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氏急的直摇头:“及笄礼过后她便说乏得很,要回屋歇着,我亲自将她送回屋里看着她躺下的!就去一趟远儿院子的功夫,再回来管家就说人不见了,还是她身边的大丫鬟发现的!”
苏平这才沉下脸:“这可是大事,盯着府中的人不许声张,不然就地打杀。如今我们只能偷偷地找,只是这一时半会的……”
他们连苏闻钰为什么会失踪都不知道,两眼摸黑的,毫无头绪,到哪里去找?!
苏平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潘氏愁的也坐不住。
这时候,她突然想起俞夫人来……
待到傍晚,苏闻琢在别院里简单用了饭,差不多戌时三刻,西言出现在她面前,将一张纸条递给她。
“主子,这是东无刚刚传来的消息。”
苏闻琢接过来看了一眼,然后放在烛火下烧了,起身出了屋子。
“是时候了,走吧,我们去芙蓉馆。”
今晚可是一出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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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四合之下,正是灯火阑珊纵情歌舞之时。
芙蓉馆作为永昌街小有名气的秦楼楚馆,今夜也是热闹非凡。
馆里的红妈妈正在一楼大堂里忙着招呼客人,突然门口的护院进来,在她耳边低声道:“妈妈,外头来了一波人,为首的是张捕头,但穿着一身常服,他说要进来找人。”
红妈妈听后眉头一皱:“找人?我这有什么人好找的?”
只是话虽这么说,青楼这种地方却是最不能与官府中人起冲突的地方,红妈妈是个人来精,这时候她还是跟着护院出了大堂。
张捕头是盛京官府衙门的一个捕头,虽然算不上正经官儿,但能不交恶也是最好的。
此时方氏正跟在张捕头身边,还不住的朝芙蓉馆里头张望,一张胖脸焦急的不行的模样。
“张捕头,今日可真是麻烦你了,只是我那三媳妇实在让人担心,希望她万万没被掳到此等地方才好。”
“夫人不用客气,我与俞大人的交情说这些见外了。”
这个张捕头与俞老爷有些交情,今晚方氏特意找他来帮这个忙,说是自家的媳妇今日从永安侯府出来后到现在都没看见回府,然后又打听到说好像被人看到进了芙蓉馆。
因为不想事情闹大,这才找了他偷偷带人来找找看。
张捕头虽然算不上什么官,但平日里也有些喜欢在这些平头百姓面前显摆些官威的,只要把他稍微捧一捧,这种事情他一般都会帮忙。
于是今晚就带了两三个兄弟过来找人了。
红妈妈从大堂里迎出来,将站在门口的一行人不露痕迹的往旁边带了带,然后才端着一副笑脸问道:“张捕头来了该早些打声招呼的,我好出来迎您啊,刚刚听护院说您是要来找人?”
她这话问出来,张捕头还没说话,方氏倒是先开腔了:“红妈妈,今日有人看见我家三媳妇被人带进了馆里,这事不好声张,我们就私下进去找找,绝不会坏了妈妈的生意,红妈妈你看呢?”
方氏边说话边看了红妈妈一眼,红妈妈这才想起来,下午的时候,以前在这当护卫的阿威是给了她一大笔钱,交代了这么个事来着。
于是她当即点了点头:“这位夫人若是这么说,想来是我这哪个不长眼的下人干的,实在冒犯。张捕头尽管进去找,若是让我知道哪个下人敢干这等强人之事,我也一并移交官府了。”
张捕头很满意红妈妈的配合,一行人跟着护院去了后头丫鬟小厮住的住处。
红妈妈说前头都是小姐们的屋子,现在都迎了客,人肯定不会在前头的。
后院要暗一些,晚上正是芙蓉馆热闹的时候,后院也时常有下人走动,见红妈妈亲自带着人进来,自然都纷纷让路。
张捕头让人挨个推开门来看,正找着,便听见隔了两间的屋子里传出惊叫声。
“啊!畜生!你别碰我!”
是年轻女子的声音。
方氏心里一喜,故意大叫了一声:“是那间屋子。”
本来围着看热闹的人就多,这回听见了惊叫人便更多了,连一些前院的客人小姐都纷纷从楼上探出头来想瞧个热闹。
这正中了方氏的下怀。
她就是要看得人越多越好,看的人越多,消息传的越快,她看苏闻琢到时候还有何颜面在盛京城里待下去!
她迟早会成为大家的笑柄,就连最普通的老板姓都能讥笑两句,说她身子脏了!
张捕头听见叫声,眼疾手快的一下将门踹开,率先进了屋子。
他后头跟着方氏,再头后,是红妈妈带着芙蓉馆的下人们围了一圈。
方氏进门时,嘴角还有不易察觉的快意,可进了屋里后她却察觉出有些不对来,床上被压着的人哭叫不绝,细听之下却不是苏闻琢的声音!
方氏心里有了些不好的预感,在外头的人抢着要进来看热闹时先一步将门“啪”的一声关上了!
留了一群人在外头想看热闹又看不着,抓心挠肝的痒着。
红妈妈身为芙蓉馆的老板娘,见人家门都关了,她也不好继续围着,这便准备将人都散了,谁承想,一众下人之中突然多出来一位娇美袅娜的夫人。
她疑惑的看了那夫人一眼,走过去问道:“这位夫人您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苏闻琢笑了一下,轻声细语的:“我是俞家的三少奶奶,听说我家大夫人来这处找我,便匆匆赶来了。我见后院的小门没关,也没瞧见人,所以就擅自做主进来了,有些失礼,还望妈妈见谅。”
红妈妈有些疑惑了,听得一头雾水,下午的时候阿威也没说还有这一出啊?
这俞夫人要找的人不应该是在屋里那位么?怎么现在这位也自称是三少奶奶了?
红妈妈收了钱,但她觉得自己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事,如今张捕头和方氏她也放进来了,看热闹的人也拉来了,接下来可就不关她的事了。
于是她索性走到那间房门口,敲了敲门:“俞夫人?院里来了一位夫人说是俞家的三少奶奶,您出来看看?”
苏闻琢还是那样浅浅的笑着站在红妈妈身后,而红妈妈话刚说完,房门便被被唰的一下打开了,方氏的脸阴沉中又透着一丝慌张。
她看到苏闻琢,恶狠狠的咬了咬牙,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苏闻琢也不用她先开口,自己走到了门边,还回身对红妈妈打了声招呼:“这位妈妈,借这屋子用一用可好?我与夫人有些话要说。”
说着她便朝一旁的泽兰使了个眼色,泽兰会意,给红妈妈递上了一个小荷包。
红妈妈收了钱,哪里还有什么不好的,重新将后院的人散了,对着苏闻琢道:“夫人跟我客气了,您请便就是。”
与是苏闻琢进了屋里,青黛和泽兰将门关上,在外头守着。
芙蓉馆的下人们虽然被红妈妈遣散了,可哪怕走远了还要时不时回头望一眼,小声议论着今日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红妈妈瞪了他们一眼:“人家官家老爷府里的事,有你乱嚼舌根的分?人家捏死你跟捏死只蚂蚁似的,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己掂量着!”
她做这一行的,最会看人眼色,人也精明,那俞家的三少奶奶跟俞夫人明显不对盘,这些官老爷后宅大院的事,她一个普通老百姓可不想掺和进去。
而屋子里,苏闻琢在桌边坐下,看着方氏慢条斯理的道:“我听说夫人在找我,也不知怎么就找到这芙蓉馆来了?还有我这堂妹,又为何会在这?”
方氏盯着苏闻琢,面上扭曲狰狞:“是你!是你故意的!这一切都是你故意的对不对!”
故意让她觉得一切都很顺利,故意没有回府,故意让俞景晚上来找她要人!
第39章 不得安宁
屋内烛火昏暗, 方氏大声的质问让屋子里有一瞬陷入沉默,谁都没有再出声。
苏闻琢的眼神扫过方氏的脸,微微蹙了蹙眉, 看似有些无奈:“夫人真是误会我了, 我今日去了一趟振国大将军府, 这才回去晚了些,路过这儿看见张捕头带着夫人进来的身影,一打听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在找我?”
一边早就目瞪口呆的张捕头如今也是一时半会摸不着头脑, 他不禁看向方氏:“俞夫人,这是怎么回事?到底哪个是你家三媳妇?”
方氏被问住, 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闻琢好心的替她接过话对张捕头道:“这中间想来是夫人有些误会了,今日这事牵扯到这位姑娘的名节,还望张捕头不要声张。”
张捕头自然知道这档子事传出去, 床上那姑娘日后就别想嫁人了, 他虽然平日里有些架子, 但心也不坏, 一溜拖起屋里那个刚刚被他打了两拳的大汉出了屋子,感觉这里头好像也没他什么事了。
苏闻琢看了一眼床上用被子裹住缩成一团, 连脸也遮住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她是觉得苏闻钰有些可怜的。
可是很快,她耳边好像响起了出事那晚爹娘在院中的叫喊声, 大火将整个院子拢住, 惊叫哭喊的声音不绝于耳,她眼睁睁的看着爹娘被活生生的烧死,那是怎样的绝望。
而苏闻钰, 却在事后,笑的一脸灿烂的对着潘氏说:“娘,大伯和大伯母终于死了,等爹袭了爵,我就是侯府的嫡小姐了!那晚火还没怎么起来的时候,他们还求着我救他们呢,还好我跑得快,不然该烧着我了。”
这是苏闻琢这一世还没能重生时,在永安侯府飘荡着的时候听到的。
想到这,她攥着帕子的手指尖都泛了白。
苏闻钰不无辜,苏平一家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
这一世他们都别想安稳幸福!
苏闻琢将目光从发着抖不敢看人的苏闻钰身上移开,迎着方氏似是要吃人的眼神,讥诮的笑了。
“俞夫人不要这样看着我,你若是不想着算计我,今日也不会有这一出。心里很慌吧?是不是怕永安侯府知道了找上你的麻烦?”
方氏不知道苏闻琢到底想做什么,按理来说她已经脱身了,今日完全不用再出现。
最终她还是咬着牙问:“苏闻琢,你究竟要做什么?!”
苏闻琢重新在桌边坐下,神色淡淡道:“我这是在帮俞夫人你,说起来,俞韶华如今这副模样应该是很难说亲了吧?俞夫人既然跟永安侯府有了第一笔交易,如何不再多添一笔交易呢?”
“你,你的意思是……”方氏没想到她会这么说,一时有些犹疑了,苏闻琢没有理由帮她。
“今日撞见这事的是你,名门贵女的贞洁意味着什么不用我多说,这事若传出去,有没有人愿意娶都尚未可知,更别说好人家了。俞夫人若是不抓住这次机会,你儿子的婚事怕是也没找落了。”
方氏听明白了苏闻琢的话,她在让她如法炮制俞美琴的事情,跟永安侯府谈条件。
要想苏闻钰的事情被瞒着,就将女儿嫁给俞韶华,否则她便可以马上将消息散出去,反正今日知道芙蓉馆后院发生了这么一件事的下人和恩客多得很。
虽说大家没见着苏闻钰的脸,但只要消息放出去,知道的人自然便会联想起来。
但方氏却有些不敢相信,她几次三番设计苏闻琢,她今日却两次提醒她,她会这么好心?
心里这么想,方氏索性也问了出来。
苏闻琢却嗤笑一声:“我并不是好心,只是与永安侯府的结怨更大罢了。听不听是夫人你自己的事,我言尽于此,至于人你要怎么送回去,夫人自己思量思量。”
说完苏闻琢起身,又朝着里头床榻边走去。
苏闻钰依然在瑟瑟发着抖,察觉到有人靠近时,忍不住又往床里缩了缩。
她的衣襟已经被扯开,暴露的肌肤掩在被子下面。
苏闻琢伸手替她将衣襟拢了拢,动作温柔,面上却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缓缓凑到苏闻钰的耳边,只低声说了一句话。
“苏闻钰,恶有恶报,对我父母见死不救时,你可有想过会有今日?”
苏闻钰身子猛地一僵,突然抬头惊惧的看向她,眼里满是不敢置信:“你!”
她不敢说出后半句,苏闻琢也没有继续听的意思了。