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臻站在原地,他脚边是身受重伤而晕厥过去的丫鬟糖水;他背后是被他自己一脚踹破大门的普渡轩;他的东南方是被他自己一把火烧掉的浮香殿。
巨大的夜幕之下,他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红光,身后的衣袍无风自动,白发飞舞,俨然一副走火入魔之相。
他忽然捂住头,眼中显露出一丝清明,但这清明随即便被更浓烈的红色淹没。
“宫主!”季锦衣匆匆赶来时,见到的便是这幅景象。
自她七岁成为悯天宫主的唯一一个不会武功的内侍后,她从未见过悯天宫主如此可怖的一面。
庄臻微微侧头,冰冷道,“你也要阻拦我?”
季锦衣双腿一屈,“宫主!大小姐出事了!”
嗜血之气稍稍退却,悯天宫主扶额踉跄了一步,“你……你说什么?”
季锦衣道,“大小姐忽然发起热来,半晌降不下去。”
什么楚谣假侍女,什么荷包,此时都被他通通抛到脑后,他挥退季锦衣,径直向无涯宫去。
重谣随着应千雪走进一处瓦舍,若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难以想象富丽堂皇的悯天山上竟会有一处如世外桃源般与世隔绝的小院落。
“惊呆了吧?”应千雪得意道,“你得感谢我带你过来,知道吗?”
他将将说完,迎面便撞上一个脸上有一道刀疤的黑衣男子,那男子笑了一声,迅速抱了他一下,“你这么说把杏神前辈置于何地。”
话音刚落,内室中传来一声冷哼,“他眼里几时有我这个老祖宗?”
应千雪白了那男子一眼,大声对屋中的杏神前辈道,“老祖宗就你话多,在我二弟面前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杏神前辈不语,内室中却走出一位半拥狐裘的美人来。
美人脚步轻盈,神色凉薄,撩开帘子时,重谣分明看见他耳下隐藏在发丝中一点澄明的蓝光。
美人仔细瞧了瞧他,“一月将至,想必你却不需要这解药了。”他素白的手中,握着一个翠色的瓷瓶。
重谣虽不知他所言何意,却并不妨碍他一把抢过这瓷瓶儿。
他嬉皮笑脸道,“自然是需要的。这位公子,我们可曾在哪见过?”
齐怀菘冷冷一瞥,“在下齐怀菘。”他心中不虞,不知是因这人轻佻的模样,还是因这人竟也将他忘了。他摸了摸长鞭,罢了,许久不见,不宜见血。
重谣不知自己与危险擦肩而过,笑的十分憨傻。
“久仰久仰,在下……”
内侍中适时传来一声轻咳,重谣便止了话,“杏神前辈。”
杏神前辈终于从内室中走出,重谣细细看去,竟觉他比之前所见苍老了几分。
杏神前辈感应到他的目光,微微笑道,“哎,人老了。”
应千雪忽然道,“你治了那丫头这么多年,竟没告诉我她是悯天山的人。”
杏神前辈道,“瞧你这话说的咋这么酸,我们做大夫的呢,还要会守住病人的秘密啊。”
应千雪撇嘴,那黑衣男人道,“重谣没事就好。”
重谣自己站在离美人最近的地方,露出一种你们谈的东西跟我有关但我一点儿都不关心的表情。
应千雪见他那表情就手痒。
杏神前辈在他动手之前道,“悯天宫主此时应该被季锦衣叫走了,他这时关心簌簌,腾不开手对付你们,要走赶紧的。”
应千雪道,“老祖宗,你实话告诉我,你用什么方法救的那小姑娘。”
杏神前辈道,“半身内力。”
几人大惊,应千雪急地拉住他的袖子,“不行!我不同意!走,我们马上离开这儿!”
杏神前辈不屑道,“不过半身内力,有什么用不掉的。”
应千雪还想再说,杏神前辈忽然一巴掌拍在他脑后,这姿势,怎么看怎么都跟应千雪用《女戒》拍糖水的姿势一模一样。
应千雪:……行吧我闭嘴。
重谣:“……”
重谣问道,“前辈,您一个人在这……”
他话没说完,杏神前辈便是威胁一瞥,他看了一眼哀怨的应千雪,决定闭嘴。
杏神前辈嫌弃道,“我不走,是因为悯天是我看着长大的,你们就不同了,谁知道你们待在这会给悯天带来什么麻烦?”
黑衣男人抽了抽嘴角,干脆利落地拱手道,“前辈保重。”
杏神前辈安然道,“去吧去吧。还记得我带你们去的密道吧?”
黑衣男人道,“前辈放心。”
杏神前辈摆了摆手,不放心地看了应千雪一眼,“走吧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