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英剑眉紧锁,薄唇紧抿,他捂着肩膀一步一步沉重地走在树林之中,穿过这片树林就是西朝路了。
没想到三年前寒尽竟放过了那姓柳的一马,也怪他自己大意,明明心生怀疑却不果断,令这祸害有机可乘伤了他。
此时已临近傍晚,寂静的树林之中,一辆华丽的马车慢悠悠地从他面前经过,奉英咳了两声,让出道来。
奉英环顾四周,今夜怕是走不出这树林了,只能在此处将就一晚。红衣一闪而过,奉英坐在树上,慢慢调理起内伤来。
他正要闭眼,余光一撇一抹白色忽然以极快的速度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奉英当即便追了出去,没想到真叫他追到了柳如絮此人!奉英心中酝酿起滔天大怒,枉他前些日子与这姓柳的把酒言欢,没想到这人竟是个骗子。
奉英火速追了上去,却见那白衣人乌发如瀑,身姿纤细,竟是个做悯天山打扮的女子。这女子鬼鬼祟祟地跟着方才从他面前经过的马车,不知道要做什么事。
奉英纵身一跃,落在这女子面前。自当初东山裴家被悯天山迫害之后,他们东雪山窟与悯天山关系逐渐恶化,到如今他只要一见悯天山的人,便打从心眼里生出了一股厌恶之情。
裴臻不料有人忽然从天而降,她见这人做云纹红衣打扮,心知这是东雪山窟的人,却不知道是东雪山窟的谁,她娇喝道,“你是何人?”
奉英慢慢转过身,他长剑一指,“我乃东雪山窟奉英,你行踪鬼鬼祟祟,是有何目的?”
裴臻眼睛一亮,她上前一步,欣喜若狂地看着奉英的眼睛,“竟然是奉英大哥!”
奉英握剑的手指一紧,他脸上露出迟疑之色,“你是……”此女子身着悯天山服饰,他与悯天山的人素无来往,这女子缘何一副熟识的模样?
裴臻一愣,“奉英大哥,我是裴臻啊,东山裴家的裴臻。”
奉英的手微微一松,裴臻?这个名字对他来说稍显陌生,不过裴家似乎当真是有个叫裴臻的女儿。
但悯天山的人十分狡诈,单看他受了柳如絮暗算便能窥见一二,他冷声道,“我从未见过你,怎知你是真的裴臻?”
裴臻连忙从怀中掏出一枚腰牌,“这枚命牌乃我裴家特制,相信奉英大哥并不陌生。”
奉英见她掏出腰牌时已信了八九分,他长剑入鞘,拧眉道,“裴臻,你为何着悯天山服饰?”
裴臻低头看了看自己衣着,恍然大悟,她露出懊丧的神情,“我刚刚从悯天山逃出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呢。”早知东雪山窟的人对悯天山的人极为痛恨。她穿着悯天山的服饰四处乱跑,遇到了东雪山窟的人自然会被误会。
奉英怒道,“悯天山当真欺我东雪山窟无人么?”竟公然将裴家之女抓上悯天山。
裴臻惭愧道,“……奉英大哥,我是自己溜进去的。”
奉英一怔,随即怒道,“你不要命了么,你们裴家受的教训还不够?”
裴臻告饶道,“……我知错了,我被悯天山的人追杀,多亏了恩公救我一命,我一路尾随恩公至此,就是想找机会报恩……奉英大哥你别骂我了。”
奉英勉强闭了嘴,他往那马车一瞧,夜风吹开马车的帘子,露出其中一人侧脸,奉英一怔,那不是除月山庄庄主齐怀菘吗?
他一对英挺的剑眉皱得能挤死一只苍蝇,“你说的恩人是那位白衣公子吗?”若是齐怀菘的话,来日便让东雪山窟备一份厚礼便是,哪里需要裴臻如此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齐怀菘孤傲绝尘,根本无需她如此多事。
裴臻连忙摇头,她玉手一指,正对着阿福,“不是,是那位赶车的阿福公子。”
他们二人的动静早就惊动了阿福一行人,阿福见这女子遥遥一指,正对着自己,不由心下嘀咕,真是世风日下,东雪山窟的人也能跟悯天山的混在一起?
却见这两人抬步向自己走来。阿福定睛一看,哟呵,那女子竟还是个熟人,不过那东雪山窟之人剑眉英挺,目光如炬,五官如刀刻般深邃,阿福确定自己没有见过此人。
只见那东雪山窟之人直直地盯着自己,来势汹汹,就算是瞎子都知道他要找谁了。
阿福跳下马车,戒备道,“有事?”
裴臻笑嘻嘻地看着他,唤道,“恩人好久不见啊。”
阿福前些日子在悯天山见过裴臻,见她现在仍穿着悯天山的服饰,便知她刚离开悯天山不久,想来是为了避开悯天山耳目才作此打扮。
阿福不由笑道,“裴姑娘的丫鬟救出来了?”
裴臻失落地摇了摇头,“恩人,这位是东雪山窟的奉英大哥。”
阿福转向奉英,“在下阿福,久仰大名。”
奉英冲他结结实实地鞠了一躬,“听闻阁下救裴臻一命,特来感谢。”
阿福随意甩了甩手,若不是裴臻在场,他还当真以为这人是来寻仇的,“小事一桩,不必介怀。”若是当时追杀裴臻的不是悯天山的人,他恐怕十有八九会袖手旁观,因而奉英这一声谢他听得很是心虚。
奉英直起身子,这时齐怀菘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瞧见奉英不由有些意外,但他很快便道,“奉少侠。奉少侠这是……?”他的目光落在奉英肩上,十分震惊。
奉英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此事说来话长,来日东雪山窟再见时我再与你细说。”
这人竟然与齐怀菘相识,阿福眼睛一转,“择日不如撞日,有什么难处奉英公子不如说出来,齐庄主左右也是闲的,不如让他助你一臂之力。”
阿福此话一出,齐怀菘看了他好几眼,却被他尽数略去。
奉英不过是来感谢他救了裴臻一命,哪里存着求助的心思,他摇了摇头,“此乃我与悯天山的恩怨,不劳旁人插手。”
齐怀菘忽然道,“奉少侠,请借一步说话。”
两人避开几人径直走远了些。阿福撇了撇嘴,有什么了不起的,这么神秘兮兮。见阿绿探出脑袋,不由揉了揉她柔软的秀发。
阿绿将他的手拍开,狠狠瞪他,“头发乱了!”
阿福惆怅地叹了口气,现在连阿绿都不待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