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音快步走出军团大门后,片刻不停地又往后门走去。
路上,她趁着四下无人,套上拿在手中的外套,带上鸭舌帽。此次和里堂的人的会面,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能被人看到才好。
她来到后门附近一处小巷里,来人已经等待在那里了。
昭音朝他点头示意,走了过去。
“昭音小姐,这是天晴让我转交你的资料。”那男人说着,递给昭音一个纸袋。
昭音从里面抽出资料,上面一个赫然的名字“徐祖谦”。
“这一家人祖籍里堂,致和603年底南迁到香邦,不仅是居住权,连祖籍都换过来了。他们的身份做得非常周密,抹去了之前在里堂的户籍,我也是通过诊疗记录才查到的。徐祖谦604年一月加入香邦军团,下面还有个妹妹,先天性心脏病,一直在维持药物治疗。”男人解释道,“不知道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昭音一边阅读着资料,一边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
她对这个人没有印象。604年加入训练兵的话,毕业的时间是今年八月,也就是马上了。
为什么好端端地从里堂花了大价钱,举家迁到香邦?还抹去了之前的生存痕迹?为什么迁来后的第二年,徐祖谦就加入了香邦军团?
徐祖谦的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那他的父亲,是那个徐管家吗?
昭音忽然想起了之前里堂内鬼的事。那个时候徐祖谦是训练兵第一年,那件事又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无论如何,看来这个徐祖谦,都值得见一见。
“谢谢。真是非常有用的情报。”昭音点头向男人致谢。
男人微微颔首,迅速离开了。
昭音也迅速离开,向军团正门走去。现在这个时候,马上要到训练兵午休的时间。正好趁着这个机会,与这位徐姓训练兵谈一谈。
而昭音不知道的是,她的身后,一抹身影躲在角落里,注视着她远去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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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音来到训练场,等待着训练兵结束训练。
她望着训练场上整齐的队列,磅礴的阵势,突然内心涌出一丝莫名的苦涩。究竟有几个人,在这片阳光肆意温暖的土地上找到了归属感呢?训练场里的这些士兵,每个人都有怎样的过去,带着什么样的伤疤,为了什么理由加入香邦军团?这里面,又究竟是否站着里堂的内鬼,心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呢?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甚至仅仅是眼前的这片小小的训练场,都存在着太多未知的恐惧,使人看不清摸不到,无法掌控一丝一毫。
训练终于结束。昭音向一位走过来的训练兵点头问好道:“你好,我是刚毕业的新兵,麻烦帮我叫一下徐祖谦训练兵。”
对面的训练兵回过头,向身后距离大概一米的小伙子喊到:“祖谦,有人找!”
昭音目光顺着望过去,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正向这边跑来。
“你好,我是昭音,可以耽误你点时间问些事吗?”昭音礼貌地问面前的男人。
男人皱着眉头顿了一下,却依然是点了点头。
“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吧。”昭音转身向前走。男人与她保持着半米的距离,跟在她身后。
昭音领着徐祖谦来到一处角落,她四下看看确定周围没有人,然后又望向面前的男人。
男人不过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却没有少年的阳光感。他表情严肃,气质严谨,此刻正看着昭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就直说了,祖谦,”昭音开口,“你为什么从里堂迁到香邦?”
徐祖谦的表情瞬间僵硬,他开口问:“你怎么知道的?”
昭音回答:“我在查一些私事。与军团无关。”
徐祖谦明显不相信昭音的说辞。他皱了皱眉,开口道:“你的私事与我无关。我没什么能帮忙的。再见。”说罢,他转身想走。
“我并非想干涉你,”昭音不紧不慢地开口,男人停住了脚步,“但你的故事可能是我的私事中很重要的一环。如果你不能私下告诉我,我只能上报香邦军团,和调查处一起听听你的故事了。”
男人转过身,眼神里充满了愤怒。
“我等着你的选择。”昭音不急不慢地双手抱臂,靠到墙上。
徐祖谦低着头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儿,终于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抬起头,看着昭音的方向说:“我的父亲,是里堂改变派的领头人。”
昭音挑了挑眉,“603年的里堂变法革命?”
“是的,”祖谦点点头,“变法革命失败后,里堂暗暗地对改变派实施了报复。我父亲作为领头人尤其深受其害,革命失败后就被处死了。我们拿出家族经商的全部积蓄,又从和安区借了高利贷,找人消了里堂的户籍,逃到了香邦。”
昭音一边认真听着,一边思考着。如果是这样,他的父亲就不是那个徐管家。
昭音开口问道:“那你为什么加入香邦军团?”
“因为我需要钱,”祖谦握了握拳,“失去父亲后,家里没了经济来源,又欠下了高利贷。妹妹有先天性心脏病,之前在里堂时一直是药物治疗,但现在病情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需要钱做手术。我入了伍,家里就能有稳定的收入来源。”
昭音又问:“这些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祖谦摇了摇头,“我从来没和任何人说过。如果他们知道我从里堂来,我不敢想象会是什么样子。”
是啊,昭音也不敢想象。
面前的人的叙述流畅,语气真实,昭音不觉得他在说谎。但即使是这样,如果被大家知道他来自里堂,也许相安无事的时候,人们会同情他,但只要一有事发生,他必然第一个遭到怀疑。比如说像上次的内鬼风波,到时候坐在调查处面前,被歧视被排挤的,就一定少不了他。
昭音叹了口气,对他说:“你妹妹的病这样一直拖着,可是会死人的。得尽快手术。”
“我知道,但收高利贷的人三天两头催上门威胁我母亲和妹妹,我的收入大部分都用来还债了,没有能力给妹妹做手术,只能先继续药物维持。”祖谦痛苦地闭了闭眼睛,“都是我太没用了。”
昭音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我来给你妹妹出手术费吧。”
祖谦猛地抬头,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问:“什么?”
昭音轻轻一笑:“谁让我知道了呢?我这两天会把钱给你。”她说罢,站直身子,准备离开,“你的事,我会告诉我的上司威远,但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你大可放心。”
祖谦愣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又是一个可怜的故事,但不是她故事的一环。昭音拍拍祖谦的肩膀,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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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层会议室里,气氛凝重。
薇拉神色平静地抱着双臂,面对着亚久和法步,坐在桌子前。胖浩辰坐在墙边的一张椅子上。
“喂,你确定你没有看错?”法步睁大眼睛问薇拉。
“怎么会?面对面见过两次的人,我能看得错?”薇拉开口。
亚久神情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走到会议室门边,拉开门,对守在外面的士兵说:“把昭音叫来。”
士兵一点头,转身离开了。
威远刚好正从不远处走向高层会议室。他一边走一边问亚久:“这个时间叫我过来什么事?”
“你先进来吧。”亚久侧身为他让路。等威远进来后,亚久关上了门。
威远微微诧异薇拉会出现在高层会议室,正坐在椅子上,背对着他。他靠到墙上,双手抱臂,看着屋子里除薇拉以外的人个个神色凝重,再次开口问:“怎么了?”
“你的下属,你自己没察觉吗?”薇拉没有回头,就这么背对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威远看了一眼薇拉,“哪个下属?”
薇拉冷哼一声,“最能惹麻烦,名声最差的那个。”
威远没再回应。
“我们怀疑,昭音和里堂的人有不正当的联系。”亚久严肃地开口。
威远听罢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威远把门打开,昭音正站在门外。
昭音向亚久敬礼,“您找我?”
“进来吧,把门关上。”亚久微微点头。
昭音走了进来,带上了会议室的门。
会议室严肃的气氛使她感到压抑。亚久在桌前坐下,面对着她。旁边坐着的法步也是罕见地一脸严肃。胖浩辰坐在墙边低着头,威远靠着墙,双手抱臂,目视前方,没有看她。
最诡异的是,她在高层会议室看到了薇拉,正背对着她,笔直地坐在亚久和法步对面。
昭音没有开口。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七月的天气闷热,窗外的乌云低低地压下来,似乎是要下雨。
“你知道为什么让你过来吗?”亚久盯着她的眼睛开口。
“不知道。”昭音摇了摇头。
“你今天上午出去了?”亚久开门见山地问。
果然如此。昭音抿了抿嘴,正要开口。
“还遮遮掩掩的。”背对着她的薇拉率先开口了,“你还偷偷给了那个男人一叠资料。是什么?”
昭音望向薇拉。
薇拉站起来,转过身面对她。“那个男人是里堂的情报屋,我曾经跟他合作过。他有时候会收集一些地下情报买卖。那么昭音,”薇拉径直走到昭音面前,平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地问:“你去见这样一个人,给了他资料,原因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