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夕阳西下,重谣擦了擦额角的汗水,收好了农具,走出水田。他原以为蓑翁岛也就茅屋附近被开辟了几亩水田,没想到翁祖师闲来无事在蓑翁岛上许多地方也开辟了同样的水田,重谣腹诽,真是闲不住。
他赤着脚刚刚踩在干燥的地面上,便感觉一阵嘀嗒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愣了一刻,飞快地冲茅屋跑去。
茅屋后有一块空旷的土地,重谣一眼便看见容寒尽正在练功,他急急问道,“容兄,你看见祖师爷爷了吗?”
自从重谣和容寒尽来到了蓑翁岛,翁祖师大多数时候都仗着有两人帮他分担农活跑去偷懒睡觉了,估计这会还没睡醒呢。
“翁师叔在睡觉呢。”
重谣又冲进翁祖师的房间,将这老头摇醒,“祖师爷爷!出大事了!快醒醒!”
容寒尽紧跟着他进去,一听这话,马上便反应了过来,他自言自语道,“难道是盘花阁?”
翁祖师梦中刚碰到他已逝夫人的手,就被重谣毫不留情地摇醒了,他心里怄得要死,但又舍不得呵责这软聆唯一的血脉,于是怒气冲冲地对容寒尽道,“你屋子造好了?又偷懒?”
容寒尽觉得十分冤枉,但他早看透了翁祖师的偏心,他陪笑道,“师叔莫气,这可是有要紧的事。”
翁祖师横眉竖眼,“什么要紧事比睡觉还要紧?”
这哪里还有时间让两人扯皮?重谣道,“来不及解释了,祖师爷爷,我们快躲起来!”那马蹄声一阵一阵的,想必来人并不在少数,若真是盘花阁,三人若是落在她们手中,恐怕生死难料。
只是他们离开时曾与那桃六说好将袭怜云重伤之事透露给血月教,好叫盘花阁自顾不暇,无空再管蓑翁岛之事,如今看来却是计划失败了。失败的原因有很多种,最令他们措手不及的便是桃六原本就没打算将此事透露出去,她从头到尾都是袭怜云的人。
容寒尽也想到了这一层,他们两人对视一眼,齐齐对翁祖师道,“事不宜迟,现在就动身吧。”
容寒尽已将翁祖师的衣物收了起来,重谣打了盆水,拧了毛巾就往翁祖师脸上擦去,他们二人连日奔波,早就做好了马上离开的准备。
翁祖师哭笑不得,“等等……”
重谣语重心长地将毛巾糊了他一脸,“再等就来不及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翁祖师翻了个白眼,抢过毛巾,“你们等我把话说完。”
自翁祖师戏称此岛为蓑翁岛,到如今蓑翁岛已安然无恙地存活了五十多年,这自然不是蓑翁岛运气好,而是蓑翁岛本身就具有能够自保的能力。
翁祖师胸有成竹,“总之你们不必担心,来者一定不是来找麻烦的。”
重谣想到渡口那些诡异地银光异草,咽了咽口水。
翁祖师将容寒尽的手拍开,将自己的物件一件一件地又摆回了远处,容寒尽并非不信蓑翁岛有自保之力,但他却不敢冒一丁点的风险,但翁祖师一副死也要死在这的样子……
容寒尽咬牙,“那暂且听师叔的。”
马蹄声渐行渐近,直达茅屋。
除却翁祖师,两人都是一脸凝重,翁祖师拍了拍两人的背以示镇定。
出乎意料的,外面响起一个故作镇定的年轻人的声音,“师祖可在?”
重谣与容寒尽两人面面相觑,最终目光落在翁祖师的身上,翁祖师轻咳一声,竟有两分心虚,“在。”
旋即外面噗通一声,那年轻人声音慌乱,“师祖,求您救一个人!”
翁祖师听得此言,立即走出茅屋。
枣红马不耐地打了个响鼻,它的前方,主人身着广袖蓝衣,端端正正地跪在地上,面目悲痛。
他的身后站着两列下属,中间一辆马车被改造成了床的形状,
一人披着一头及腰的墨色长发,着一身红色劲装,脸色憔悴地躺在上面。
重谣定睛一看,这样一眼过去,他瞬间手脚发软,他失声道,“小雪!”
来人正是傅悬月与应千雪二人。
他身侧一道残影闪过,容寒尽乍然扑倒在马车上,“小雪!”他想过无数次两人再相遇的情形,却没有哪一个是像现在一样,他心中慌乱不已,他想伸手碰一下应千雪的脸,还未触到,便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气浸到他的指尖。
容寒尽悲凄道,“求师叔救救他!”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应千雪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在应千雪醒过来前,恐怕只有这个蓝衣人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重谣哀求地看向翁祖师,他心急如焚,哪里有半分追问的心思。
翁祖师叹道,“抬他进屋吧。”悬月性子看似温厚,但这么多年来却从未如此求过他,这人恐怕对他十分重要,只是不知这年轻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连小徒孙和师侄也为他求情。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应千雪抬进屋中,容寒尽紧紧盯着他,生怕他又磕着碰着哪儿了。
待将他安置到床上后,翁祖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又掰开他的嘴,最后摸了摸脉。
翁祖师给他盖好了被子,“果真是寒毒。”
傅悬月小心翼翼地问道,“师祖,雪弟什么时候能醒?”
翁祖师便扫视屋中几人,刻意漏掉了重谣,目光落在容寒尽身上,露出不怀好意的微笑,“容师侄给他输点内力便能醒了。”
容寒尽立即拉起应千雪的手,与他扺掌,源源不断的内力暖暖地自应千雪的手心融进去。
应千雪觉得自己站在冰天雪地里未着寸缕,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处洞穴,刚刚躲进去,洞穴里忽然钻进一股刺骨的寒气,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动弹不得,仿佛整个人都化作了一块冰块,他想唤一声傅大哥,却怎么也开不了口,他又冷又急。
就在此时,一股温暖的气息将他缓缓包裹住,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穿上了厚厚的棉袄,脖子被厚实的狐裘围得密不透风,自丹田中微微升起一股熟悉的暖意,他终于能张口说话了。
“傅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