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景云国将士心存降志之时,一道尖利的声音骤然自人群中响起:“大家不能听信那狗屁皇帝的话,他在诓我们,等到我们真的投降,龙焱国人一定会坑杀我们所有人!”
此话一出,众皆惊疑,手中兵器重又握紧,气氛骤变。
云霁眉头一皱,暗道那人太过急切,独自一人出现在河北岸岂不危险?
此念刚起,就听得刚刚那声音乘机蛊惑:“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河北岸只他一人,真是天赐良机,大家一块上,杀了他,杀了龙焱国皇帝,龙焱国必将大乱,我军必胜!”
那尖利的声音击中了数万景云国将士的心理,若能获胜,谁愿意投降?
况且,现在这位龙焱国皇帝恰巧一人出现了河北岸,无人相护,岂不正是击杀他的好时机?
天赐良机,若是不取,天不容之!
“杀了他,杀了龙焱国皇帝!”
一人高声附和,引起万声回应:“杀了他,杀了他!”
万人齐喝,震得河面浪花激起,船头猛然转向,眼见就要冲向河北岸之时,南岸赫然一声大喝:“谁敢动我的陛下,我常六必让他尸骨不存!”
大喝之人正是河南岸的常六,他本要率军冲入河中解救姑娘,忽见陛下独身一人出现在河对岸劝降敌军,常六一时间惊喜交加,立时阻止右翼军的前行,以免坏了陛下的大计。但他没有想到,不过一息时间,情势立变,急得他立时大喝。
“谁敢动我们陛下,我三万右翼军必让他尸骨不存!”
紧随着常六,河南岸密密麻麻的右翼军怒声高喝,万剑齐指,汇成一股惊天煞气,震慑得河面数千船只定在原处,数万景云国将士神色一片惊慌。
主船上,云霁抱着云晓悄然退到一侧,心底暗松一口气,若能和平解决就再好不过。
“隔着数十丈河面,右翼军来不及救助他们的陛下,我们只要动作够快,一定可以杀了他!”
那道尖利的声音在众人迟疑之时再次响起,云霁也终于成功将视线锁定在他的身上,正是主船上一名青年,身着黑甲,袍绣云纹,显然身份不低。
景云国将士再次被鼓动,目中凶光大盛,主船若离弦之箭嗖地蹿向北岸,上千只船只紧随其后,局势再次危急起来。
而那河岸边上的男人目光凝在她身上,让她根本无法忽视,就连他身下的象龙如他一般淡定闲适,一动不动。
这人是不要命了吗?
云霁心中暗恼,素手一翻,凝起最后一缕真元灌入掌心元石之中,同时目光锁定刚刚夺得指挥权的黑甲云纹青年,眸中厉芒一闪,元石灵光大放——
轰隆隆——
就在这时,忽然地动山摇,烟尘飞扬,被象龙甩下的十万龙焱国大军,在上千景云国战船冲到河北岸的前一刹那,轰然赶到!
黑压压的人头,咆哮的兽骑,滚动的战车,还有那巨大有如凶兽之口的弓弩,悍然集结在河水北岸,数万箭头唰地瞄准河面船只,以及数万景云国将士。
景云国将士骇然色变,船只惊慌定住!
“陛下,臣等来迟,请陛下责罚!”
一个头带金色头盔的大将翻下兽骑,单膝跪于象龙身前,仰头朝龙祁请罪。
龙祁从云霁身上收回目光,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不晚,来得正是时候。”
云霁倏地抬眸,看着龙祁气定神闲的姿态,嘴角扯出一丝自嘲,手一转,将掌心中的元石收回袖中。
与龙祁的气定神闲截然相反,主船上云纹黑甲青年却是惊慌失措,他心底明白,龙祁或许可以继续信守承诺不杀景云国将士,但决然不会放过自己这个数次擅动众人击杀他的人!
惊恐,慌张,黑甲青年挤入人群中寻找逃生机会,但他所过之处,所有人如同躲瘟疫一般躲开他,更有人落井下石,手指着他急切地求饶:“龙皇陛下,我等将士无意冒犯您,刚才的举动全被他所逼,他是泾阳王的亲侄子安乐侯,我等不得不从,还望陛下看着我等被胁迫的份上,宽恕我等,同意我等投降。”
有一人开口,就能引来第二人。
“龙皇陛下,我愿擒拿首犯,以望得到陛下宽恕!”
此话一落,对岸象龙背上的男人尚未给出反应,安乐侯就惊恐的发现,刚刚还避他如瘟疫的众人此刻快速朝他扑来,惊得他脸色大变,怒声质问:“你们这群贱民是要造反吗?你们要敢动我一根毫毛,本侯的十三叔泾阳王一定会将你们大卸八块!”
泾阳王的名号一出,众人脸色皆变,安乐侯趁机冲出包围圈,欲要跳河逃生,但不等他退到船舷边上,一人大喝:“不能放过他,不然咱们现在就会被射成筛子!”
此言一出,生死在即,众人目中再露凶光,争先恐后朝安乐侯扑杀而去,惊得后者仓皇躲避。
与他亲叔叔泾阳王的天纵奇才相比,安乐侯就如同他的封号一般,资质普通又安于享乐,修为不过后天初期,腿脚功夫也很是粗疏,就是仗着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不过抵挡了两三回合,就被逼向船舱拐角,无处可逃。
恰在此时,安乐侯忽然瞥见那拐角处有一道暗影,如绝处逢生,双眼乍然一亮,他直扑过去抓住暗影,一边得意大叫:“龙祁,你看本侯手中是谁,你若敢令人伤本侯,本侯就先杀了你的人!”
此话一出,围攻而来的景云国将士动作一滞,目光在那架在纤细脖子上的宝剑上停了一瞬,而后齐齐转头看向河岸象龙背上的男人。
云晓的体温越来越低,云霁心急如焚,正忙着给云晓输入月华保命,甚至顾得上脖子上忽然多出的一柄剑,更无暇给身旁叫嚣的安乐侯一个眼神,及至听到他将她称之为某人的人。
凤眸一眯,快速往云晓心口输入一团月华,而后撤手,指间亮起一片月白之光,瞬间抓住安乐侯握剑的手腕,只随意一折,就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随之而起的是安乐侯凄厉惨叫:“啊——”
然这惨叫刚起,上方骤然一道金光,自安乐侯头顶劈落而下,惨叫戛然而止!
一道血线自他额头正中冒出,而后垂直而下,快速而迅捷,安乐侯瞪着一双眼,低下头,难以置信地望见那道血线垂落到他的下腹腿间,血线如注,哗啦落在船板上——
“啊!”
安乐侯发出最后一声惨叫,身体骤然裂开,左右均等,各带着一半头颅砸落而下,惊得四周的景云国将士齐齐倒退,目露骇色。
一瞬之前,安乐侯还挟着人质叫嚣,一瞬之后,安乐侯手断身裂,变成两半整齐的死尸,而这一切就在他们眼皮底下发生,就在眨眼之间发生,他们甚至没有看清那道金光出自何人之手,安乐侯就身死当场,这一切如何不让他们惊恐畏惧?
四周的景云国将士不知道谁出手劈死安乐侯,但云霁却在按住安乐侯的胳膊时就已然察觉,所以她骤然加快速度,瞬间捏断安乐侯的手腕,但是不等她夺剑斩杀他,那道金色剑光就已经劈至他的头顶……她终是慢了一瞬。
一半鲜血淋漓的尸体,带着浓烈的血腥与喷涌的鲜血,朝她砸落而来,而她身后就是船舱墙板,无处可退,眉心禁不住蹙了起来,抬脚朝那半尸身踢去。
然她的脚刚抬起,脚尖尚未触到尸身,腰上忽然一热,身体一旋,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顷刻间,四周再无血液之腥气,唯余松竹之清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