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帷幕悄无声息地褪了色,繁星闪烁着闭上双眸,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梦中重谣翻了个身,一只手随意地搁在他的心口上,他略有些喘不过气,便缓缓睁开了双眼。
原来天已然大亮,他少有睡得安稳的时候,这一觉倒是十分香甜,也没有做过什么乱七八糟的噩梦,此时颇有些神清气爽的感觉。
齐怀菘侧身将他拢在怀中,俊眉微蹙,好像与他相反,似乎是做了不甚美好的梦。
重谣坐起身子,他蹑手蹑脚地穿了靴,又出去草草洗漱了一番。回来时去找了些熟透了的野果——一咬便是一大口汁水迸溅出来,甜的发腻。他嫌弃地在身上擦了擦,往屋子走去。
屋中齐怀菘已躺平了,应该是醒了。
重谣走到床前,他抱着双臂,大声喊道,“齐庄主,快起来。”
齐怀菘睁开迷茫的双眼,盯着屋顶看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地方。重谣在一旁轻嘲,“睡了一觉还认得你自己是谁吗?”
齐怀菘歪着脑袋看他,他的眼睛清澈见底,重谣仿佛能从他的眼睛之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你的伤势如何了?”
齐怀菘手臂一动,随后又摇了摇腿,冲重谣道,“大好了。”
重谣翘起嘴角,祖师爷爷给他的药多是上好的灵药,效果十分显著。想必过两日齐怀菘身上的伤就全部痊愈了。
重谣道,“快起来吧,今天可不能保证这里有多安全,我们要赶紧离开这儿。”虽然这里还算隐蔽,可始终是在密道出口附近,重醉若是真有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的决心,找到这儿也是迟早的事。
齐怀菘眨了眨眼,直起身子,在床底下找到了自己靴子,他肚子里发出咕的一声,重谣笑了笑,从怀中摸出方才找到的野果,放在桌子上,对齐怀菘道,“快去洗漱。”
齐怀菘打着哈欠往门外走。
重谣见他出了门,便将自己的衣服换在了身上。
两人休整完毕,重谣给齐怀菘递了一个瓷瓶,“等你上完药,我们去找师姐吧。”
齐怀菘接过瓷瓶沉吟了片刻,目光落在重谣的脸上,“你知道云姑娘在哪?”
重谣摇头,他看向齐怀菘的目光犹疑不定起来。
齐怀菘扬眉道,“怎么了?”他许久没见过重谣这样坐立不安的模样,一时有些惊奇。
重谣轻咳了一声,忐忑不安地问道,“你的人……”
齐怀菘恍然大悟,眸底涌起一片柔情,他执起重谣的手,“我的人就是你的人,你我……不必如此见外。你是想问当日在客栈我为何会被重醉抓走?”
重谣缩回手,不自然地别开目光。
他们初入北有鱼,除月山庄的人一直蛰伏在客栈附近,可当时他在客栈中,除却客栈里的人却并未看见有除月山庄的人。
这仿佛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重谣的眼中带上了一丝探究。
齐怀菘艰涩道,“……当日在义庄提出易容之事后,我便让他们去了除月山庄在北有鱼的别庄。”他眼底掠过一丝失落,原以为经此事后,两人之间关系已有缓和,没想到他还是……怀疑自己是故意落在重醉手里,以博他同情。
齐怀菘的说法好像并没有什么漏洞。
重谣撇开眼,道,“说不准现在山下到处都是关十楼的人,我们特点太明确了。”他苦恼地挠挠头,眼下他们身上并没有什么能够修饰身形和容貌的东西,就这样大模大样地下山,不知道等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齐怀菘低声道,“没有就没有吧,我们……可以扮作乞丐。总之到了别庄再做打算。”如果别庄没被关十楼发现的话,他心里没底起来。
重谣睁大了眼睛,“乞丐?”他怀疑地看着齐怀菘——齐怀菘是否当真为了自己将他从未做过的事情都做了?他心底又生出一丝愧疚。
徒步从北峰到城镇,丝毫没用半点轻功,两人紧赶慢赶到了山下已至傍晚。
重谣拄着一根竹竿,眉头变成了一个八字,看起来柔弱又无助。
“这个时候乞丐都回窝了,我们这时候去你家别庄?”
齐怀菘嘴角抿成了一条线,“除此之外还能怎么办?”
重谣哑然,只能跟在齐怀菘的身后。
所幸除月山庄的别庄看起来并未被关十楼发觉,两人平安进入了别院。
齐湘在山庄之中等候已久,自昨日收到福来客栈被关十楼屠尽的消息之后,她便一直坐立不安,担心庄主有什么不测。可关十楼戒备森严,今日大批悯天山的人也来到了北有鱼,连给齐琼传信都不敢妄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了——若是庄主未曾遭遇不测,那他一定会来别庄的。
她一整天都担惊受怕、寝食难安。幸而终于等到了庄主。
齐湘声调微颤,见到衣衫褴褛的齐怀菘的一瞬间险些热泪盈眶,“庄主!”继而见齐怀菘身上穿的竟还是女子衣裳,不由惊怒交加,这两日庄主究竟遭遇了什么,竟作此打扮?她哪里会知道齐怀菘已不是第一次扮作这个样子。
她的目光落在齐怀菘身旁的重谣身上——两人都是差不多的样子,没想到庄主为了公子竟然甘愿扮作女子……哎,不知这到底是福还是祸。
齐怀菘丝毫未提这两日的遭遇,他看向齐湘沉声道,“打点水来。”
齐湘连忙吩咐了下去,她在前面开路,将齐怀菘和重谣带到了同一个房间。
重谣一愣,“我们一个房间?”
齐怀菘眸中一片死寂,他垂下眸,“我去隔壁。”脚下一转,并未再看重谣一眼。
齐湘默默站到了他们身后,将自己缩小又缩小,只当自己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原本以为两人关系已有缓和,不曾想这看起来似乎还更严重了?在除月山庄时,两人看起来更像是闹了别扭,虽然成日冷言冷语,但关系看起来总是与别人不一样。但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关系一般的朋友,客套又疏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