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头一次有人叫这老鸨老板娘的,老鸨笑弯了腰,涂满丹蔻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摇着轻罗小扇,“小哥呀,你可真是个妙人儿。”
阿福艰难地从姑娘们的包围圈里挣脱开来,他严肃地对众姑娘道,“你们不准过来!”
众姑娘又是一乐,“好,好,小哥既喜欢这个调调,那我们姐妹自然也该配合才是。”她们看出阿福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来这种地方,便稍稍收敛了行为,仅在嘴上调笑。
阿福这才放心,他对老鸨道,“你们这里可有温柔娴淑又不失刚烈的女子?”
老鸨眼珠一转,目光落在众姑娘身上,她笑道,“这些不都是吗?”
阿福道,“最好身上带着点儿江湖气的。”他挑剔的目光在众姑娘身上一扫,显然对她们不太满意。
老鸨沉吟,忽然拊掌笑道,“可真是巧了,这儿啊,还真有这么位姑娘!秋月,去,把那位探月姑娘请出来。”
青楼女子大多都符合这小哥所说的温柔娴淑,可不失刚烈却有些强人所难。青楼女子,哪个不是为生计所迫婉转承欢的,既是如此,又何来刚烈一说?更别说身上带着点儿江湖气的了。不过她前段时间捡到个乞儿,相貌十分清雅秀丽,就是性子太过倔强,带点儿江湖气的姑娘她这儿没有,不过特别的姑娘,这位乞儿倒是有些与众不同,就看这位公子看得上看不上了。
从众姑娘之中走出位身着桃红色纱裙的小巧姑娘,她一听老鸨的话,立马撇了撇嘴,告饶道,“妈妈~您可绕了我吧,这楼里谁不知道探月的性子啊。”那探月不过是一个乞丐,脾气大过天王老子,谁想去触这霉头啊。
老鸨眉一横,“叫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啊!”
秋月不情愿道,“好吧好吧。”
见秋月上了楼,老鸨殷勤地对阿福说道,“小哥啊,您这要求在我们这一整条街都少有人符合的,这探月啊,性子虽有些古怪,可这相貌却是一等一的好,您可要多担待着点儿。”
她本来是打算将这探月作为花魁来培养的,虽然探月的年级虽大了点儿,可那容貌却是少有的清新脱俗,这儿的爷们就好那一口,那一口……怎么说来着,哦对,妖艳不失清纯,清纯中又带着点儿妩媚。
阿福哎了一声,反正就是站在亭子里让阿绿远远看一眼,他也没啥多余的要求,但方才这些姑娘们,眉目之中自然而然透露出来媚意怎么看都不像良家女子。
若是老鸨知晓他心中的想法,铁定要笑个三天三夜。
不多时,一名女子皱着眉,一脸不耐地从楼上走下来,她身后跟着一脸不岔的秋月,显然这秋月与这女子另有一番口舌之争。
阿福抬眼一看,他的右眼狠狠一跳。
这探月身着白衣,一头秀丽长发仅用一支发簪高高地固定在头上,她身形纤细极了,如弱柳扶风,仿佛一阵风便能将她吹走。
只是她的双脚似乎有些绵软无力,双手也微不可查地在颤抖。
这女子,分明就是三年前在茂华镇中,被废掉武功的盘花阁昙花使!
看来这三年中,她经历过的事情不少,竟沦落至此,想必也是痛恨他到了极致。
阿福如众星捧月——不,鹤立鸡群地站在一群女子之中,探月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三年前的那人。
她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阿福,一双手大幅度地颤抖起来,就是这个人!她永远记得这个人的脸,若不是这个人,她还是高高在上的昙花使,哪里会沦落青楼,像个宠物、玩偶一般供人取乐?
见到当年的昙花使,阿福便想起了齐怀菘和董莺。
三年前去除月山庄时,阿福并未见过董莺,不过那位姑娘,想必此时在除月山庄应当过得很好,齐怀菘那样宠她,没准两人都已成了亲,生了子。阿福心脏一阵剧烈的收缩,险些透不过气来。
探月在阿福身前站定,对老鸨冷冷道,“何事叫我?”
老鸨悠悠地走到探月身前,背对阿福,语气凉凉道,“探月啊,妈妈收留了你这么久,你是不是该回报妈妈了?”
探月冷笑,“那又如何?”说得好像她赖在这里不走一样,若是可以选择,她宁愿做一辈子乞丐,也不愿意待在这种地方。
老鸨脸色一变,“你可别给脸不要脸,今夜,你可要好好伺候这位客人,否则……”
阿福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昙花使,想到她当年行事泯灭人性,心里便是一阵恶心,哪里还会让她来帮这个忙。
阿福也不管老鸨与探月说了些什么,他懒得再去别的地方,便在众人之中扫了又扫,最终指着个稍显面嫩的女子,“老板娘,我就要她了。”
老鸨不知这位客人为何改变了主意,可他既然挑中了姑娘,她也没不答应的理儿,她连连笑道,“好好,夏荷,你便好好伺候伺候这位小哥。”
夏荷欣喜不已地拉着阿福上了楼,阿福一进门便挣了她的手。
“夏荷姑娘,在下有一事请姑娘帮忙。”
夏荷诧异地想,这小哥莫不是魔怔了,她一介青楼女子,能帮上什么忙?可阿福毕竟是客人,她笑道,“公子请讲。”
阿福道,“明日日昳时分,请姑娘去小石潭露一面可好?”到时他便带着阿绿远远看一眼就走,想必阿绿也不会看出异常。
夏荷思索片刻,不过是露一面,这有何难?她欣然道,“既是公子所托,奴家哪能推辞。”这便同意了。
阿福松了口气,他自袖中摸出一张银票递给了夏荷,“这是定金,明日事成之后另有重谢。”
仿佛被天大的馅饼儿砸中了头,夏荷欣喜若狂地接了银票,说出的话也多带了几分真心,“公子放心。”有了这笔钱,她便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便能给自己赎身,永远离开这种烟花之地了,她倒吸了一口气,心里激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