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谣无奈道,“好吧好吧……”既然阿绿信不过他,他就暂且顺了她的意——反正晚上喝就不止喝一两杯了,这样想心里还有一点美滋滋呢。
阿绿接过他手中的坛子,又将一串鞭炮递到他的手上,“去放鞭炮,放完开饭啦!”
屋外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阿绿和阿九笑嘻嘻地蹲在门口,捂紧了耳朵,眼里都带着毫不掩饰的兴奋。
家禽的叫声此起彼伏地在院子里响起,重谣拍了拍手,眉目含笑地走进屋子。
“开饭咯!”
重谣以茶代酒,举起杯子,“愿年年无忧,岁岁平安!”
阿九和阿绿纷纷道,“年年无忧,岁岁平安!”
午饭后,重谣对阿绿道,“今日除夕了,去拜祭一下义父吧。”
阿绿露出黯然的神色,这是第一个没有爹爹在的除夕。
重谣揉了揉她的头,柔声安慰道,“义父虽然不在,可今年也多了一个小伙伴啊!”
阿绿微微笑了笑,与重谣一同去准备拜祭用的物品了。
老文的墓需要翻过一个山头,重谣将阿九拉到一边,“你要记得这里的路。”
阿九郑重地点了点头,身后阿绿不满道,“你们背着我说什么悄悄话呢?”
重谣嘿嘿一笑,“我让阿九督促你明年每天背医书——义父一身医术,可不能在你这儿断了。”
阿绿撇了撇嘴。
在三人有说有笑中,老文的墓越来越近了。
重谣慢慢也闭上了嘴,他点燃了香和蜡,端端正正地跪在老文的墓前,向老文忏悔自己过去一年对阿绿的疏忽。
阿绿拉着阿九跪在他的身侧,向他絮絮叨叨介绍着自己的小伙伴。
阿九不知道应该对这位素未蒙面的老前辈说些什么,便心怀敬畏,端端正正地给他磕了几个头。
重谣忏悔完了以后,跟阿绿一道烧了纸,这个位置正好能够俯瞰整个蝴蝶谷,重谣转过身,心想自己死后或许也会葬在这里,然后看着来来往往的人。
拜祭之后,气氛异常的低落。三人沉默地回到了小院中。
下午主要便是拜祭祖先和洒扫,将过去一年中的污秽通通扫去。
三人事无巨细,将整个小院翻来覆去地打扫了一遍。
随后,便是着手准备晚上的饭了。
阿绿和阿九无事可做,也凑进了厨房,美其名曰是要给重谣打下手。
重谣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那……”他犹豫地看了看阿九的小胳膊小腿,怀疑道,“你会杀鹅吗?”
阿九一愣,一双明亮的眼睛不服气地眨了眨,“师父,你太小瞧我了!”
阿绿和重谣均露出狐疑的神情,“你可别逞能。”
阿九捞起袖子,拍了拍胸脯,胸有成竹道,“师父看我的!”
他拎着菜刀,死死地按住一只鹅,手起刀落——砍到了自己的手指,顿时血流如注,阿九的脸顿时就白了,嘴唇抖动着说不出话来。
重谣和阿绿纷纷大惊失色,一个找药一个止血,捧着阿九的手,一个两个露出了比砍到了自己还心疼的神色。
重谣凝重地将他的伤口处理干净,见他的手指幸好还在他的手上,不由如释重负般地给他撒上了药,细细包扎好了,不准他这几日碰水。
阿绿也松了口气,心有余悸道,“幸好手指还在。”
阿九惭愧地垂下了头。
重谣道,“以后做事别这么鲁莽——不要害怕认怂。”
阿九点了点头,下巴都快戳到锁骨上了。随后,重谣将他赶出了厨房,他见阿绿有些魂不守舍,于是嗤之以鼻地也将其赶出了厨房。
晚饭照例放了鞭炮,阿绿不甘不愿地抱着酒坛放在桌子上,重谣拿出三个碗,分别放在三人面前,随后一把拍开泥封,一股浓烈的梅子酒的香味顿时扑鼻而来,阿绿吸了吸鼻子,陶醉道,“哥哥酿的梅子酒,真香啊。”
阿九也眼巴巴地盯着酒坛,看起来十分渴望。
重谣大笑,“还有为兄不会的事吗?”他分别给阿绿和阿九斟了一碗,轮到自己时,他犹豫了一刻,随后也满上了一碗。
冬夜总是来的较之夏夜更早,月亮不知何时爬上了中天,朦胧的雾气渐渐降临,重谣一碗又一碗地给自己满上。
阿绿和阿九早就丢开了桌子,拿着小烟花小鞭炮在院子里玩成了一团。
子夜刚到,重谣便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忽然从凳子上弹起,他从怀中摸出两个红包,分别递向两个少年。
“妹妹,新年嗝~快乐!”
阿绿抛开小烟花,欢天喜地地接了红包,惊讶地问道,“哥哥,你竟然没喝醉吗?”
重谣的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极其正经且温柔的笑容。
他转向迟迟未接红包的阿九。
“乖徒弟,怎么了?”
阿九大而清澈的眼睛里渐渐蓄起一汪晶莹剔透的眼泪——他从未收到过红包。
阿绿催促道,“快收下!”
阿九狠狠抹了一把眼泪,郑重地将重谣给的红包收进了怀中,贴身放着。
重谣蹲下身子,单纯且好奇地盯着阿九的脸,随后他伸出两只手,分别扯住阿九的两边脸颊,往两边一拉。
阿九不明就里地唤道,“师父?”
重谣充耳不闻,他一会拍拍阿九的脸,一会又揉揉他的头发——仿佛将他当做了一个玩偶。
阿绿叹了口气,发酒疯或许会迟到,但却永远不会不来啊。她抱住重谣的腰,费力地将他拖开,将阿九从他的魔爪之下拯救了出来。
阿九一脸茫然地看了看阿绿,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绿叹道,“哥哥……喝醉了。”她方才见哥哥神色清明,笑的极为正常,还以为他当真改了那一沾酒就发疯的毛病,没想到是自己想多了——恐怕方才就已经喝醉了。
阿绿略有些失落的哦了一声,原来师父只是喝醉了,可怀中的红包却真真切切地贴在自己的胸口,不是假的。
阿绿道,“阿九,新年快乐。”她从袖子里摸出一根灰青色的发带,有些尴尬地递给阿九。
阿九不知所措地接了过去,磕磕巴巴道,“谢谢小姐。”
阿绿当下眉头一皱,“叫师叔!”
重谣蓦地发出嘿嘿的笑声吓了两人一跳。
只听他低低嘀咕了几句,便闭着眼睛身子一滑,躺在地上睡起了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