的脾气,但是他的心底对于眼前这位主公的不屑之意却更深了。
为了一个连战场都不敢上的张良,他居然这样骂自己,看来,在他的心里,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比不上那个张良了,雍齿的心中生出了一种意兴阑珊的感觉。
怎么可以如此偏心?
他受伤了啊,他的脸上还有两个血窟窿呢,沛公他就算不愿意问一句,难道就看不到吗?
怎么就不分青红皂白地骂他?
难道他这么出生入死地跟着他,就真的比不过那个只会溜须拍马的胆小鬼张良?
那他还有必要继续跟着他吗?
这样的一个人,他真的能成大事吗?
自已的理想与未来,真的能够在沛公的手中实现吗?
他一边愤怒,一边想着,同时也将自己为什么会去围了张良住处的原因说了出来。
这一次,他针对的并不是他张良,难道这样也不行?
沛公听他说是为了去抓一个伤了他的少年,也是一愣,不过想想张良会为了那少年而不惜陈兵以对,很显然那少年是他很重视的人,这就需要好好考虑一下了。
他绝对不会因为一个雍齿,而让张良对他这个主公生出嫌隙来。
有些烦燥地捏了捏眉心,刘季放缓了语气,他让雍齿先回去,至于他说的事情,还有那个少年,他要先去问问张良怎么回事。
雍齿忽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连发怒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刘季,一声不响地离开了。
他甚至已经知道了结果,沛公,不会站在他这边的。
事实也是如此。
当刘季把张良找来,问起这件事时,张良将当初客栈里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对于这样的一个事实,错的当然的雍齿,他言语间侮辱到了别人,人家没有第一时间杀了他,而只是打伤了他,那已经算得上是手下留情了,换了雍齿自己被人那般侮辱,他恐怕早就将人碎尸万断了。
但是,人皆有远近亲疏,一个不认识的少年和自己的厩将相比,刘季当然会向着自已的厩将。
可是刘季也从张良的话里话外听出来了,那少年是他的忘年之交,他是绝对不会将他交出来的。
刘季只能在心里叹息一声,没有提及此事,只不过却也对那少年生出了几分好奇之心。
能够与张良这样的杰出的人成为忘年之交,其本身,也必定是个不凡之人吧。
对于现在的刘季来说,正是求才若渴的时候,尤其是在他得到了一个张良之后,深切地体会到了一个真正具有才干的人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帮助。
然而,张良却说那位名叫赤松子的少年是一个方外之士,且性格有些孤僻,并不喜欢见陌生人。
这是林依依让他这么说的。
她深知对于这些王候将相来说,尤其是有志于成为那天下第一尊贵的人来说,具有一些神秘本领的方士向来是他们非常需要且重视的,因为一旦有了他们的相助,那就差不多是领了天命一般。
这也是为什么造反的人往往都会给自己身上弄一些神秘的事件,搞的自己是老天的亲儿子一样。
对于这类神秘事件,林依依其实是不怎么信的。
哪怕她明明知道这位沛公将来真的会成为天子,当上皇帝,但是听到那些发生在他身上的有关于真龙天子的各种传闻,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总觉得是他自编自演用来忽悠人的。
不管是真是假,她都不想和这位沛公扯上任何关系,因为她没时间,也没精力,她还要将她的时间和精力用在怎么捉弄她的爱人身上呢。
就算是不为这个,有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她还不如出去溜达一下,帮帮那些战乱之中流离失所的平民百姓呢。
刘季只好作罢。
他有些失望,倒也并没有生气。
当他听说了对方是一位方士之后,他结交对方的心思也就淡了。
方士,大都性格懒散喜好自由,而且,除了占卜,他也并不觉得一个方士能对他现在的事业有什么帮助。
更何况,这不是有一个与他交好的人了吗,就算是看在张良的面子上,难道真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他还会拒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