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谣将包袱挂在肩上,握着月华走出了客栈。
蝴蝶谷距离此地不远,但阿绿和阿九的生辰近在眼前,他一想到阿绿对他的控诉,脸上便不受控制地露出一个笑来。
蝴蝶谷里清苦幽静,阿绿又是闲不下来的性子——瞧她怎么背的医术便知道,若有一种东西能磨磨她的耐心就好了。
重谣叹了口气,与阿九的刻苦自律相比,阿绿差远了。
他现在客栈前思索了片刻,忽然想起中南境有一种极为难得的长耳兔,通体雪白,通识人性且寿命极长,听说许多望族女子都乐得养上一只当做爱宠——只是这爱宠似乎极为难得。
思及阿绿提及那两只兔子时的语气和神情,重谣叹了口气,抬步往中南境的方向走去。
应千雪跟容寒尽二人急冲冲地又回到客栈,但一眼望去,哪里还有重谣身影。
应千雪咬牙道,“这狗东西!”竟然又不告而别?
他目光凶狠地看向四周,疑心是不是自己看漏了,见有人怀疑地看向他,他眉头一皱,险些拔出双剑。
“看什么看?瞎了你的狗眼。”
那人被他怼的脸一阵青一阵白,但见他一副不好惹的模样,却不敢多说。
掌柜的在柜台处观察了好一会,这时才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颤颤巍巍地走向应千雪。
“这位客官可是姓应?”
应千雪再混蛋也不会对个无关的老者横鼻子竖眼睛,他收回了目光,道,“我是,你有何事?”
掌柜的这才将信递到他的手上,“这是一位姓重的客官留给你的。”
应千雪冷笑了一声,倒还算他有些良心,知道留个信。
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越看到后面脸色越差。
直到最后,他一手将信揉在掌心,脸色不善地冲出了客栈。
容寒尽连忙跟了上去。
应千雪却有意将他甩开,他在中州徘徊了三年之久,早对这片地方了若指掌,因而很容易便将容寒尽甩了去。
他身形灵活地落在城门前,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出了承安——反正容寒尽也不是不认识路,自个儿回去不就行了。
承安城外,八名身着桃色纱衣的侍女侍立在挂满黄色轻纱幔帐的辇驾旁。
应千雪心里咯噔一声响,心底涌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他刚刚踏出城门的脚一动,正要往回收时,幔帐被人从里掀开。
“应少侠,久仰大名。”
白发男子端坐在辇驾之中,他身着一袭蓝纱衣,如轻云出岫,美如冠玉,此刻他笑吟吟地看向应千雪。
应千雪心一沉。
庄臻!
不,不对。
应千雪忽然抬起头,细细地看向白发男子,只见他虽与庄臻长相酷似,但眉梢眼角却较之真正的庄臻更加柔和,乍一看或许与庄臻有九成相似,仔细看去,却只有四五成。
应千雪的目光落在八名侍女身上,无论是从体态、容貌还是身形来看,的确是曾在悯天山见过的随侍在庄臻身旁的八名侍女——甚至连这辇驾,也挑不出错处来。
应千雪动了动唇,他正要道一句何方鼠辈,竟敢假冒悯天山的宫主,一阵异香扑来,他赶紧捂住鼻子,眼中又惊又怒地看向“庄臻”。
“庄臻”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新调试的傀儡香,应少侠可要小心了,否则……吸进去了可不是好玩的。”这傀儡香运用了四十九种毒虫,并与索魂蛊相融,名为香,实则为蛊毒——专针对与索魂蛊接触过的人。
应千雪从未听说过什么傀儡香,但这种东西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他屏住呼吸,连忙向城中退去。
“庄臻”见他有退却之意,脸上绽开一抹不屑的笑容,他抬起手,做了个进攻的手势,那八名侍女便如风一般向应千雪掠去。
庄臻的八名侍女乃老宫主经过千挑细选寻出来的骨骼惊奇且习武天赋异禀之人,她们自小习武且忠于庄臻。倘若一两人或许应千雪还能应对,但此刻八人同时进攻,显然是下了必将应千雪拿下的决心。应千雪略有些头疼地挡住她们的攻击,但他此时一边防着傀儡香一边提防这八名侍女,实在有心无力,很快便被人钻了空子,一剑刺穿了琵琶骨。
“庄臻”索然无味地看着应千雪无谓挣扎,见他被自己的侍女刺穿了琵琶骨,看地尽兴了,才命她们将应千雪押下来。
应千雪冷汗涔涔地被两名侍女押在手下,一双眼睛不屈地盯着“庄臻”。
“庄臻”思索片刻,走下辇驾,亲手将他腰间的双剑扯下,手中一动,那双剑便凌厉地飞向城墙,“锵”的一声深深刺入墙壁。
“庄臻”笑道,“这才对。”总要有人将应千雪落入他手里的消息放出去才是。
应千雪险些咬碎了后槽牙,又见“庄臻”在他胸口一点,大量混杂着傀儡香的空气便涌入他的丹田之中,应千雪眼中怒火滔天,“你这卑鄙无耻的无名小贼!”
“庄臻”丝毫不恼,只含笑等他骂累了,见城中隐隐有个白色的影子,方命侍女抬着辇驾离开。
中南境在中州偏南的地界,往南走去,重谣心里总是抑制不住地想起齐怀菘。几个月过去了,不知道楚昭离招没招,他找到齐折月的首级了没有——但这样的念头通常只在他的脑中出现个一时片刻便会将他摇出脑中——真是太闲了,还有空去管齐怀菘的闲事。
他这样想着,又不禁想到重毓。
重毓儿时一定过的十分开心,否则他怎么会将复仇作为终身使命,以致于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说起来自己也真是不孝,母亲死于齐家人之手,哥哥被悯天山的人算计,甚至自己也在悯天山的手里吃过亏,却丝毫没有十分坚定的报仇的想法——重云涯若是知道自己如此不成器,恐怕会从棺材里跳出来掐死自己吧。
而关十楼,哎,若重云涯当真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就好了,想到关十楼的巨变,重谣忍不住叹了口气,当日小师妹当场死在他面前的样子他总是挥之不去,好好的师门关系,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重醉他究竟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