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怀菘原以为他有什么重要的事,结果他却懵懂地站在原地,齐怀菘本来暴躁的心一下就软了,他估摸着重谣大概也跟他一起摸了个地形,也许是累了。
他此时又忽略了重谣的师门,只将他看做是个不曾成熟的少年郎。
“回去……”
不容他说完想说的话,一阵风动的声音窸窣传来,他下意识噤声。
几不可闻的脚步声似与夜色融合,由远渐近却落在重谣、齐怀菘的耳中。两人不约而同地抓住对方手臂。
“去楼上。”
来者正是袭怜云。
紫色长摆悠悠地从地上划过,袭怜云提着灯笼,在门前静站了半晌,久到重谣以为她要离开了,她才推开门,走进这个她十年未曾来过的地方。
镜花阁。
她表情沉静,一步一步走得十分漫长,仿佛每一步都用了很长时间去思量下一步,或者说下面几步应当踩在哪里。
她从木阶上去,径直走向第二层里侧。
木底绣花鞋不紧不慢地踩在地板上,微光中露出一张明暗不定的脸。重谣猝然看向齐怀菘,袭怜云冷凝的侧脸神似齐怀菘,只是轮廓更为柔和、妩媚,他忽然间有些啼笑皆非。
这世上的人差不多都是两个耳朵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会有一些相似实在太正常不过了,却是他自己想的多了,总以为两个相似的人之间有些必然联系,齐怀菘与袭怜云,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会有什么联系?
齐怀菘察觉到他探究的目光,回以思疑的目光。
怎么了?
重谣收回目光,摇头。
她经过重谣与齐怀菘的藏身之处时,突然偏头看了一眼,冰凉的眼神中略微有了一丝暖意,她伸出手,眼看就要触及竹帘,却在一刹那如被火灼伤了般缩回手去,露出痛苦挣扎的神情。
重谣与齐怀菘双双凝神。
袭怜云却没看见他们,她抚额,手中的灯掉在了地上却无暇顾及,她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扼制脑子不断翻滚的记忆,而后她继续向前走去。
月光中她走到阁楼尽头,指尖颤抖地移开了那副破旧的山水画。
齐怀菘从竹帘缝隙中看去,见她手中捧着个黑匣子,表情似哭非哭,似笑非笑地唤了声,“……姜郎。”
袭怜云细细地摩挲着黑匣子,“我今天看到了两个人……他们好像……就要统一沉雁湖了。”她肩膀微抖,须臾发出一声笑声,低喃道,“什么蓑翁岛……不过是我的囊中之物。”
重谣心中一紧,血月教教主傅悬月重伤在身无力再与袭怜云相争,在盘花阁的威胁之下,蓑翁岛恐怕危在旦夕……难道袭怜云要向蓑翁岛下手了?
他与杏神的三月之约近在眼前,若是蓑翁岛有难他袖手一旁,那他还有什么面目去面对杏神?
他看向袭怜云的眼神中掺杂了一丝凶意。
齐怀菘将他的情绪变化看在眼里,终是抓住了他的手腕,暂且将他安抚了下来。
却听袭怜云咬牙切齿,字字泣血,“楚昭离在此立誓,要蓑翁岛众人、要重云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我要让楚软聆在天之灵也不得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